黎華用這種眼神兒看我,我挺害怕的,好像是在譴責我偷聽是不道德的行爲,因爲從理論上講,別人要在背後嚼關於黎華的舌頭根,總不可能當着我的面講。
我也就看着他,因爲習慣了跟他較勁,心裡一緊張對他態度就不好,“你這麼瞪我幹嘛?”
黎華卻笑了,把凳子往我旁邊挪了一點,攬着我肩膀說:“跟我說說,她們說什麼了。”
我就把聽到的都一五一十地說了,連帶着吐槽一下,那個女的還是當老師的呢,這麼背後說人壞話很不地道,尤其是說我當演員的不是好東西,演員招她惹她了,她又沒當過,憑什麼那麼說我。
“就這些?”黎華問。
我點頭,然後瞪他,“那你還想聽什麼!”
他嗤笑出聲,捏了把我的臉,他說:“我知道一點點。”
“你知道什麼?”我又不懂了。
他倒是很驕傲麼,說:“我知道文鵑喜歡我,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嗯?”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還真不知道換了我該怎麼辦。是我一到這兒,他就跑來跟我自首,說:“優優啊,村裡那個小醫生看上我了,但是我絕對不喜歡她,我們是清白的,你不要亂想。”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還是說,跑去跟文鵑說,“我女朋友要來了,你就不要再在我們面前出現了。”
這村子裡就這麼大點兒地方,除非文鵑離開這裡,不出現是不可能的。但人家憑什麼要離開,憑什麼我來了她就得走,人家的生活,要在哪裡活,我們說了又不算。
我百思不得其解,黎華臭不要臉,來了句,“誰讓我長得這麼帥。”
“嘁。”我不屑地白他一眼。
黎華是帥的,尤其在這麼個偏遠的村子裡,青壯年男士,基本都是他們這幫外來務工的,絕對的工人階級,培養不出黎華這一身洗不掉的藝術氣質,再說,這年頭的帥哥,缺錢都去求包養了,怎麼可能跑這兒來吃苦。
所以文鵑能看上他,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只能算是他招惹的爛桃花。
但我不能就這麼放過黎華啊,萬一黎華太久沒見過女人了,即便是爛桃花不也是花兒麼。黎華又笑,然後一本正經地跟我說:“不可能,你都在這裡了,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他的意思是,他跟那個文鵑,真要有點什麼,他就不會讓我來,讓我知道了。我一直覺得黎華很陰險,心裡特能藏事情,要真那麼着,我估計我也只能被矇在鼓裡。誰讓我傻麼。
這個事情我暫時就不想再追究了,不然顯得我太婆婆媽媽。
可是黎華興致很高嘛,他就樂意看我瞎吃醋的模樣,我是有多久沒有吃醋給他看了。可是他又問一嘴,“那麼你呢?”
“我怎麼了?”
黎華說:“你來之前我去G市談業務的時候,看到X雜誌的新年特刊了。”
“嗯。”我看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我去北京幫李拜天拍封面的事情,我又不是沒給他彙報過,我纔不怕他拿出來說事兒。
他這邊嘴巴還沒繼續張開,我又追上一嘴,“你現在還看雜誌啊?”
黎華就特別不喜歡跟我講事情,有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女人十分會打岔,常常抓錯重點。一件事情,總要解釋些無所謂的小細節,然後才能徹底講明白。
黎華也抓住我這毛病了,漸漸就不會被我這毛病帶着跑,我打這個岔完全沒用,他略帶調侃地說:“拍得不錯。”
我“嘿嘿”笑。
他說:“就是攝影師的名字,怎麼寫的李拜天?”
他這是開始審我了。我也開始心虛了。
我一直知道,黎華不願意我跟李拜天來往,反感談不上,但多少有些介意。所以我都儘量不在他面前提這個人,省的他總往壞了想。
上次拍封面的事情,我雖然交代了是李拜天旗下的公司需要,也說了有可能拍攝尺度稍微大點,也就出於這個考慮,沒說是李拜天親自給我拍。
跟黎華撒謊沒用,我弓着背縮了縮做認錯狀,小聲說:“這不是,怕你多想麼。他家的攝影師老婆生孩子去了,所以……”
“哼。”
這次換黎華跟我哼了,哼完以後,他也不搭理我了,起身收拾碗筷,拿到一樓去洗,洗完了若無其事地回來,也不提剛纔那事兒了。
可我知道,他越是擺這麼副寵辱不驚的表情,內心裡就越是激盪,估計在等我去找他認錯。
“老公……親愛的……寶貝……”我嬌滴滴地說了一串,才換來他一句不冷不熱的:“幹嘛!”
我笑嘻嘻地說,“那我拍得好不好看嗎?”
他瞟我胸部一眼,“嗯,胸挺大,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我急忙解釋啊,“那是墊的紙,”然後晃了下上半身,“我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麼。”
他又輕飄飄“哼”一聲,捧了本能源工程的書在看,我就趴在他肩膀上,一前一後地晃自己的身體打擾他,默默刷存在感。
黎華忍無可忍,放下書,“哎呀,讓你煩死了。”
我說:“你不生氣了好不好?”
他說:“我沒生氣。”
“那你……”
我還想說點什麼,他轉過身來看着我,表情又嚴肅了一個八度,一字字地說:“優優,你不做演員了行不行?我很快就能自己接工程了,我靠自己能養得起你。我不想看見那些,我特別不希望你變成藍恬……或者別的什麼樣。像文鵑這樣的問題,你擔心,我就不會擔心麼?”
往往黎華跟我說正事兒的時候,我都虛心地接不上話來。但我虛心歸虛心,聽不聽是另一碼事兒。
我知道黎華以前對我要做演員有意見,但這個問題他已經很久沒提了。我不說話,他接着說:“你也聽到了,其他人對你這職業的看法,那是別人,也無所謂,可你覺得我媽,她能喜歡你這樣麼?”
我忽然就不開心了,不開心也就寫在臉上,黎華能看出來。
我心裡還是覺得委屈,委屈爲什麼世人一定要給演員貼上一個不正經的標籤。誠然,演藝圈是很亂,但我實實在在地接觸過演員,我就是演員,正經的只想演戲的演員,又不是絕對沒有。
我只是想演戲,想用自己的理解去詮釋一個角色,然後展現給觀衆看,然後獲得別人的認可。哪怕永遠都是龍套,都是丫鬟,只要聽見一句認可,我就特別開心。
我就是那種,很需要別人認可的人。我常常不夠自信,要是沒人誇着,就開始懷疑自己。
這是我性格的一大弱點,我暫時改不了。
同時我也需要演戲,因爲暫時我還找不到除演戲之外的第二條出路。雖然很多人認爲,黎華家有錢,我已經找到了一條再靠譜不過的出路,但我沒辦法,沒辦法把自己的人生完完全全地交給另外一個人,包括黎華。
說難聽點兒,如果哪天他突然死了,我怎麼辦?
可是這麼久過去,黎華似乎還是不能理解我,還是要說這樣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了,順便也確實有點懷疑自己了,難道一直以來,我所堅定的確實不對?
黎華看得到我眼底的傷感和猶疑,大約是心疼了,把我摟起來,說:“我就這麼一說,反正你也不會聽。”
我還是沒說話。他就又扯扯我的臉皮,微笑着哄我那麼一下子。
我心裡才舒坦了點兒,又問:“你媽真的會不喜歡我麼?”
我知道黎華的家庭情況,所以知道黎華和他媽關係特別鐵,過他媽那關是一定要的,也不能讓黎華爲難啊。
他撇撇嘴,“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到時候,也不知道具體得到什麼時候。
我們現在還只是戀愛,而且感情有很多不穩固的地方,我週歲都還滿二十二,談婚姻,確實是太早。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要撓癢癢,身上起疹子的地方越來越多,被我撓得片片紅。
黎華看我這樣不行,讓我去醫務室看病,我又不幹。我不想看見文鵑,我對每一個喜歡黎華的人都充滿敵意。
當然我也不願意讓黎華遇到文鵑,我覺得我的男人,被喜歡他的女人看一眼,那都是便宜了別的女人了。
剛開始,我們覺得就是一般的水土不服,好多人其實不治療,時間長了那些疹子也就自己消了。所以就先拖了拖,反正我每天撓啊撓得也撓習慣了。
直到有一天,我睡覺的時候撓破了皮,黎華起來給我往破皮的地方擦碘伏,我讓藥水疼得又是哭又是笑的。
黎華心疼了,說:“我抽空我陪你去外面醫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