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3章

凌玉、韓齊、舒林三人在牡丹苑內的小亭中悠閒地品着香茗。

舒林挖空心思尋找話題逗韓凌二人開心。

其實, 韓齊並不是記仇之人,他向來就比較豁達,武林大會發生的事雖說有些掃興, 但過了也就過了, 他並未太放在心上, 嚴格說來, 他參加武林大會藉以成名的目的已經達到, 心裡的喜悅實則是多過遺憾的。

而凌玉,他眼裡只有師兄,其它的一切在於他不過是浮雲, 更加不會介懷。

所以,舒林的心機毫無用武之地, 韓齊很快就跟他打起了嘴仗, 凌玉一派輕鬆地在一旁看戲, 間或逗一逗自他回來後就跟前跟後的小白。

按照當時抽籤的情況,韓齊與慕容朗潤的勝者, 將和接下來對陣的成傑、冷霄二人的勝者進行最後的顛峰對決,因爲韓齊的退出,是否會有最後的決鬥他們不得而知,但既便是有,也就是兩場比試, 兩個時辰綽綽有餘。

然而, 三人茶水灌下了一壺又一壺, 左等右等, 天漸漸黑了下來, 仍舊不見陸雲陽、崔進、疾風的蹤影。

他們何以會耽擱這麼久?

三人開始有點心神不屬,話也說得少了, 再不復初時的悠閒自在。

此時,丫環過來說晚餐準備好了,請他們去餐廳用膳。

舒林雖然心中忐忑,究是比韓齊凌玉大了幾歲,經過不少大風大浪,還能若無其事地招呼兩人去用餐。

到了餐廳,各自就坐,韓齊凌玉都沒有心思動箸,舒林卻端起碗就開始埋頭苦吃。

凌玉看了一眼師兄,對方也在看他,少傾,兩人兩雙眼睛同時轉向舒林,舒林碗中的飯已有一半進了他的肚子,以他這種光吃飯不吃菜的架式,那碗很快就會見底。

以韓齊凌玉對舒林的瞭解,均知他向來極注重儀表風度,如今卻一反常態狼吞虎嚥起來,可見心裡亦跟他們一樣沒底。

不管怎樣,先吃飯準沒錯,兩人達成了共鳴,亦默不作聲地吃起來。

許是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小白不象往日,總愛吃完屬於它的肉骨頭後就在凌玉腳邊蹭過沒完,而是安靜地蹲在旁邊,可憐兮兮地盯着凌玉,圓溜溜的大眼內盛滿了無辜。

食不知味地胡亂填了肚子,韓齊起身在廳內走來走去,終於,沉不住氣道:“怎麼回事?陸大哥他們爲什麼還不回來?冷霄跟成傑不可能打這麼久呀!”

凌玉、舒林兩人均皺緊眉頭看着煩躁的韓齊,後者冷靜地推測道:“有可能是他們三人又打循環賽?如果大家實力相當,打得久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又不是非要分出生死,怎麼可能快四個時辰還沒有結果?舒兄,你說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會不會因爲陸大哥跟我們關係好而爲難他們?”韓齊言語中對十大門派已少了幾分尊敬,那是當然的,想他懷着滿腔熱情前來,只因爲身爲武陽的徒弟就被人誤解,他再是豁達大度,想起此事仍然懷有怨念?

“我想不會,他們要是如此對待陸兄,又何必讓你們毫髮無傷地離開?這不是主次不分嗎?”舒林緩緩搖着頭道。

“會不會有什麼事端發生?炎陽教來了不少人,應該有所圖謀吧?師兄、舒兄,要不,我們回去看看?”凌玉提議,心中想的是與其在這裡疑神疑鬼,還不如去看過究竟。

“不行,如果炎陽教真來鬧事,我們現在趕去,難保不會被誤會,還是先等等的好,也許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舒林斷然否決了凌玉的提議,不希望他捲入江湖是非中。

“我看……”韓齊正欲發表意見,腳步聲響起,凌玉首先察覺,警覺地看向門外。

出現在那裡的是疾風,秀美絕倫的俏臉失去了血色,平素烏黑靈動的眸子只餘下黯然,漂亮的衣衫也破了,髒了,還有點點血跡。

三人看清她狼狽的樣子,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

“疾風姐,你受傷啦!”

“小——,疾風姑娘,怎麼回事?陸兄、崔兄呢?”

疾風機械地尋了一把椅子默默坐下,眼睛看也沒看三人,魂不守舍。

“疾風姐,陸大哥、崔大哥爲什麼沒跟你一起回來?”凌玉焦急地再次問了一遍。

疾風臉顯悽容,眼中閃過一抹痛楚,雙脣抿得死緊,三人的心同時沉了下去。

“疾風姐,你說句話啊,是不是武林大會上有人爲難你們?陸大哥、催大哥是不是出了事?豈有此理,我這就找他們去……”

韓齊話還未說完,疾風已一陣風似地飛身奔向門外,三人大惑不解地對視一眼後,閃身跟了出去。

疾風並未走遠,她正蹲在一株樹旁,吐得一塌糊塗。

韓齊欲言又止,心急如焚。

“我沒事,雲陽哥、崔大哥也沒事。”好半晌,疾風才平復下來,淡淡地啓脣道。

三人同時吁了一口氣,靜待下文。

“他們現在在襄陽衛。”

“襄陽衛,那是什麼地方?”韓齊一頭霧水地道。

“襄陽衛是駐軍,疾風姑娘,武林大會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要不然怎麼會牽涉到駐軍?”舒林咯噔一下,心想炎陽教終於還是出手了,小風這個樣子,看來事情非同一般啊!

“嗯,你們走後,冷霄跟成傑又接着上場比試,兩人打得甚是激烈,最後冷霄贏了半招,本來他跟慕容公子還要再賽一場的,慕容朗潤卻主動認輸,大家都以爲武林大會就這麼結束了,卻不料就在此時,場中數十處連連發生爆破,聲勢驚人,當時便有數人被炸得血肉橫飛,無數人受傷……”疾風回想着當時的情景,心有餘悸,說得異常沉重緩慢。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場中近萬人瞬時亂成了一鍋粥,慌亂中,有些人沉不住氣,拔出兵刃開始發了狂地亂砍,初時,只是少數人歇斯底里,失了理智,後來受傷的人漸漸增多,爲了不傷在他人手下,也都沒頭沒腦地向別人攻擊……”疾風語音發顫地續道。

三人想象着當時數千人同時失控的情景,頭皮陣陣發麻,不寒而粟。蟻多咬死象,在那種場合,武功就是登峰造極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至多就是能自保,更別說武功差一些的……

“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轉眼間,就被砍得肢離破碎,……”疾風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淚水奪眶而出,她痛苦地瞌上雙目猛搖螓首,想將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面自腦海中搖走,卻又如何能做到?

當時的漢水邊,到處是殘肢斷臂以及零零碎碎的人體器官,鮮血匯流成河,連漢水都被染成觸目驚心的腥紅,多少人身首異處,死無全屍!

只怕,這惡夢會伴隨所有生還者一生一世。

那些抱住親朋好友失聲痛哭的,也許比死不瞑目之人更可憐,因爲致人死命的傷可能正是出自他們自己之手,終其一生,他們都將活在愧疚不安之中……

韓齊、凌玉自武林大會失望而歸,本對武林正道頗多微詞,此刻聽了疾風的敘述,亦揪心似的難過起來,那些死者中,有多少是幾個時辰前,支持過他們的?

“後來,雲陽哥於一片混亂中聯合了各大掌門以及稍有理智的衆位英雄,在比武臺周圍圈出一片空地,然後再帶人將發狂之人一一點了穴扔到裡面,局勢才逐漸控制下來……”

“襄陽衛的溫參領得了消息,帶領駐軍趕來,將所有傷者都運到了駐地,也只有那裡纔有足夠的人力物力搶救那麼多的傷員。”

“現在很多人都在那邊幫忙,雲陽哥怕你們着急,要我回來告訴你們一聲。目前罪魁禍首是誰還不知道,但懷疑是炎陽教所爲的佔了九成,更有人因爲事情剛巧發生在你們離開不久,而將你們也列爲嫌疑人,本來已經相信你們與炎陽教沒有瓜葛的,也改變了看法,雲陽哥的意思是,你們現在無論如何不得離開醉翁樓,一切等他回來再說。”疾風說得斷斷續續,韓齊、凌玉、舒林三人聽到最後,對再次被人猜疑唯有報以苦笑,總不成,現在還去找他們理論吧,只怕最和善的空玄方丈都已紅了眼,誰還聽得進他們的辯解之辭?

疾風長長吸了一口氣,呆呆地望向廣袤的天空。

三人無言地隨着她的動作,同時擡頭。

一輪新月掛在黑漆漆的、無邊無際的虛空中,皎潔清澈。

微涼的晚風輕輕柔柔地拂過。

蟲在鳴,蛙在叫……

大自然對塵俗的紛紛繞繞不屑一顧。

彷彿過了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疾風平靜了下來,輕輕地道:“我要回去了,襄陽衛那邊傷者人滿爲患,我這個醫者還能起點作用。”

“疾風姐,你一個人去?不行,那太危險了,我們陪你去吧?”韓齊一震後提議道。

“你們此時在那裡露面,無疑是火上澆油,別添亂了,你們記緊我的話,就呆在醉翁樓,哪兒也別去!我會帶幾個護院一起走。”

“那也先吃點東西再走吧?”

“見識了人間地獄,我現在哪有心思吃東西?”疾風一臉疲憊,謝絕了凌玉的好意,沉吟半晌,旋又不放心地叮囑,“小齊、小玉,疾風姐相信你們都是好孩子,但是別人不瞭解你們,他們很多人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是不會跟你們講道理的,你們萬不可在此時逞強外出,等那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就儘快趕回來。”

韓齊凌玉均點頭表示會乖乖呆在醉翁樓,她才轉向舒林道:“舒兄,你比小齊小玉大着幾歲,我把他們交給你了。”

“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會看好他們!”舒林無比慎重地向她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