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彥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人也靠得有些太近,謝青沅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解釋,被驚醒過來的葉清衡已經先開了口:“寧大哥,是我們這次外出遇到了九哥的師叔,他老人家是名武林高手,已經答應收我爲徒了。”
謝青沅趁機退開了幾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寧大哥先請坐;這事也是來得突然,所以我們才急急過來知會你一聲,我師叔明天就要清衡過去拜師……”
先前爲了與葉清衡相認,謝青沅編出了個世外高人的師父,這會兒再冒出一個武林高手的師叔,也並不是什麼太違和的事。
寧彥不疑有他,平時再怎麼善言,這時卻悶悶地說不上話,目光從葉清衡身上掃到謝青沅臉上,一時間只覺得心情低落灰敗,坐在椅子上片刻後,才勉強那分焦灼,露出了一個笑臉:“那我該恭喜清衡了。”
謝青沅只當沒看見他臉上的神情,伸手取出了禮單,擱到了寧彥手邊的茶几上:“清衡當初是你從火場中救出來的,這段時間也是擾了你多時了,救命之恩,容他以後再報答,些許禮物,是我代清衡暫時聊表心意的,還請寧大人不要推卻。另外,以後寧大人但凡需要醫或藥,謝九任憑驅使。”
寧彥一點兒也不想收這份禮單,他有種感覺,他收了這禮單,就是意味着今後謝青沅跟他只會交往清淡;可是面對着身前躬身長揖致謝,大有他不收就不起身的葉清衡,寧彥最終還是苦笑一聲,扶起了葉清衡:“清衡何必跟我行此大禮,我收下就是。”
葉清衡這才順着寧彥這一扶直起身來,一雙清亮的桃花眼定定看着寧彥:“寧大哥,你當初不顧性命,在火場中救了我,清衡會永遠記得這份恩情。眼下我雖然沒有什麼能力,但是以後我會好好學得本事,一定會報答寧大哥的!”
他並不想要葉清衡的報答,他當初不顧一切救下清衡,只是因爲清衡是阿沅的弟弟!阿沅……寧彥淡笑了一聲:“清衡記得好好努力就行。”
事情已經說清了,見天色很晚了,謝青沅立即帶了弟弟告辭。寧彥看着她起身先行的背影,一時間只覺得落寞得不是滋味。
走在後面的葉清衡將寧彥的神色看在眼裡,想起以前的時光,心裡終是不忍,輕輕拉了拉寧彥的衣袖,小聲地問了出來:“寧大哥,你當初……爲什麼要跟我哥絕交?”
寧彥身形一僵,低頭看了葉清衡一眼,對上他清亮的目光,終於還是撇開了臉什麼也沒說。
謝青沅已經回頭看來,見弟弟和寧彥似乎在低聲說着什麼,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葉清衡有些失望地看了寧彥一眼,加快步伐走到了謝青沅身邊。謝青沅伸手向寧彥輕輕一揖:“時間不早了,寧大人早些回去休息了吧,不用送了,告辭。”
寧彥站在原地,慢慢伸手回了一揖,看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走下了迴廊,直到被影壁擋住了視線,聽着衛南殷勤送客然後關上大門的聲音,這才悵然若失地輕嘆了一聲。
他怎麼敢跟清衡說當初爲什麼要跟阿沅絕交?那是他心裡不能碰觸的秘密,他怕清衡知道後,只會覺得他齷齪……
有紀霖的面子在裡面,加上無涯子確實覺得他資質不錯,葉清衡拜師很順利,第二天就跟着師父無涯子在城外紀霖的一處別莊上住了下來,一邊跟着師父練基本功,一邊開始等着紀霖的佈局。
沒過幾天,時間已經進了臘月,按慣例,北燕皇室將帶着重臣一起,去上京城外的西山冬狩,一是表示不忘武之根本,二是冬狩之後,會選出最好的獵物前往皇陵進行祭祀。
北燕的皇子公主,三品以上的重臣及部分家眷,一些優秀的皇族宗室子弟,還有各國爲質的皇子公主會一同隨行,加上一路警戒的羽林軍,浩浩蕩蕩就是一大隊人馬。
謝青沅將杜安留在上京,把葉清衡充作自己的長隨帶在身邊,由周興駕車,加入了這支冬狩大軍。人數衆多,她們是第三批過去的,等到了西山,謝青沅帶着弟弟住進了行宮一處偏殿,剛把東西歸置好,就聽到宮人來報:“謝九殿下,成郡王世子來訪。”
謝青沅連忙請了人進來;說起來她這一段時間忙着手頭的事,竟是好久都沒有看到紀明軒了,紀明軒當初幫她跑下那一份藥田的差使,她還沒有正兒八經謝過他的。
紀明軒一來就看到了謝青沅身邊的葉清衡,笑着問了一句:“青沅換了個長隨?”伸手就解了腰間一個荷包賞給葉清衡,“你們殿下脾氣好,你能跟着她可是有福了。”
他知道謝青沅是女子,帶着撫春和靜夏兩個也就罷了,原來那長隨杜安年紀也有十五了,總是讓人不太放心,見謝青沅換了一個年齡小的男孩兒當長隨,心情登時舒暢幾分。
葉清衡看了謝青沅一眼,見她有些無奈的微微點頭,伸手接過那隻荷包,笑吟吟地道了一聲:“多謝世子賞賜。”手腳麻利地給他奉了茶,站到謝青沅身後。
謝青沅連忙吩咐他:“阿衡先下去玩吧,有什麼事我再喚你。”葉清衡應了一聲,眼睛閃了閃,行了一禮出去了,輕輕掩上了門。
紀明軒不由微笑起來:“青沅在哪裡找的這小傢伙,瞧着很是靈慧。”不僅那雙桃花眼跟謝青沅長得相似,而且主僕兩人之間似乎很有一種默契。
謝青沅笑着一語帶過了,問起紀明軒的近況來。
國子監已經歲考完畢,紀明軒如今有的是空閒,若是往常,他只會在家中彈琴畫畫,現在他卻籍着身體已經健壯的由頭,跟宗室間的走動愈發得多了起來。
他本來爲人就清雅,再加上幾分刻意爲之,如今跟不少宗室長老關係不錯,頗得幾分青睞,如果不出所料,北燕皇族的歲宴上,那幾人會把他隆重推出來,作爲宗室興盛的代表人物推薦到燕皇面前。
不過紀明軒只挑了些尋常趣事跟謝青沅聊了起來,至於自己想重新尋一份有實權的差使的心思卻沒有吐露半分,卻壓下心頭的焦灼問起了謝青沅的事:“青沅過來也有一年了,南楚國中你可曾去打點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