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空蕩蕩的房間,白色的蚊帳將整張牀完全籠罩着嚴嚴實實,偌大的牀上躺着孤零零的我,大堂中的燈光始終亮着,我不知道爺爺和奶奶兩人在大廳當中做些什麼?睜開的眼睛不敢再閉上,只好盯着牀沿害怕的心裡敏感的靜聽着房間外面的對話。
“上次那可憐的小娃子,你可將人家的事情處理好了?”
說話的是奶奶的聲音,至於她說的那個小娃子應該是出聲沒多久,便死在自己父親手中的嬰兒,可是最終死在誰的手裡,誰又知道呢?沒有人知道那天下午在房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還用說,又不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事情,哪能有的錯。”
爺爺迴應着奶奶的話,隨後不等奶奶接話,再次說道:“現在距離他們暴死的時間不過是七七之數,想要他們的靈魂得到徹底的安息,只有等到九九歸真之後才能夠放棄陽間的命運,現在出現在自己的墳頭,也很正常。”
“今天子明見到他們,不會有厲害關係吧?”
聽到奶奶說出這樣的話,我知道爺爺已經將下午的事情和奶奶說了,也就是說爺爺下午也和我一樣見到了他們一家三口。
“不會的,子明是沒有見過那些東西,所以受到了驚嚇。加上今天天氣的原因,陰冷的寒氣驅散了子明陽剛之氣,百會穴上的天明燈被雨水消弱,纔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爺爺雖然這樣說,但是奶奶心裡面依舊不放心,帶着責怪的語氣說道:“都怪你,今天要是早點去接子明放學,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現在倒好,你瞧把孩子嚇的,要是子明有什麼三長兩短,可怎麼和政亮交代是好。”
“我下午不是忙着政福的後事嗎!他們一家斷了後,政福和他剛滿月的嬰兒都被他亡妻帶走,今天整好七七四十九天,是亡故一月之後的首周,今天事情很多,所以接子明就去的晚了。”
奶奶所說的政亮便是父親的名字,爺爺是我公公(也便是太爺爺)的獨子,而我父親也是爺爺的獨子,我也是這個家的獨子,雖然那時候沒有什麼計劃生育政策,但是自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和現在實施的計劃生育的模式卻是一模一樣。
政福也就是那位在房間中上吊死去的父親,在孩子剛剛滿月的時候,脖子上繫着一根鮮紅的腰帶,手裡面掐着一個手臂長的嬰兒上吊自殺了。
我父親那輩是屬於政字輩,輪到我這輩是子字輩,按照現在的計劃生育政策是有效的控制國家人口,但是祖輩傳下來這樣的規矩,曾經聽我父親說是爲了有效的避免村子裡面男多女少,也是避免今後在婚姻上出現女孩不夠的情況,在這閉塞山村裡面都是實行近親結婚,雖然早已經超過了三代人,畢竟都是一個祖宗開枝散葉的。
奶奶聽着爺爺說的話,看到我已經回到家了,雖然身體受到驚嚇和感染了傷寒,卻也不想再和爺爺在說其他,只是關心的問道:“要不要給孩子招招魂,怕是今天下午在墳坡嚇掉了魂!”
“嗯,今天招魂倒還不適宜,等下在大門外面擺上子明最喜歡的玩具,在玩具的四周擺上一些糯米和茶葉,茶葉要新鮮的,今晚先引魂明天再招魂。”爺爺吩咐奶奶說道。
“事不宜遲,今天怎麼不招?偏要拖到明天,那子明什麼時候纔會好起來?”奶奶不解的問道。
“喬東不是講過是傷寒嘛,喝點他開給子明的藥,孩子的身體會好起來的,雖然今天被嚇的不輕,卻也沒有那麼嚴重,你按我說的去辦就行了,我等下還要去喬良家去一趟。”
“這麼晚了,還去他家有啥子事情?”
隔着木質的牆壁我聽到“啪”的一聲響動,應該是爺爺將菸袋放回到桌面上,開口說道:“政福的死給他們兩個老人帶來了不小的打擊,今天下午在他家裡雖然給死去的政福一家三口做了些法事,然而今天卻是小圓滿周,下午子明見到他們一家三口之所以被嚇的不輕是因爲看到了喬良的孫子。”
“那又會怎麼樣?”
“上次你從河邊撿回來的打火石有點小,那天給嬰兒入葬的時候,我在打火石上貼上符紙準備砸向嬰兒腦袋的時候,卻突然的吹來了一陣風,當時只感覺莫名吹來的一股風有點涼意,卻不想將貼在石塊的符紙吹偏了角,狠狠的一股力氣將石塊砸下去,只砸碎了嬰兒的半個腦袋。”
聽完爺爺說完這句話,我不僅明白了當初嬰兒下葬的前一晚,爺爺爲什麼只是需要簡單的打火石了和符咒以及招魂鈴和銅錢劍,這幾樣簡單的物品,原來是在打火石上貼上符咒砸碎嬰孩的腦袋,而且我也明白了今天傍晚我見到的嬰兒爲什麼只有半個血淋淋的腦袋,原來爺爺在辦事的時候砸偏了角度。
幾年之後父親纔對我講起,除了身死在外的人不能夠進自己家門辦喪失之外,小小的嬰兒不管是怎麼樣的死亡原因,都需要將腦袋砸碎,雖然看起來非常殘忍,或者有點變態的做法,但是這樣做也是爲了讓還沒有經歷人世嬰兒,消除在人間留在腦海裡面僅有的記憶,這樣他們死後纔會真正的願意塵歸塵土歸土。
不消片刻奶奶推開房間的門沒有打開燈便睡回到了牀上,憑着感覺我知道奶奶的眼光依舊是朝我看着的,隨後感嘆的發出一聲嘆息,整理下被子便躺回到了牀上。
爺爺踏着緩慢的步子在大堂中來回踱着步子,腳步聲雖然很小卻很清晰,看不見大堂中的爺爺在做着什麼,其實我知道他是在準備明晚替我招魂的物品。
奶奶回到房間睡覺了,那麼剩下的事情就需要全部交給爺爺處理,大概十幾分鍾後大堂的燈光隨着開關的一聲響動也消失了光芒,偌大的屋子裡面隨着“吱呀”一聲響起,爺爺關上了大門走向了喬良家。
躺在牀上渾身熱的受不了,加上整個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整個身體在被子裡面不自覺的挪動着,奶奶伸出手撫摸着我的額頭,輕聲的哼唱着幼兒時哄我入睡的歌謠。
聽着從奶奶嘴裡面發出來的呢喃聲,由耳膜傳入大腦就像是久旱之後的甘露灌滿心房,心理面消失了之前的極度浮躁感,身子雖然難受可是卻又控制不住腦子裡面想象的情景,一幅幅畫面在腦海中跳躍着,隨即又被奶奶柔和的歌聲擊散。
夜已經很深了,寧靜的四周迴盪着奶奶的言語,不知不覺中我沉重的腦袋也控制不住疲勞的眼皮,隨着奶奶口中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睡意襲來我的鼻翼間也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整個晚上我的睡眠並不是很好,然而我又不能夠發出聲響打擾睡在一旁的奶奶,畢竟奶奶的年齡的大了,白天的辛勤勞碌如果沒有很好的睡眠,對於她略顯滄桑的身體也是吃不消的。
屋子外面漸漸的響起了雞鳴聲,終於熬到了天亮,不知道昨晚爺爺幾點從喬良爺爺家回來,當我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坐在牀邊的爺爺微笑的說道:“子明,爺爺早上已經去學校幫你向老師請假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我本想點點頭回應爺爺,哪知道我剛扭動一下頸部,牽扯着整個身子就像斷了骨頭一般疼痛,腦子裡面猛的一片暈眩,仰躺在牀上我便忍不住的乾嘔起來。
爺爺見情況不對,立即站起身子輕拍着我的胸口和頸部,說道:“子明,還是很不舒服嗎?”
身子就像是被壓上了千百斤的石塊,別說無法動彈,哪怕是稍微動彈一下,那一股鑽心的疼痛牽扯着身體裡面每一根骨骼,我只好喘着粗氣哼哼幾聲算是迴應了爺爺的話。
奶奶從廚房聽到房間裡面的聲響,雙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拭着,急匆匆的從屋外快步走了進來。
靠近爺爺身邊,便開口說道:“子明,你哪裡不舒服?”
說實話,那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只明白躺在牀上只能夠保持一個姿勢不變,倘若想要換個姿勢那渾身的骨頭和經脈就像是被人死死掰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