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雁盯着一直嚴肅不言語的承煜不知道如何開口,自己是瞧見他眼角的溼潤的,是看見手握劍柄是的青筋暴露,是看見他心底糾結的窺探和無聲的激動。
“這些年,你爲何不找我?”承煜還是沒有忍住問道。
“十年之久,林府之案從未宣判,也未翻案,我以爲……”六娘感到有些窘迫道。
“還有,我的身份,你知就好,不要再告訴其他的人。”六娘囑咐道。
“爲何?”
“大仇未報,林府沒有後人,再者,我是藝伎出身,表明身份怕辱了林氏鴻儒門楣,就算爹爹不怪,青雁也不願。”
“好,我自知就好。”
二人絮絮叨叨往事如煙。
若無血光之災,若無千差萬別之錯,若無十年無端相隔。
此處應該是花好月圓之夜,良辰美景之闕。
如今只剩唏噓不已。
“工部尚書錢方元怕是抓不到把柄。”承煜緊着眉說道。
“今年南方水患之時,你向皇帝覲見推舉他親自督辦就好,我只要他的命,因公殉職罷了,他的家人就算了。”六娘把玩着手裡的劍穗。
“你與我相認,怕不是想拿我當劍使吧?”承煜輕笑道。
“正有此意。”六娘笑着看過去,像極了小的時候。
閣樓中笑聲朗朗,在湖中飄蕩的小船上的元福都快睡醒了,笑聲才散去。
翌日
承宇堯看着殿內頻頻出神的承煜,神色溫和,眉角帶笑,承宇堯不由得懷疑這個油鹽不進的人有了桃花。
“說說吧,你這是怎麼了?”承宇堯坐在龍椅上揮退扇風的侍女,對着掩不住笑意的承煜問道。
“微臣,微臣不過是覺得宮中有大喜,替長公主開心。”承煜笑着坐在了侍從搬來的凳子上回道。
“嘉和都要嫁人了,你居然還只是替她開心,不應該感到着急嗎?”承宇堯抿了一口茶笑着對不急不躁拂茶沫的承煜說道。
“微臣不急。”
“今日何尚書還求朕爲他家小女說媒呢,只求能在你那裡居個側室的位子,好了個心願。”承宇堯看笑話的盯着不爲所動的承煜說道。
“微臣年幼時,雖無媒妁之言,但有父母之約,陛下定不會陷微臣於不仁不義之地的。”強而有力的反擊,完美。
“可惜啊可惜,朕答應了。”看着笑的肆意的承宇堯,承煜無奈的搖搖頭。
“也無妨,既是側室,那微臣還請陛下替臣回何尚書,好事成雙,尚書府千金入府時,錢尚書的千金自會入府相伴,姐妹同喜的。”承煜特意畢恭畢敬的對承宇堯拱拱手道。
“你明知兩位尚書不和,何心儀還被錢紫玉打到生過病,你這不是嚇唬何毅嗎?”承宇堯指着笑的有些刺眼的承煜。
“陛下此言差矣,明明是何尚書先來嚇唬微臣的。”承煜覺得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夏日再烈,心中也似清泉流過。
“微臣的運氣想來是極好的。”
不卑不亢,溫柔繾綣。
“你說什麼?”承宇堯看着有些與往日反常的承煜問道。
“微臣還有一事想求陛下開恩,微臣的妹妹……”強行岔開話題。
“此事朕已經與太后商議了,來年宮中選秀自是不用禾鈺進宮的,再說姑母怕是生氣呢,我斷不會讓姑母爲難。”承宇堯知道難以啓齒的話當然還得自己說。
承煜:“母親說宮中的女子看似榮光無比,可背後的苦楚無人知,陛下還是要用些心在後宮。皇嗣乃國本。”
承宇堯:“你怕是要與承侯一般嘮叨了,現在都敢管起朕來了。”
承煜:“臣不敢。”
承宇堯:“行了,回去吧,朕得去後宮走走了,免得整天嘮叨。”
清園
林青雁手裡拿着元福取回來的書信,盯着蹲在地上的陳昌,要不是還有用,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
“關回去吧,別讓他死了。”
這些書信都是林太傅親筆,已經被裁的不完整了,林青雁一封一封的細細查看着。
元福:“主,這是從取信的地方一同放着的。”
林青雁看了看,是五十兩的銀錠,共四個。
林青雁:“他的妻子和孫兒在哪裡?”
元福:“現在在城外的莊子上養馬,他兒子媳婦都在那裡,有人要殺他們滅口,被接濟過去了。”
林青雁:“送過去吧。”
元福:“主,這老賊……”
林青雁:“冤有頭債有主,該殺的一個都不會放過,但是不能牽扯無辜,幼兒無辜,這些算是補償吧。”
元福:“是,主,我這就去。”
林青雁看着元福走遠,有些頭疼的想自己師兄到底去哪了,這麼多天都見不到人,怕是被哪個美人拐進香閨裡去了。
“青雁如此心善,那些個沒良心的也不怕羞愧而死。”
“誰?”林青雁看着說話的方向,果然窗戶又是從外面被打開的,看着承煜那張惹桃花的臉,青雁直接選擇無視。
承煜:“青雁怎麼這副臉色?可是哪裡不舒服?”
林青雁:“沒有,只是看見了不乾淨的東西。”
承煜:“看見什麼了?”
林青雁直勾勾的盯着承煜的臉,片刻就忍不住笑了出聲。
林青雁:“好了,不要鬧了,真是不像話,私闖女子閨房,怕是要遊街吧。”
承煜:“在這承闐,怕是沒人敢讓我去遊街吧,陛下會嫌我丟了承家的臉,直接賜死。”
林青雁:“我有事找你幫忙。”
承煜一下子坐直了,看着林青雁的眼中閃過一絲絲惱意。
“我就說,你與我相認就是讓我替你做事的。半點沒有私情。”
林青雁:“我師兄丟了,還幾天沒見過了,你幫我尋尋吧。”
嬌聲細語,綿綿柔柔的,承煜看了看她。
“我出去吹吹風。”說完便翻窗出去了,留下笑的直不起腰的林青雁在順氣。
末了
還不忘喊一句
“承煜哥哥求你了。”
承煜盯着綠油油的荷葉恨不得盯出個洞
老子的定力是被狗吃了嗎?
對自己產生嚴重的懷疑。
“你今日來怕是有什麼事吧?”青雁倚在窗櫺邊看着已經在湖邊透風的承煜喊道。
“嗖~”一道飛影被接住,打開看了看都是一些往日的舊物,是證物。
“你有的我也有,你沒有的我也有。”青雁將東西還回去。
林青雁:“事成後,我需把所有的人證物證都交與你,希望你能代我在御前證明冤屈。”
氣壓有些低沉,沉悶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我知道的,你放心。”回房的承煜盯着依舊有些不太真實的林青雁看,已經絲毫不注意儀態,那個自小有名師教導,守禮儀規矩,知端重廉恥的侯府世子怕是走丟了。
承侯府
“哥哥,你在作甚?”一個珠圓玉潤,體態豐滿,肌膚白暫的女子跳過門檻對着在書桌後面的承煜問道。
“禾鈺,你不在母親房中怎的有空來看哥哥?”承煜對這個妹妹實在是寵愛,只得停了筆,看着已及笄的禾鈺生的圓潤,再想想那一抹倩影窈窕有致,不由得笑出了聲。
“哥哥笑什麼?是不是爲我開心?”禾鈺雙手撐在案頭一臉興奮的看着笑的有些傻的哥哥問道。
“你?有什麼開心的事?”承煜斂了笑推了推禾鈺的額頭,顯然是沒有想起來。
“我不用進宮了啊,母親說讓我自己挑夫婿。”禾鈺高興壞了,一蹦一跳的拍着手,神似小孩子。
禾鈺與青雁同歲,若沒有變故沒有慘遭橫禍,如今這般年紀也應該是如此,千嬌萬寵獨一身的,這些年又受過什麼罪是自己不知道的。
承煜想着這些臉色陰沉了下來,沒有回答禾鈺。
“哥哥,你不開心嗎?”禾鈺看着臉色不好的承煜關心的湊上前去,掀衣袖時低頭正巧看到桌上的畫。
“哥哥,哥哥,你這是,這是哪家的閨秀?”禾鈺驚訝的喊道,自家哥哥終於開竅了,果然是有心上人了。
“我要告訴孃親去,哥哥怕是要大喜了。”禾鈺說完提起裙子就往外跑,承煜拉都拉不住,堪堪的拽着一隻袖子。
“禾鈺,不可與母親亂說,驚擾了母親。”承煜厲聲嚴肅道。
“那哥哥告訴我,這畫中女子是誰?”禾鈺叉着腰擡着下巴看着有些彆扭的承煜。
“可能是天上仙吧。”承煜敷衍道。
別春園
“孃親,哥哥真的有心上人了,肯定是貴門之女,上一次我還在哥哥的枕邊發現一根髮帶,一看就是女子的。”禾鈺趴在一個貴婦的膝上伸着脖子在咬耳朵,那貴婦容貌清麗,氣質非凡,是前朝端曦長公主,當今皇帝的姑母。
“鈺兒又去亂翻兄長的東西,當心你哥哥惱你。”端曦長公主疼愛的撫着愛女的發頂,笑着說道。
“是真的,哥哥桌上的畫裡有仙子,美豔極了,怕是被人家父親打出來了,只得睹畫思人。”禾鈺撇撇嘴站起來,走到桌几邊剝起了荔枝,塞得嘴裡鼓鼓囊囊的。
“母親不信,待哥哥親自來和你說吧,我要回房了。”禾鈺有些氣惱母親不相信自己的話,氣鼓鼓的就往外走。
“小姐,外面下雨了,等會吧。”府裡的嬤嬤對着禾鈺溫聲說道。
“不用了,一點雨不怕的。”禾鈺由着丫鬟撐着傘帶自己走了,開什麼玩笑,自己房裡還有個人呢,得抓緊回去。
“鈺兒還像長不大的孩子一般,以後你們多叮囑一點,不能讓他往世子寢殿去了。”端曦長公主對着身邊的嬤嬤囑咐道。
承煜站在窗前看着稀稀疏疏的雨絲,手裡拿着正是禾鈺嘴裡的那根髮帶。
人道薄情之人無歡顏,誰知深情之時獨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