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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海陵王 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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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括定哥思念完顏亮,比丘尼獻計解憂……

定哥在登基大典上受到完顏亮的冷落,又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討了個沒趣,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回家後就摔盤子打碗,發脾氣,家奴做什麼事都不合她的意。

“你看看你們,你看看你們,做的這叫什麼活?你們是不是成心把我氣死?”

小家奴小心賠罪:“夫人不要生氣,奴婢重做就是。”

“重做?”定哥厲聲說:“說得輕巧,有那麼多的東西叫你糟蹋嗎?”

“那……”小家奴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貴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過來勸她:“夫人從宮裡回來就這麼煩煩躁躁的,也不知是哪個不識相的招惹了你。若是心情不好,就到外邊走走,散散心,何必在家淨和奴才們嘔氣呢。”

“散心?”定哥煩躁地說,“上哪兒去散心?哪有能散心的地方?”

“也是”,貴兒想了想,“到哪兒去散心呢?”她提議,“上花園?”

“不去。”定哥斷然否決,“一天去無數遍,早膩煩了。”

“要不,去看看二小姐?”

定哥不願意,撅着嘴說:“一出門就得前呼後擁,人家還得遠接近送,麻煩死了,哪還能散什麼心?”

貴兒又說:“我們到城南去採芍芽,夫人不是愛吃芍芽餅麼?”

“都什麼時候了,還採芍芽?”

見定哥有點兒心動,貴兒又說:“現在雖然芍藥花已經盛開,嫩芽已不多見,但嫩芽少了,採的人也少了,那不正是個清靜的去處嗎?”

定哥沒吱聲,等於默許了。

定哥去掉身上的金銀首飾,只穿一件淺紅的細布大襖子,頭飾團冠,兩條絳紅色的絲帶飄垂於頰邊。貴兒穿一件淺藍色的細布大襖子,高髻上繫着天藍色的絲帶。主僕二人都挎着個白色柳條編的小筐,如同兩個村姑,悄悄溜出烏帶府,直奔城南而去。

上京城南有座不高不矮的山,叫作別魯山,山下就是按出虎河,從西北而來繞城三面,東入曲江。山上青松、翠柏、冷杉、銀杏,莽莽蒼蒼。山下,河邊,草木蔥蘢,除了間或有幾叢柳樹茅子,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地。藍天下,綠草間,一片片,一叢叢盛開着白色的芍藥花,如雲似雪,和遠處那如白堊的塔、廟,遙相呼應。

定哥和貴兒,一個一身鮮紅,一個一身淺藍,飄然落在這綠草白花之中,給這美麗的大自然更增加了美色。

貴兒興奮地說:“啊呀,您看,河邊這白芍藥花,如雲似雪的,多好看那!聽說上京的芍藥堪稱一絕呢。”

定哥問:“何謂一絕?”

“就是,全是白色的,絕無紅色。”

定哥一撇嘴:“那就叫一絕呀?白芍藥花哪兒沒有,咱們海姑寨就比這更多,更好。你呀,淨胡說。”

貴兒撒嬌地說:“人家不是爲了逗您高興嘛!”

定哥擡頭遠望,看見那邊有塔有廟就問:“那邊是什麼塔,什麼廟?”

貴兒說:“那我可沒去過,要不咱們去瞧瞧啊。”

“算了吧,還是先採芍芽吧。”

定哥剛一接觸這美麗的自然風光,呼吸這清新的空氣,很有些心曠神怡。可是過了一會兒,她看見盛開的花叢中,有不少枯花敗葉,不禁又感到悲涼:“唉!”她不禁一聲長嘆。

貴兒忙問:“好好的怎麼又嘆起氣來了?”

定哥不無感傷地說:“你看這葉兒也黃了,花也枯了,真是生命易逝,青春易老!”

“花謝了,明年還會再開的。”貴兒安慰定哥。

“可是人呢,人的青春逝去了還會再來嗎?想我定哥,雖然年青貌美,卻不得不在烏帶府捱延日月,荒廢青春,早晚也得像這花兒一樣枯萎……”定哥想到這兒,忍不住哭泣起來。

“您看,說是出來散心,怎麼又傷心起來,真是……”貴兒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時,從遠處白廟之中,走出兩個比丘尼,遠遠望見那萬綠叢中,有兩個與花鬥麗的美人兒。一個淡如秋水,一個豔比朝霞,特別是那個紅衣美人,站在一片潔白的芍藥花中,如同飄浮在白雲上的仙女。她腰如弱柳,臨風晃動,對着一朵芍藥花,呆呆地注視着,淚珠兒象雨點般傾灑在花朵之上。這麼美麗的女子爲何如此傷心啊?出家人以慈悲爲懷,兩個比丘尼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急忙走到近前,合掌施禮:“阿彌託佛!女施主有何難處,何必如此傷情?”

定哥一見有人來,忙收住眼淚,擡頭一看,認得:“哎,這不是慧明、慧圓二位師父嗎?”

原來,唐括老爺和夫人都好佛,不僅家中供奉釋迦牟尼,還經常到寺廟去進香,有時也把比丘尼請到家中講經。慧明、慧園的師父是裴滿氏的至交,她倆也時常到唐括府去,定哥姐妹倆的名字就是她們起的。定哥出嫁後,因烏帶家信奉女真人的薩滿教,不信佛,定哥也和她們斷了來往。

二尼也認出眼前這流淚之人乃是舊交唐括老爺的大小姐唐括定哥,不禁喜出望外:“呀,原來是唐括老爺家的大小姐!多日不見,小姐可好?”

定哥急忙還禮:“二位師父好。”

慧明關切地問:“小姐如今貴爲一品夫人,難道還有什麼不舒心的事嗎?”

定哥搖搖頭,眼淚卻象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二尼互相望了一眼,說:“小姐受委屈了!”

定哥越發哽咽得不能言語。

貴兒在一旁說:“二位師父是老夫人的好朋友,不是外人,你就把心中的委屈說出來,讓二位師父給排解排解。”

定哥只是流淚。

貴兒說:“我替夫人說了吧!二位師父有所不知,當今皇上曾是我們夫人的情人”

“唔?”二尼有些驚異。

貴兒繼續說:“夫人從小指腹爲婚,許配給我們老爺。可是夫人從未喜歡過老爺。三年前,上元節逛花燈時,夫人遇見了當今皇上——完顏將軍,兩個人一見鍾情,相約等完顏將軍大事一成,就結百年之好。如今完顏將軍也當上皇上了,可是夫人卻只能在烏帶府當一品夫人,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夫人爲此而傷心吶!”

慧圓拍手打掌地叫道:“哎呀,我們師父早就說過,二位小姐是貴人相,將來必然大福大貴,原來大小姐還有當貴妃的命,可喜可賀!”

貴兒說:“有什麼可賀的?這八字連一撇還沒有呢。”

慧圓說:“誰說八字沒有一撇?皇上愛戀我們大小姐,這八字就等於寫全了,大小姐將來備不住會象唐朝的楊貴妃那樣,三千寵愛獨一身呢!”

定哥心情驟然開朗:“楊貴妃的故事我聽過,白居易的《長恨歌》我也讀過,可是我怎樣才能成爲楊貴妃呢?還請二位師父指教。”

二尼覈計一會兒,便對定哥如此這般地囑咐一番,定哥連連點頭,儘管臉上還掛着淚,嘴角眉梢卻含着笑。她謝過二位師父,芍芽也不採了,帶着貴兒高高興興地回府了。

二尼獻的其實也不是什麼錦囊妙計,她倆叫定哥派貴兒進宮去,以問候兩宮太后及皇后起居爲名,尋找機會見到皇上,把定哥的心願告訴他,求他設法召定哥入宮。這其實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二尼只是爲了安慰定哥,隨便說說,並沒有定能成功的把握。但對定哥來說,有辦法總比沒辦法強,她像撈到一根救命的稻草,第二天就把貴兒打發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