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塵翻雲起(中)

鳶兒皺了眉頭, “他一向服侍在父皇身邊,怎會來含丙殿?”

劉據並不驚訝,只道, “你先進去, 自原先中謁令易大人調離之後, 此人已是父皇心腹, 他來自然是與父皇有關。”他對下人道, “讓他進來。”

蘇文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臉面白淨,做事利落, 善於討好,在武帝晚年時深得信任。他前腳剛踏進太子宮, 後腿便趕緊跪下, “奴才拜見太子殿下!”

劉據坐於殿上, 擡眼問道,“蘇大人一向服侍在父皇身邊, 不知父皇的身體近日可有好些?”

“回殿下,皇上身子好多了,近日趙侍中在殿中爲陛下開爐取丹,陛下上午剛剛服下幾粒。”

“哦?那丹藥效果如何?”

蘇文低着頭不敢擡起,只回道, “那藥物香氣刺鼻, 陛下服用後只覺神清氣爽, 實乃神藥也!”

劉據點頭, “這倒是好, 那蘇大人前來是有何事?”

“哦,奴才前來是向殿下傳皇上口諭, 要殿下即刻前往宣室殿。”

劉據心中明白,走至殿門時,他停住腳步,“蘇大人,依你看,那丹藥的可信度到底有幾分?趙道人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蘇文微微愣住,“奴才……奴才不敢質疑……”

“你常年伴於父皇左右,自然是聰明人才能走到今日,聰明人自然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什麼路能走什麼路應該規避,日後你在漢宮的日子還長着呢。”

劉據轉過身,看着若有所思的蘇文,微微冷笑道,“我時常擔心的父皇的安危,明知這丹藥硃砂有毒卻不敢明言,生怕反被父皇怪罪,如今父皇求仙心切,這些自然聽不進去,今日我便想向蘇大人討教一番,如何才能讓父皇停止服用這些毒物?”

蘇文想了半刻,太子的話他終於有些明白,他神色收斂了幾分,看向左右,低聲道,“趙道人只怕不是僅爲帝幼子弗陵謀個日後封國那麼簡單。太子若有心,只怕得借陛下之手親自除去此人。”

劉據笑道,“蘇大人果真是識時務,我倒沒有看錯你。”

“說來也是那趙氏兄妹不自量力,以爲藉着那些神仙鬼道能操縱皇上,竟想與殿下和皇后娘娘鬥,”蘇文微微低頭,“殿下定是日後聖君,奴才自當爲殿下效力。”

夜更時分,劉據踏入宣室殿,剛進殿門便聞到殿內刺鼻的香氣,他見着內殿的龍塌前是一座有一個人高度的鼎爐,上方的青蓋留了幾道縫隙,內裡的爐火正燒着旺盛,不時冒出嫋嫋白氣,一名方士裝扮的男子正於爐前打坐,口中唸唸有詞。

“兒臣拜見父皇。”

劉徹正倚在榻上看近些日子的羣臣上奏的文書,見劉據來了便放在一旁,只道,“太子來了。”他微微轉過頭,“趙道人,你先下去。”

那方士睜開眼,暗地打量了太子一眼,繼而極是恭敬的退下。

“朕看了你批的奏章,不錯,”劉徹指向其中一封,“關於公孫敬聲挪用軍餉,你倒是沒有手軟。”

劉據頷首,“兒臣秉承父皇法家思想,用人不唯親,親人犯罪則更不可免,父皇龍體欠安,又將監國重任交予兒臣,兒臣自然不能叫父皇失望。”

“好,”劉徹頗爲滿意,擡頭,見劉據的眼中似有淚水,問道,“何事如此傷心?”

劉據微微低了頭,“兒臣只是想到父皇的身體,所以爲父皇擔憂。”

“難得你如此孝順,朕很欣慰,”劉徹神色有些怔忪,忽然問道,“朕有些日子沒見皇后了,她近來身體還好麼?”

劉據連忙道,“母后多次想來面見父皇,只是從前鉤弋夫人對母后說,父皇煉丹期間不能有婦人之輩打擾,母后想着鉤弋夫人是那樣仙人似的人物,說的話自然是可信,所以母后顧及父皇安康,遲遲不敢前來。”

劉徹聽罷並沒有言語,半響才道,“皇后是一國之母,怎會是一般女流之輩,趙氏是造次了。”

劉據退下後,蘇文悄聲道,“陛下,奴才聽聞椒房殿的黃門官奏報,娘娘擔心陛下安危,日夜寢食難安,倒是鉤弋宮的趙夫人心情愉悅,成日與小皇子游戲於園中……”

劉徹心中有數,示意他不必再說。

——

鉤弋夫人的確很美,容貌勝過子夫先前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她遠遠望去如同一朵盛開的紅蓮,清新脫俗卻又不失妖嬈,髮髻高盤,膚質細膩,只微微上了妝容便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美人。怪不得劉徹只一眼見她便對她的離奇身世深信不疑,這樣人間少有的美人,哪個能牴觸?

她的臉色卻是很冷淡,坐於下方,懷中抱着不過幾月大的劉弗陵,眼神甚至有些倨傲。在一羣漸漸老去的宮廷婦人之中,她的確是一枝獨秀,所以,即便是對着上方的皇后,她都有資本去驕傲和睥睨。

原本還是安靜的椒房殿忽然被一聲哭聲打破了寂靜,子夫循聲望去,劉弗陵原本還是安靜地躺在他母親的懷裡,這會兒卻哭聲驚人,扭動着身子不安分。

李姬笑道,“小皇子想必是餓了!”

子夫吩咐凝然,“將羊乳端下去吧。”

凝然領命,踱步走向下方,她的眼神一直不離鉤弋夫人懷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將漆盤放在案上,微微笑道,“夫人,給小皇子用點羊乳吧。”

趙氏哄着懷中的孩子,眼皮並未擡起,口中哄了好幾句“弗陵不哭”,直到孩子微微安分下來才擡頭,眼神微冷,卻也帶着笑,“多謝凝姑姑,多謝皇后娘娘。”

凝然起身便要離開,趙氏卻將她叫住,她微微揚起嘴角,道,“有勞凝姑姑,能否幫我一把,我騰不開手。”

“當然可以。”凝然將漆盤中的羊乳雙手端起遞了過去,只是趙氏費了好大的勁才抽出手來,恰逢接過的那一刻,凝然鬆手,啪啦一聲,羊乳的熱氣蔓延在孩子襁褓之上,繼而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趙氏心疼不已,抱着孩子又哄又哭,衝凝然道,“小皇子若是被你燙到了萬一,你就等着受死吧!”

凝然意外,還未來得及辯解,卻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她忽然驚覺,那身影是如此熟識,皇上爲何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

劉徹還未進殿便已聽得了哭聲,他沉着臉看向一屋子跪在他面前的人,甚爲不悅,“到底是怎麼了?”

鉤弋夫人剛欲說話,卻叫子夫搶過話頭,“陛下息怒,方纔是凝然不好,不小心將羊乳打翻了,這才引得孩子哭聲不止,臣妾代凝然向夫人致歉……”

“不,陛下,方纔明明是趙夫人蓄意陷害奴婢,奴婢原本以爲她穩穩當當地接過,誰知奴婢剛轉身趙夫人便狠心將羊乳打翻在小皇子的衣被上,奴婢真是無辜啊!”

鉤弋夫人頗爲惱怒,剛向辯解卻被劉徹打斷,“弗陵年幼,朕不希望有人藉着孩子來構陷他人,皇后向來仁德,鉤弋夫人不得無禮,你帶弗陵先行回宮。”

“陛下……”

“朕叫你回宮!”劉徹臉色帶着慍怒,看也不看她。

待鉤弋夫人悻悻離去後,衆姬妾也心驚膽戰不願多留,紛紛離開。劉徹坐定後,子夫在一旁笑道,“皇上何必動氣,這些事臣妾早已見多了,臣妾都不氣,皇上何必介懷。”

劉徹只是安靜坐着,眼神似乎是蒼老了許多,“子夫,朕是不是越來越任性了?”

子夫心中咯噔,轉而笑問,“陛下何出此言?”

“朕也不知怎的,越是老了,就越是想留住些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怕失去。”

“趙道人不是爲陛下煉製長生不老的丹藥麼?陛下服用後自然便會回到壯年了。”子夫的神色微淡,並不願多言。

劉徹轉眼,見她始終低着頭,神色恭敬,不由得苦笑,“朕也不知自己是錯了還是對了,更不知有些東西是該信還是不可信,朕也怕一切都是徒勞,可但凡是有一絲希望朕也不想放棄,最怕的是,一絲希望最後也成空。”

“皇上是開始懷疑鉤弋夫人與趙道人了麼?”子夫擡頭,打量着劉徹的神情變化,試探出口,“皇上是覺得,他們不可信?”

劉徹笑了數聲,只道,“來日方長,朕總會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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