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弘的話剛剛落下,王世充就嘆息一聲,明白了文士弘的意思。
身在皇家,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悲哀。因爲在皇家,有着極爲讓人貪戀的權勢,多少兄弟手足相殘,父子相殘?遠的不多,南北朝歷代皇帝,就上演了不少的好戲。
文士弘這時說道:“鄭國公,如今大隋有三個皇帝,都是親兄弟,其中巴蜀的楊侑是嫡長子,也是楊廣冊封皇太孫,按道理名正言順。但楊廣一死,立刻涌出了洛陽朝廷、江都朝廷,試問天下忠心大隋之人,該向何人效忠?”
“如果說,將洛陽朝廷與成都朝廷合併,洛陽七貴,又該如何?而你鄭國公,又將如何?”
文士弘的話很簡單,但足以讓王世充動容。他在洛陽朝廷身爲七貴之一,手中握有兵權,可以說位極人臣,但如果洛陽朝廷併入成都,不光是他王世充保不住今日的權勢,就連洛陽七貴也無法保住。
“嗯!”王世充站起身來,踱了幾步,道:“那麼你的意思是?”
“與樑國結盟!只要鄭國公能夠說服洛陽與樑國結盟,他日鄭國公有需要的時候,樑國必定是鄭國公的堅強後盾!”文士弘再度拋出了他的目的。
王世充踱了兩步,鷹目射出了光芒,“好,那就一言爲定!明日上朝,我一定說動陛下,與樑國結盟!”
“那就一言爲定!”文士弘也站起身來,眼中帶着喜悅。“明日就等鄭國公的好消息!”
次日早朝,王世充在朝廷上拋出了與蕭樑國結盟的意見,楊侗在震驚之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想不到重用的大臣竟然會提出與蕭樑國結盟,而這一切是爲了對付自己的兄弟!
楊侗極力反對,但不知道爲什麼,與王世充一向不對付的盧楚、元文都、皇甫無逸等人紛紛支持王世充,認爲與蕭樑國結盟有着莫大的好處。
楊侗自然不會知道,在文士弘走了之後,王世充便去拜訪了段達,然後請他做中間人,將其中的厲害說給了盧楚、元文都等人。洛陽七貴自然捨不得到手的富貴,因此便狼狽爲奸,勾結在一起。
退朝之後,楊侗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後宮,哭着對母親小劉良娣說道:“娘,他們要與蕭樑結盟,對付三弟!”
小劉良娣知道兒子性格懦弱,將他摟入懷中,道:“兒啊,你我性命難保,又怎能救他!”
成都,三清觀內,煙霧裊繞。
禮部尚書張啓文跪拜在三清神像前,閉着眼睛,口中唸唸有詞,手中的竹筒不停搖晃着,半響,一根籤掉落在地上。張啓文睜開了眼睛,撿起籤,走到李淳風的旁邊,道:“道長,這是何籤。”
“問什麼?”李淳風問道。
“前程!”張啓文說道。他已經官至禮部尚書,已經不小,但爵位很低,只是子爵,
隋朝的爵位有過變化,在隋文帝時,置國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侯、伯、子、男九等;楊廣即位後,只留王、公、侯三等爵,其餘均廢止。
楊侑登基之後,爲了賞賜羣臣,同時爲了獎勵將士,恢復了九等爵位,但實際上相對於異姓來說,最多到國公,也就是七等爵位,國王、郡王這兩個等級只有楊氏子弟才能享受。
張啓文是子爵,只比男爵高了一等,對於他的官職來說,太低。這主要是他對朝廷的貢獻不大,說到底還不如與他鬧翻的王守信。王守信在越巂郡發現了鐵礦,獲得楊侑赦免,得以回到成都,雖然沒有什麼官職,但爵位竟然也是子爵,並且還是世襲。
張啓文紅了眼,他想要取得更高的爵位。聽說三清觀的道士解籤頗有神奇之處,便前來求籤。
李淳風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之後,笑了起來,道:“這可是上上好籤啊!”
張啓文心中激動,道:“上上好籤?有多好?”
李淳風道:“此籤關係重大,貧道能力不足,我要請師父替我解籤!”
“那就有請大師,我香火錢不會少!”張啓文說道,取出了兩吊錢,暗中遞給了李淳風。李淳風不露聲色接過,道:“請隨我來!”
後殿,袁天罡正在團蒲上閉目養神,這半年以來,三清觀迅速發展,已經有信徒五百人,其中不乏有錢有勢之人。目前最大的一個金主便是關隴貴族的後裔張公子。張公子已經爲三清觀投入了數百金,成爲了三清觀忠實的信徒。
只不過張公子似乎很忙,平時看不見人影,但隔三差五,總會令人送來金錢,讓袁天罡興奮不已。
袁天罡的下一步計劃便是要將信徒發展到大隋的官員裡,從這裡,他才能獲得更多的金錢,獲得更大的利益。但他也清楚,他不能發展過快,否則引起朝廷的懷疑,就得不償失了。
這時,李淳風進來,低聲道:“師傅,來了一個大金主。”
“是什麼人?”袁天罡問道。
“師傅,他是當朝禮部尚書,徒兒曾經在宮中看見過他。”李淳風說道。
袁天罡猛地睜開了眼睛,看着李淳風道:“沒有看錯?”
“絕對沒有!”李淳風說道。
袁天罡眯起了眼睛,他剛剛還在思考如何將大隋的官員發展成爲信徒,就有一個大官來了,就着好比睡覺的人拾到枕頭,讓袁天罡興奮不已。
“請他進來!”袁天罡說着,雖然心中興奮,但“仙人”的名頭,不能辱沒,哪有仙人去迎接凡人的道理?
漢川郡。
郡治南鄭,楊侑正在街上走着,在他一旁的是杜如晦,兩人都是身着便服,看起來就像平凡的百姓。街上,有很多帶着濃濃關中口音的百姓正在忙碌着。
“杜先生,你說李淵會上當嗎?”楊侑問道。
杜如晦笑道:“天水一戰,李世民丟盔卸甲,唐軍已經膽寒,想必李淵在考慮遷都之事呢!”
“李淵那個老狐狸,看似老實忠厚,實則詭計多端。就算他說要遷都,也不過是考驗羣臣的忠心,並不一定會真正遷都。”楊侑笑道。歷史上,李淵被劉武周宋金剛打的河東幾乎盡失,他號稱要放棄河東,但最終沒有放棄。後來面對突厥的強勢,他號稱好遷都,但最終還是沒有遷都。
所以說此人的話,絕對不可信,大半的時候,要打個折扣。
杜如晦呵呵一笑,道:“就算他是試探,恐怕心中也會恐慌。”
“那麼依你之見,李淵會如何做?”楊侑問道。
杜如晦搖搖頭,“此人心思狠毒,對待敵人絕不手軟,一旦想出來,恐怕是毒計!”
“毒計?”楊侑沉吟,李淵此時能有什麼毒計?隴西的兵馬雖然不足以出擊關中,但自保綽綽有餘,若是說要刺殺屈突通、桑顯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說天水城防範如何森嚴,光是方德領導下的錦衣衛就不是吃白飯的,他們一定能夠得到消息,將這一切扼殺在萌芽之中。
這時,楊侑覺得有人在看着自己,他擡起頭,只見一個年輕的男子瞧着自己。年輕的男子身着青衣,頭上戴着噗頭,身材不算高,而且似乎有些瘦小,看着那張臉,楊侑覺得似乎在那裡見過。
就着一愣神的功夫,年輕男子已經遠遠走開。楊侑心中奇怪,他一揮手,在一旁的小桂子點着頭,跟了上去。
楊侑卻與杜如晦找了一家酒樓,走上二樓坐下,要了一些飯食,一斤果酒,邊說邊吃着。
半個時辰後,小桂子回來,向楊侑稟告着,楊侑聽了,不覺有些奇怪,她來這裡做什麼?
竇紅線沒有想到在街上竟然與楊侑撞了個正着,臉紅心跳的她,立刻逃回了客棧。
在三個月前,她到達了成都,遇見了一個叫做李淳風的年輕道士。當時,李淳風沒有認出她是女扮男裝。這個頗有意思的小道士巧舌如簧地向她宣傳三清聖君,同時,他還告訴竇紅線,說她日後能夠飛黃騰達,位極人臣。對此,竇紅線只是淡淡一笑。
她對榮華富貴沒有興趣,只想平平淡淡地過一生,相夫教子。可是在這個大時代,天下板蕩,羣雄逐鹿,她不能改變這個大時代,只能融入其中。
在趕走了喋喋不休的李淳風之後,竇紅線在成都呆了一些日子,她看到楊侑迎娶了那個妓院裡的女子,讓她心中驚訝萬分。她有些羨慕嫣然,長的一身好皮囊,居然得到大隋皇帝的垂青,得以迎娶過門。
在羨慕的同時,她的心中也有着淡淡的失落,淡淡的不屑。原來天下的男子都是這樣的,只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沒有一點內涵。
儘管心中有着各種複雜情緒,但在得知楊侑帶領大軍趕往漢中的時候,她鬼使神差的跟着來到了這裡,似乎離他近一些,心中就會安靜。這時,響起了敲門聲,“邦邦邦!”
竇紅線摸了摸有些紅紅的臉,急忙用冷水拍了拍臉,臉上的紅色漸退之後,這才用低沉的聲音道:“是店家嗎?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露出了一張笑盈盈的臉,那人呵呵一笑,道:“你來到這裡,你爹爹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