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微晚雖然名義上是蕭五公子的近身侍女,卻無非是頂着一個留在山莊的名頭罷了,蕭五公子從來沒有真的喚她去服侍自己,只讓她好生呆在屋子裡養傷。
隨着日子一點一點流逝,顧微晚的內傷外傷早就好了七七八八,然而,蕭五公子卻好像已經忘了這個人似的,除了日常的飲食固定有人服侍之外,她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跟蕭五公子有聯繫的人。
顧微晚趴在窗臺上,看着窗外隨着風起撲簌而落的桃花,不禁自嘲一笑:他當然不會真的讓她去伺候。她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怎麼可能給她接近某些秘密的機會?
信手拈起落在窗沿上的一片花瓣,置於食指和拇指之間來回揉搓,一滴鮮嫩的汁液順着纖長的指尖緩緩地滑落下來。
半晌,顧微晚纔回過神來。
瞥了一眼指尖早已被蹂躪得破碎不堪的花瓣,一揚手,將它隨意丟棄在風裡。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悲花傷月的?”一個突兀而熟悉的男聲在顧微晚的身後響起。
顧微晚猛地回過頭,面上來不及收起的陰霾被來者盡收眼底。
言筠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晚晚,難得看見你的臉上其他表情。”言筠晏道,“只可惜這個表情出現在女孩子臉上,倒真真教人有些寒顫。”
顧微晚側過頭,收起表情,沒有說話。
言筠晏伸出右手,欲撫上顧微晚的面頰,卻不料顧微晚警惕地往後連退了幾步,擡起眼,皺着眉看着他。
言筠晏見狀,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擡起廣袖掩面,抽泣道:“晚晚,你當真是太絕情了些。”
見顧微晚不說話,言筠晏放下手,狀似無意道:“晚晚,看來今晚的好戲,你也不打算隨我去看了?”
顧微晚擡眼看他,眼神中有一絲詢問的味道。
言筠晏知道顧微晚的好奇心已經被自己勾了起來,於是也不再故作神秘,傾身將脣附到顧微晚的耳邊道:“今晚子時,我來接你。你莫睡了。”
溫熱的脣瓣有意無意地擦過顧微晚的耳廓,柔軟溼熱的觸感激得她渾身一震。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對她如此曖昧。
——可偏偏發作不得。
顧微晚咬緊牙關,方纔壓制住心頭的那一絲怒氣。
言筠晏本也只打算捉弄捉弄她,於是也並不真的對她如何。說完話,他回了身,笑道:“晚晚,你的眼中充滿了戾氣。女孩子還是溫柔一些的好。”
脣角淺而纖細的笑紋裡彷彿蘊藏了無數蜂蜜,此刻伸展開來,數不盡的甜香在空氣裡肆意蔓延,直勾起人旖旎的情絲。
顧微晚這才發現,原來在言筠晏的兩頰竟生着一對小巧的梨渦。
他本是英氣逼人,卻在梨渦的襯托下,多出了一絲頑皮和狡黠。
“我本非什麼絕代佳人,溫柔與否,又是做給誰看?”顧微晚笑得冷淡。
“可不許這樣輕薄自己。”言筠晏搖了搖食指。
正說着,出去浣衣的子魚回來了,乍一見到屋內的高大身影,嚇了一跳。
言筠晏回頭見是子魚,露出他那副招牌紈絝子弟的笑容:“原來是子魚姑娘。”
子魚被他看的紅了臉,忙囁嚅着擺手道:“不是不是,奴婢當不得什麼子魚姑娘……言公子說笑了……”
說罷,垂下頭,再不敢看他。
“我說你當得自然就當得!”言筠晏一本正經道,走到子魚面前,伸手擡起她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
沒有錯過子魚眼底的驚慌和嬌羞,言筠晏勾起脣角:“果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子魚的臉越發紅熱,連同露在外面的一節脖子都紅得快要燒了起來。
言筠晏還欲繼續調戲下去,耳邊卻響起一陣刻意的咳嗽聲。
顧微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冷聲道:“此處是女子閨閣,言公子若是沒什麼事,小女就不方便招待了。”
逐客令下得很明顯而不留情面。
言筠晏也不惱,笑着搖了搖手中的摺扇,施施然地出了門。
顧微晚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到裡屋。
視線瞟過窗子,卻見他立在桃樹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下有些微惱,於是走過去,“嘭”的一聲關上窗子。
眼前卻幌過那人的身影,繁盛的桃花樹下,負手而立,青衫緩帶,長袖微拂,形容不出的風流蘊藉。粉色溫柔的花雨裡,不知誰是誰的風景,誰又入了誰的畫……
心中思緒交纏,低下了頭去,一時間竟不知是什麼滋味。
“小姐。”子魚在身後輕輕喚她。
顧微晚猛地驚醒。
她竟會去想一個男人……
顧微晚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她早已被顧爺封閉了感情,怎會對男子動情?
用力吸了一口氣,試圖擺脫掉佔據在自己腦海中的身影。然而,卻在吸氣的瞬間,倏地睜大了雙眼——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