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老太太本姓田,名家華,仲恆的爺爺單名一個明字。
當年仲明從雲南老家偷渡到臺灣,尋求新的生路,在高雄與田家華相識相知相愛,並私定終生。
田家在當地是大戶,自是不會接受來歷不明的偷渡客做女婿,於是田家華一氣之下和仲明私奔,回到高雄,賣起筒仔米糕。
田家華蕙質蘭心,心靈手巧,經過多次試驗,做出了口味獨特的米糕。
仲明心思縝密,有膽有識,憑藉一輛手推車,硬是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阿華和阿明也是因爲家中阻攔而跑到高雄,初來乍到,兩人人生地不熟,很快便花光了手中僅有的一點兒錢。
飢腸轆轆的阿華和阿明站在仲明和田家華的攤位前,嚥着口水不肯離去,好心的田家華送給阿華和阿明兩份筒糕,並由此知曉二人的遭遇。
俠膽柔腸的仲明和老婆商量後,決定幫助和他們同名的苦命鴛鴦,從此他們一起做米糕,賣米糕,生活雖不富裕,但也其樂融融。
後來,仲明偷渡客的身份暴露,被迫遣返回國。
田家華拖着四個月的雙身子歷經萬苦打通關係,拋棄了臺灣的一切,義無反顧追來大陸。
當年田家華爲了辦簽證,花光了所有積蓄,留下的就只有這盞仲明親手做的招牌燈籠。
阿華和阿明守着四人唯一信物,從零從頭做起,日夜盼望重逢的一天。
如今,這盞燈籠風雨飄搖了半個多世紀,終於見證了故人的重聚。
聽完仲老太太的故事,景玉不禁把目光停到仲老太太摩挲燈籠的枯掌上。
她聽奶奶講過,仲恆的爺爺是在一次山體滑坡中去世的,當時他們的房子建在山腳,爺爺把仲恆的爸爸抱出來後,又去取貴重東西,卻沒有出來。
所以,這盞燈籠算是爺爺唯一的遺物了!
仲老太太目光溫潤,柔和似水,彷彿她撫摸的不是燈籠,而是愛人經過歲月洗滌和她一樣溝壑縱橫的面龐。
“奶奶!”安胥輕輕叫道。
仲老太太擡頭,臉上的笑意更大,“這件事仲恆不知道,我連仲恆他爸爸也沒告訴,本想死了帶進棺材裡的,想不到吧?”
安胥笑着點頭,握住仲老太太枯槁般的老手,欣慰地道:“一定是爺爺在天有靈,給奶奶的驚喜!”
仲老太太一臉滿足,滿心慰藉:“是啊,你們都是他派來的驚喜!”
老婦人見安胥和仲老太太動作親暱,便指着安胥和景玉問:“老姐姐,只是孫子和孫媳吧?”
“是!”仲老太太一口應道。
景玉反應慢半拍,直到對面的老夫妻看着她和安胥不住地點頭讚許,才揪着仲老太太衣角,不好意思地小聲反駁:“奶奶,您別亂說!”
“好啦,別陪我老太婆了,小胥,帶玉兒去玩吧,回來的時候給我帶碗豆花!”仲老太太不容景玉再分辨,把景玉推向安胥,還不忘囑咐:“我不急,你們慢慢轉!”
景玉還想再說,卻被安胥制止,“奶奶和故人久別重逢,我們就別打擾了!”
景玉擡頭看向安胥,正巧聽到老婦人誇她和安胥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等等,於是也顧不上其他,紅着臉,拉着安胥逃也似的離開了!
。。。。。。
街道兩側商販叫賣,街道中央人潮攢動,摩肩接踵,安胥和景玉卻保持着半臂的距離,沉默不語安靜異常。
突然,一個人影從景玉後方跑來,撞了景玉一下。
景玉踉蹌,向安胥一側倒去,安胥眼疾手快,一手摟住景玉的肩,一手環住景玉的腰,扶住景玉。
撞人的人速度不減,歉意地回頭道歉。
這時又一個人影從後方追來,安胥迅速把景玉按在懷裡,原地轉了半個圈擋在景玉外面。
那人擦着安胥的後背跑過後,安胥立刻放開景玉,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大礙後,又不放心地問:“有沒有傷到哪裡?”
景玉搖頭,她只是被撞到後背,有一點兒鈍痛,並無大礙。
可她的心卻跳得好快,剛剛被安胥摟在懷裡,她竟是從未有過的安心,好像只要有這個胸膛在,再大的風雨都不會落到她身上。
儘管景玉說沒事,安胥仍心有餘悸,他自責後怕,他竟然讓景玉在他身邊被人撞到!
“明天再來不許穿高跟鞋!”安胥頗有些有氣無處發的鬱悶,語氣硬硬地說道,然後不容抗拒地抓住景玉的手,把景玉護在身前,繼續往前走。
景玉的手被安胥攥着,她能感覺到安胥的力氣要比平時大上許多,雖然不太舒服,可她的心甜甜的。
路過一家冰淇淋店,景玉駐足,略帶撒嬌地說:“我們去買冰淇淋吧!”
“好!”安胥勾着脣答道,臉上露出光是看看就會讓人陶醉其中的笑容,更別說這笑容是隻爲她一人而露的!
景玉覺得臉有些發燙,掙開安胥的手,嬌羞地跑進冰淇淋店。
冰淇淋的口味琳琅滿目,景玉應接不暇,貪心地想要吃個遍。
但安胥對景玉前段時間的痛經還心有餘悸,所以只允許景玉買一杯,無奈,景玉只好挑了人氣最高的原味冰淇淋。
出了冰淇淋店,景玉邊走邊吃,看到安胥手裡的礦泉水,不禁問:“你不吃冰淇淋是因爲不喝奶嗎?”
剛剛在冰淇淋店,服務生問安胥要什麼口味的,安胥想也沒想就要了一瓶水。
安胥握着礦泉水的手僵了一下,然後雲淡風輕地說:“算是吧!”
此刻景玉的冰淇淋還沒有吃完,她一手端杯一手拿勺,安胥怕再有意外,便把手搭在景玉的肩頭,將人護在懷裡。
“爲什麼你不喝奶?”景玉狐疑地看向安胥,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寫滿了不解。
聽了景玉的問話,安胥又是一僵,頓了頓才答說:“不是不喝,是不習慣喝!”
“爲什麼不習慣喝?”景玉的問題緊接着跟上,安胥笑了笑,沒有過多停頓便回說:“小時候沒養成習慣。”
“爲什麼沒養成?”
“因爲喝得太少。”
“小時候都要喝奶,爲什麼你喝得少?”
安胥語塞,一直以來他多希望景玉能像現在這樣對他多一點關心,可是當希冀成真,他卻發現自己一點兒招架之力都沒有!
再問下去,他的老底非被景玉掏幹不可!
於是他故意板起臉,裝出生氣的樣子,不耐煩地道:“怎麼這麼多爲什麼?”
景玉當然看得出安胥的刻意,吐吐舌頭,調皮道:“我好奇,怎樣?”
安胥的心跳漏掉一拍,他不是沒見過景玉撒嬌調皮、無理取鬧的一面,可這卻是景玉第一次對他撒嬌調皮、無理取鬧!
這讓他怎麼不激動?
就在安胥沉浸在景玉給的喜悅中時,突然懷中一空,他慌張地回過神,頓時喜難自禁,原來景玉正拉着他的大手,向某個人潮攢動的人羣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