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當年爸爸和奶奶沒有再找人算?”景玉疑問。
安胥莞爾,擡手將景玉滑到額前的長髮攏到耳後,笑着說道:“景玉,這就需要換位思考了,你爸爸是人民教師,他肯定不相信這些牛鬼蛇神,帶你去和縣,應該只是陪母親走個形式,這是他作爲兒子應盡的孝道!”
“至於沒有帶你再去算,這是他對你的愛,有哪個父親能夠容忍別人對自己子女的詆譭與侮辱呢,不再算是他愛你、相信你,算了纔是對你的質疑,景玉,你有一個好爸爸!”
景玉動容,抿着脣,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是啊,她有一個好爸爸,奶奶那樣仇視她,可爸爸卻讓真相隱藏了二十多年,就連最親密的媽媽都不知道!
看到景玉被自己說動,安胥暗自鬆了一口氣,揉了揉景玉的腦袋,繼續說道:“至於奶奶,景玉,你該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她迷信了一輩子,姑姑又是她的命根子,聽到你可能影響到姑姑,她怎麼可能不憂心?對你的芥蒂已經產生,你以爲這是再找幾個算命先生,說幾句好話就能挽回的嗎?”
安胥擰眉,目光殷切地看着景玉,他希望景玉能走出這個死衚衕。
其實,換一個角度想,不管他信不信神,迷不迷信,如果有人告訴他,某某人會傷害到景玉,他一定眉頭都不皺就讓那個人消失!
有些事兒,無關理智,只因關心則亂!
景玉沒有說話,躲過安胥的視線,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安胥說的句句在理,她一個字也反駁不得,但她好不甘心,爲什麼是她,爲什麼偏偏是她?
雨已經小了好多,但安胥絲毫不敢怠慢,見景玉向前走,立刻撐傘跟上。
他能給景玉的不多,所以就在生活中這些細微末節的地方多照顧照顧吧!
又是一路沉默,除了雨打傘布的聲音,就是鞋與鵝卵石的摩擦聲!
來到當初張可移試藥的小木屋,景玉眨了眨眼皮,眸中多了些許神采。
安胥會心一笑,上前一步,推開小木屋的門,側身笑道:“咱們進來坐坐吧!”
這裡位置佳視野好,曾經是一間書房,但何佑祺與書無緣,這裡也就一直荒廢了。
景玉倚在窗前,單手托腮,心事重重。
安胥雙手抱胸,靠在柱子上,體貼地沒去打擾。
“安胥!”突然,景玉開口。
“安胥,我好想回去看看她,哪怕是偷偷的,可我答應過她不會回去,我該遵守承諾是不是,我該讓她清清白白地走,沒有顧慮地去和姑姑爺爺相聚,是不是?”
“景玉……”安胥猶豫,身體緊繃着。
“景玉!”再次開口,後面的話依舊噎在嘴中,安胥仰頭,用後腦勺磕着身後的木柱,眉心擰成一團。
景玉聽到聲響,扭過頭,一瞬不瞬地看着安胥。
安胥犯愁,做夢都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爲某些事而張不開口,景玉真的是改變了他太多!
無力地揉上太陽穴,安胥嘆氣,不經意地張開眼睛,景玉淡定得有些不正常的水眸猛地闖入視線。
安胥大驚,心跳漏掉了一拍,慌張地向後撤了一步。
景玉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聲音淡淡地問:“安胥,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景玉我……”安胥急切地想要解釋,可才張口話就說不下去了,解釋什麼,明明是事實,他就是在瞞景玉,有什麼好解釋的?
“景玉!”安胥頓了幾秒,然後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看着景玉,用柔到骨子裡的語氣,輕輕說道:“景玉,她去了!”
去了?
誰去了?
去哪裡了?
景玉皺眉,眼珠轉了幾轉,然後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驚恐地看向安胥。
“去,去……去了?你在騙我是不是?”景玉不想接受,也不敢接受,她們之間的事情還未了解,她怎麼能去了?
安胥抿脣,淡淡地點了個頭,“景玉,她真的去了,就在今天早上,你洗漱的時候!”
景玉搖頭,雙眼憋得通紅,她不信,一個字不信!
“她是睡過去的,從手術室出來就一直沒有醒,聽說,她走得很安詳,沒有受罪。”安胥低着頭,不敢去看景玉的眼睛。
忍了一上午的眼淚決堤般涌了出來,景玉撇嘴,像個無助的孩子,痛哭流涕。
“景玉!”安胥跑到景玉身邊,伸手把景玉攬進懷裡,拍着景玉的背,儘可能的平復景玉激動的情緒。
這件事他勸不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景玉慢慢接受事實。
“啊……”景玉捶着安胥的胸,發瘋一般地吼叫,怎麼能死,她怎麼能死?
雨厭倦了循規蹈矩的降落模式,似乎找到了新的出路,一股腦兒全都扎進景玉的身體,爭先恐後地從眼眶涌出!
連續半個月的陰雨就此結束,養足精神的太陽公公露出笑臉,陽光霎時普照大地,卻沒有蒸乾景玉眼中的淚水!
眼淚還在簌簌落着,景玉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體一抽一搭抖得厲害。
“景玉,節哀吧!”安胥抹掉景玉臉上的淚水,用力抱緊了懷裡的人兒。
景玉冷笑,用不大的力道推開安胥,然後站起身,歪歪斜斜地走出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