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風萬鈞神色一驚,愕然地看着第五忌,“什麼毒,何人下的毒?可有得解?”
第五忌有些疑惑和遲疑,擡眼看了看兩人身後,確定沒有人在偷聽,這才輕聲道:“應該是老夫那個失蹤近二十年的師弟,回來了,這毒也應該是他下的,畢竟,如今這世上會有這種毒的人已經不多,而會用這種陰邪歹毒的毒物來害人的,也就只有他了。”
“師弟?”華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忌先生還有一位師弟?”
第五忌輕輕一笑,笑得頗爲無奈又苦澀,“老夫不僅有一位師弟,還有一位師妹,算來,老夫雖然是他們的師兄,可是他二人的醫術應該都在老夫之上,當年老夫隨師學醫,學了一半便迷上了佈陣之法,倒是他二人一直潛心學醫……可惜,我們在很多年前就失了聯繫。”
風萬鈞並不在乎他們師兄妹之間的關係,他現在一心擔憂風若宸的安危,忍不住問道:“既然忌先生知道大哥中的是什麼毒,也知道這毒是何人所下,那忌先生也一定知道怎麼解了?”
第五忌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不瞞昭王殿下,老夫解不了,家師已逝,如今這世上知道怎麼解毒的人,只怕只有我那師弟和師妹了。師妹生性淡薄,顯然踏足俗世,下毒之人絕不可能是她,倒是師弟早年便離開師門,外出闖蕩,曾傳回不少關於他爲了練毒製毒而害了人的事情,家師還曾因此想要將他逐出師門,可是卻沒來得及,便撒手人寰……”
風萬鈞的臉色頓然沉了下去,垂首喃喃道:“下毒之人斷不可能爲大哥解毒,如此說來,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忌先生那位不知所蹤的師妹了?”
忌先生長長嘆息一聲,沒有應聲,華央則是深深蹙眉,走到牀前仔細看了看風若宸的臉色,遲疑了一下,卻還是伸手捏着他的手腕,輕輕探上他的腕脈。
隨着時間的流逝,華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驀地,她擡眼想風若宸的面上看去,又回身看了看第五忌,面色有一絲蒼白。
“怎麼會……”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第五忌沉沉點頭,“老夫一開始也覺得不可能,以王爺的身份和地位,怎麼可能會染上這種東西?所以方纔老夫反反覆覆驗了多次,最後確認,並非是王爺自主染上這東西,而是他所中的毒裡面就含有這個東西。”
一旁的風萬鈞越聽越擔憂,打斷兩人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華央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大哥中的毒裡摻了一樣東西,是虞美人。”
便也就是罌粟的一種。
風萬鈞雖然是個武將,是個粗人,可是這些人東奔西走征戰在外,也見識了不少稀奇之物,這虞美人便是他曾經西征之時遇到的一種,當時因爲不識此物,還曾差點釀下大禍,毀了自己的軍隊。
“《藥典》有記載,虞美人,花嬌豔似美人,全株可入藥,有鎮咳、止瀉、鎮痛、鎮靜之效,然慎用……”說到這,華央停了一下,回身看向風若宸,下意識地握緊他的手腕,“久食成癮,戒之不掉。”
虞美人的功效如何,她雖然沒能親眼得見,可是卻見過現代的吸毒之人是如何地可怕瘋狂,尤其是毒癮發作起來的時候又是多痛苦。
五年了,難以想象,風若宸是如何一天一天熬過來的。
風萬鈞緊緊握拳,發出咯咯的聲響,咬了咬牙道:“敢問忌先生的那位師弟姓甚名誰,本王立刻派人去找他,哪怕是找遍整個九州,也要將他找回來!”
第五忌想了想道:“也許不用找遍整個九州。”
“忌先生的意思是……”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需要長期持續服藥,如果老夫沒有推斷錯的話,王爺最近一次服這種毒藥應該是在一個月前後,可見這下毒之人必然是長期滯留風州,甚至是洛城,而且需要長期種植虞美人。”
華央心下大致明瞭,頷首道:“五弟,我們現在不宜打草驚蛇,要查的話也要暗中查探,你可以派人先找到風州之內種植虞美人的地方,再逐一排查。”
風萬鈞用力點了點頭,“好,我馬上就去安排。”
“慢着。”華央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定定地看着他,低聲道:“這件事情絕對不可以外泄,大哥是大月的輔政王,若是讓有心之人得知他中了虞美人的毒一定會藉機挑事。”
風萬鈞心下明瞭,重重拍了拍華央的手背,轉身大步離去。
外面傳來一陣輕輕的嘈雜聲,華央和第五忌相視一眼,而後同時向昏睡不醒的風若宸看起。
冷靜下來之後,華央不由覺得方纔自己的反應和情緒有些過激了,下意識地瞥了第五忌一眼,第五忌呵呵一笑,輕嘆一聲道:“老夫明白,說到底你也是一位醫者,醫者父母心,你方纔的反應正好說明了這一點。相較於看到你的漠然和冷眼,老夫更願意看到你拋開個人的情感和私念,盡心盡力去救一個人。”
“是嗎?”華央輕輕應了一聲,卻笑不及眼底。
原來在第五忌眼中,她的言行舉止是這樣一種意思,可是,真的只是這麼簡單,只是因爲他的一個病人,而她是一個醫者嗎?
“大哥……”正凝神間,風如鳶不顧外面的人阻攔,硬是闖了進來,撲到牀前看了看風若宸,眼淚頓時就掉了下來,她有些慌張地抱住華央的手臂,哽咽道:“四哥,大哥怎麼樣了?”
華央深吸一口氣,輕拍着她道:“放心,大哥性命無礙,只是常年病重,寒邪入體太深,以後要細緻調理。有這位神醫忌先生在,你就不用擔心了,他連朕都能治得好,也一定能治得好大哥。”
聞言,風如鳶側身看了第五忌一眼,紅着眼睛道:“神醫,你一定要救救大哥,只要你能治好他,你有什麼要求本宮都會答應你。”
“公主言重了。”第五忌連忙垂首行禮,“老夫定當竭盡全力。”
“咳咳……”正說着,牀上那人輕輕咳了兩聲,俊冷眉峰緊緊蹙起。
華央擡眼看去,說不出爲何,看到他這蹙眉的樣子,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她輕輕拍了拍風如鳶的肩,輕聲道:“如鳶,你在這裡照顧大哥,記住,千萬不要吵他鬧他,朕出去一下。”
“嗯。”風如鳶用力點頭,目光始終不離風若宸。
華央便與第五忌一起朝着外面走去,剛剛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的風如鳶驚喜喊道:“大哥……你醒了!”
華央腳步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停下,大步走到外殿。
剛剛站穩,就聽到宮人喊了一聲“十公主到”,循聲望去,風如悠神色擔憂,腳步慌亂地進了殿內,直直衝到華央面前,“四哥,大哥怎麼樣了?”
化驗回身看了一眼道:“剛剛醒來,如鳶在裡面陪着他,你進去看看吧。”
風如悠早已顧不得禮數,快步衝進內殿。
而方纔聽華央說風若宸已經醒了,不少朝臣都鬆了口氣,轉向蕭意樓道:“蕭將軍府中這位果然是神醫……”
第五忌搖搖頭,想要說什麼,卻被景晟一言打斷,“不知這位神醫尊姓大名……”
“老夫一介江湖郎中,不敢有勞丞相大人掛念。”第五忌附身行禮的同時後退兩步,避開景晟的視線。
景晟卻緊抓着不放,笑了笑道:“先生客氣了,本相明明聽到連皇上和蕭將軍都稱您一聲‘先生’,怎麼可能是普通的江湖郎中?”
聞言,有幾位大人不由連連點頭,“是啊,你畢竟是救了皇上和王爺的貴人,還請神醫留下名號,今後若要尋您也好有個方向。”
第五忌朝着蕭意樓和華央看了一眼,只見蕭意樓面色淡然地微微點了點頭,第五忌便輕輕一笑,對衆人道:“老夫姓第五,單名一個忌字。”
“第五忌……”衆人只覺這個名字頗有些獨特,不由輕輕唸叨兩聲。
華央目光清淡,不着痕跡地從衆人面上拂過,驀地,她目光一頓,落在景晟身上,聽到第五忌這個名字,他的臉色似乎不大好看,神色有些擔憂,低着頭盤算着什麼。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連忙擡頭回望過來,迎上華央凌厲的目光,很明顯地愣了一下,而後又堆出笑臉,對着華央行禮道:“皇上,您這是在看什麼?”
“沒什麼。”華央語氣淡淡,“朕只是覺得,景相果然是大哥的親舅舅,對大哥真是關心備至,大哥剛一出事,景相就趕過來了。不過……”
她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怎麼不見景少卿?朕聽聞他三年前受了傷,莫不是到了現在還沒有痊癒?”
景晟連忙行禮道:“有勞皇上掛心了,犬子身體一向不好,受了重傷之後就一直在家調養身體,今日本想一同前來的,可是這天寒地凍的,他又舊疾復發,臣是怕他的病情加重,所以……”
華央頷首,“朕明白景相愛子心切,只是,景少卿這一病病得太久了,若是一直拖下去,只怕會越來越糟,弗如趁着今日忌先生在,讓忌先生隨景相回府,給景少卿好好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