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無垠天際,雨放縱地潑灑着斑斑珠點,彷彿是遠處物景前的一席珍珠簾幕。幕後的山山水水,奇異地若隱若現,構成一幅動人的山水風雨圖。由於天仇哥仿建了祥雲軒,故處於此,雪冰卿雖初來乍到,卻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近日因誤解而與蜀山蕭秋水動武重傷後,身子略虛,便來此靜養,此刻正於捲雲苑內,閉目養神,靜躺於牀上。
回想起自己誤傷蕭秋水一事,仍內疚萬分,好在自己也被其反擊重傷,後明事因,並將火靈芝錦盒贈送,也算兩清吧。或許在這裡,因爲沒多少人知道我受傷一事。不過已有叫人請林雪來幫我把把脈,等她來吧。
太醫院藥童林雪得到消息後,隨着宮娥來到祥雲軒。看到冰卿後,這就是大哥傳她掌位的人,如今,要爲她服務,莞爾,道:“藥童見過夫人。”
聽到林雪的腳步聲,背靠牀榻,雪冰卿緩緩坐起身。本是靈毓同門一場,相見卻自稱藥童,稱冰卿爲夫人,這真叫人接受不了。聞言,心神恍惚,還是先定下神,揮揮手,微微一笑,忙對其招呼道:“林雪,無需多禮,按輩份你還是冰卿的師姐呢!不如我們直呼名吧。今日還請你幫忙爲我把把脈,可能身子太虛,總覺得一陣陣昏厥感襲來。”
不想告訴他人,受重傷之實情,免得靈毓與蜀山門派之間再生分歧,就按身子虛來補補吧。
林雪笑道,“‘吾是臣,汝是君’,這點禮數卑職還是知道的。”緩步上前,爲其把脈,片刻,柳眉輕挑,道:“這傷口如不及時處理必定會感染,卑職回去後會拿一些處理傷口的藥給予夫人,夫人這幾段日子可別太激動,夫人脈象不定,卑職到時也會讓人給夫人送安神茶過來。”心下便有定奪,蜀山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雪冰卿點首示謝意,爾後輕搖首,細聲說道:“有勞林雪費心啦!在我心中,你我永遠是靈毓姐妹,不必多禮。不知你在宮中近來如何?一切可順心?聽說有人慾對靈毓不懷好意,還望你要多加小心,若有什麼事不妨對我直說,若能幫的我定盡力爲之。”靈毓不能再一盤散沙,必須團結一致,抵抗外敵。
即使貴爲夫人,還真是爲我派着想,真不知大哥爲何不繼續讓靈毓姓林,道:“真是勞心夫人還繼續關心我派的事情,卑職一定會小心的。”
窗外下起了悽美的雨,彷彿蒼天之淚,驟來的雨撩起人的心絃。談笑間,不由心裡又想起三小姐夕瑤,雪冰卿總覺得有絲愧疚,隨口說出,意圖打聽她的下落。
“只是對於三小姐,冰卿心中仍是愧疚,近來不知其下落,無法與其聯繫。若天下太平,靈毓已穩定局勢,名震中外,冰卿亦想御下重任,將掌門之職交還予三小姐,以報林家對冰卿之恩情,不負旭堯掌門厚望。”語中充滿着期盼之情,聲音略顯哽咽。“或許三小姐對冰卿有所誤解,至今未能聯繫上,心痛已。若林雪哪天遇到她,不妨請她與我一聚,如何?”
林雪微一驚,恢復原來樣子後,道:“家姐總是漂游在外,讓夫人操心還真是不好意思,他日若遇到其,卑職將會把話帶到。”
聞言欣慰,忘了帶傷在身,雪冰卿猛地起身欲謝道,胸口一陣疼痛,彷彿熱血翻騰,便取消下牀念想,只是連忙點首謝道:“那就好,太謝謝你了!我真的好想見三小姐,不知她近來是否又顯瘦了!只盼早日見到她。”多少風雨的變更,多少人事的無常,化成這綿綿細雨,讓它靜靜地流逝吧。望斷天涯,望不盡世間喜怒哀樂的盡頭,只好沉默罷了,只是內心仍希望親人及靈毓手足間的體諒,只求理解冰卿肩上之重擔。
林雪早有所料,夕瑤想的是什麼,道:“夫人有傷在身,切記不要這麼激動,身體還是夫人你自己的,”望了望身邊的侍女,又言,“時候不早了,卑職先回去準備了。”
閉目養神下,輕呼口氣,放鬆下心情,安定煩亂的內心,雪冰卿一手按住胸口疼痛處,一手指向梳妝檯,言道:“林雪,先別走,我梳妝檯上,你去掀開那小盒上布飾,上有些許銀兩,你放在身上,以便日後有所用。請你不要推辭,這只是姐妹間的關心。”原諒冰卿現在能先做的,只求助林家一臂之力,待傷愈強身後,再與衆弟子詳談,儘可能將宮裡宮外一切弟子,聯合起來,方能不受外侵。
見其有些不對勁,上前,把隨身帶的止痛藥給予其服用下去。再見其指着梳妝檯,林雪命嬌林拿了些碎零,道:“卑職得趕回去拿藥給夫人了。”
雪冰卿服下其遞來的藥,胸口疼痛感漸無,清眸流盼,垂眸,微笑,弱聲道:“林雪,你先去吧。路上小心!”窗外,驟來漸大的雨飄潑在柳樹周邊,地面瞬間*了水的光彩,漸漸地,模糊了眼簾。
林雪看了看外面,道:“是。”說罷,和嬌林走向太醫院。
待林雪走後,雪冰卿內心自責着,靈毓本是林家所有,而今雖由自己掌管,但卻不能更好的發展人脈,反倒讓林家姐妹心生芥蒂,易起內憂外患。
自元興二年正月加入靈毓派弟子行列,因原掌門旭堯提拔,授以掌管花間閣。隨後元興三年,進京科考,中進士,封“正七品通判”。
到元興四年原掌門旭堯仙逝,臨終授命,接任靈毓掌門。同年,赴瀾州抗洪救災後,趕回京早朝時昏厥,卻遭安漠參一本,幸皇上聖明,方免遭罪。
元興五年決心振興靈毓,發展人脈,揚名天下,不負原掌門厚望。但一路走來,雖不算崎嶇,亦是吃過苦頭,只是爲何?靈毓還是未達冰卿所願,更上一層。
而自己,該算是錯事連連,當年爲唐方做伴娘,而今卻與她共侍一夫。還記得爲她梳妝,邊梳邊念道:“一梳,天長地久;二梳,白頭偕老;三梳,吉祥如意。”將她長髮挽起,梳成流雲髻,再戴水澹生煙冠,中嵌以一朵翡翠珠花,兩旁垂下長長紫玉瓔珞至肩膀,額際依然墜着那彎玉月,耳掛蒼山碧玉墜,配她本身着一襲金紅色繡以鳳舞九天之朝服,腰束九孔玲瓏玉帶,玉帶腰之兩側再垂下細細的珍珠流蘇,兩臂挽雲青欲雨帶,帶長一丈,與長長裙襬拖延身後,於富貴華麗中平添一份飄逸!
感覺到唐方似乎心事重重,卻不知其中隱情,就當自己多慮吧,望着鏡子中美麗的她說道:“唐方,大喜之日,微笑下,我看看,全天下最美的新娘!”
後來見林雪、尹瑤、表少爺他們都進來,雪冰卿忙點頭以示禮貌。目不轉眼地盯着唐方的髮飾與服飾,想着哪裡該再改善點。這麼重要的一刻,有責任爲她做好,比自己出嫁還重要。自己出嫁,呵,會是何時呢?
世事弄人,而今,自己卻由她的伴娘變成王爺的新娘,也就將與她再也成不了貼心的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