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此言一出,六人皆露出震驚之色,但理由卻各不相同。

封雪嵐是被“鬼智”的大名所驚,未曾想到會遇到如此勁敵;百里燁雖也聽說過“鬼智”的事蹟,但相較於封雪嵐,他的心中更多出好勝和不屑來;姜語冰和司徒婉在廣場見過顧清河,之後藉由寒川“冷麪修羅”的稱號也猜到了顧清河的身份,此刻聽範樂再提到這個人,心中自然少不得感嘆;而寒川則是因爲知道顧清河此行只帶了他們五個下屬,所以斷定範樂口中之人必是妄圖假冒顧清河的身份,因此震怒。

姜皓雲心中亦是五味雜陳,晃神間,百里燁已經將大致情況詢問清楚了。

範樂進入秘境後就被傳送到這篇荒漠中,跟他一樣被傳送到這裡的還有同門的徐弘和來自道修小派天羅門的公良策。他們三人都有金丹期的修爲,遂結伴而行,在這荒漠中雖也曾遇到危險,卻都有驚無險地過去了。一路下來,他們不但協作獵到一隻較爲稀有的風隼,還在荒漠中發現了一片長滿靈草的風水寶地。

靈草其實並不是什麼十分稀罕的東西。在千百年中的無數修者的努力下,絕大多數低級靈草已經能夠在藥圃中廣泛種植,一些中級靈草也能夠在種植者的看護下在聚靈陣中茁壯成長,只有高級靈草纔算得上稀缺。

在現在的市面上,普通的低級靈草大多隻能賣出每株一兩枚下品靈石的價格,只有那些才窺得仙徑、修爲低下的窮小子,纔會將低級靈草視爲珍寶。

不過,一株低級靈草不算什麼,一整片低級靈草呢?

這塊風水寶地上雖然只有低級靈草,但靈草的種類繁多,不同的靈草們簇擁着生長在一起,枝葉相遮,根系相纏,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少說也有上千株。大約是因爲渺無人跡的緣故,靈草們都長勢喜人,成色可謂上佳,若是拿出去賣,每株至少也能賣到兩、三枚下品靈石,俗話說積少成多……

探查過附近沒有危險生物後,他們三人就高高興興地開始採草,單手一抓再一拔,四、五株靈草就到手了。誰知拔着拔着,他們竟感覺自己的手掌開始失去知覺,驚慌失措間,就見十多個魔修突然出現,爲首的那個笑得分外猖狂。

“那羣卑鄙小人,趁我們不備,給我們下毒!”範樂憤憤道。在司徒婉爲他療過傷後,他的元氣已經恢復了不少,說話也流利了許多:“我們中毒後無法動彈,他們又人多勢衆,竟要捉我們去煉丹!我和策兄因着中毒未深,又趁那些邪魔不備,才僥倖得以逃脫,徐弘卻被他們捉去了!”

封雪嵐思忖片刻,問:“那你之前說的秋白又是誰?怎麼也被捉住了?”

範樂回答:“回仙子的話,秋白乃是我同門師弟。”

“那些邪魔之前就抓了不少人,全關在一個葫蘆裡,說是隻要在葫蘆裡呆上七七四十九日,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會化爲屍水,正好用來煉丹。我們不信,那‘鬼智’就說要從葫蘆裡放出一個人來讓我們瞧瞧厲害,我聽他低聲唸了句不知什麼咒,那葫蘆裡冒出一道光來,落到地上顯出人形,我定睛一開,正是秋白。”

百里燁問:“你說那羣魔修一共有十多個,你可知道他們修爲幾何?”

範樂答:“他們雖然人多,但有好些個只有築基、凝脈的修爲,爲首的‘鬼智’看上去也不過是金丹初期的樣子,唯有其中一名劍修和一個莽漢,我只覺得他們倆的修爲深不可測,怕是在金丹之上。”

“劍修和莽漢?難道是‘冷麪修羅’和‘酒肉和尚’?”封雪嵐想了想,又道,“我問你,那莽漢可是剃了光頭?”

範樂一愣,回答:“這倒沒有。那莽漢毛髮甚茂,上身纏着幾條鐵鏈,面目可怖,看着十分嚇人;那劍客倒是長得白淨,臉上總帶着和氣的笑意,可說出來的話卻惡毒無比。”

“怎麼會?”封雪嵐一愣,“真是奇怪……”

寒川、姜語冰和司徒婉表情各異,姜皓雲心中鬆了口氣,四人都沒說話。

百里燁道:“無論對方是何來歷,既是我玄都紫府的弟子被擒,我總不能坐視不理。”

姜皓雲點點頭,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事不宜遲,若是真如這位道友所言,我們還是儘早趕過去吧!若是去得晚了,那些被擒住的人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說話間,司徒婉已將公良策身上較爲嚴重的傷口大致醫好了。

百里燁問範樂:“你現在感覺如何?能將我們帶到你們遇見那羣魔修的地方去嗎?”

範樂忙點頭:“是!”

百里燁又問公良策:“道友是在此處修養,還是與我們同去?”

公良策抱拳:“願與同往!”

於是一行八人就在範樂和公良策的帶領下往荒漠中進發,他們腳程快,範樂和公良策踉踉蹌蹌走了一夜的路程,他們不過半日就到了。方圓半里的谷地裡,一大片的靈草依然綠油油的,卻透着詭異的平靜,範樂和公良策所遇到的那羣魔修,一個個都倒在草地上一動不動,竟像是死了。

“怎麼會——”範樂失聲叫起來,“明明、明明——”

公良策也面露驚恐之色,忍不住顫抖起來。

姜皓雲往前一步攔住兩人,沉聲道:“此地有異,先別靠近。”

其餘人也紛紛警戒起來,然而微風拂過,靈草們輕輕搖了搖葉尖,四周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危險的氣息。

姜語冰御劍而起,從上方看清了草叢中躺着的衆人的情況:“他們身上沒有傷口,表情驚恐,應該是被某種意想不到的東西殺死的。”

寒川踏出一步,想要過去查看那些人的屍體,卻被姜皓雲阻止了。

封雪嵐道:“沒有傷口……這秘境中、難道竟有東西能殺人於無形?”

司徒婉卻想到什麼:“我過去看看。”

百里燁忙攔住她:“別衝動。”其餘幾人也都不贊同的看向她。

司徒婉道:“我只是走過去一點點,不會到草叢裡去。”

百里燁和姜皓雲對視一眼,猶豫着收回手。看着司徒婉往前走,幾人都集中注意力,只等着異動一出現,就將之斬殺於此!

司徒婉心中卻已經有了猜想。只見她不慌不忙地往前踏出兩大步,那原本毫無異樣的靈草叢中突然涌起一波綠浪,衆人定睛一看,竟是無數極小的翠綠色蟲子,正一窩蜂地朝遠離司徒婉的方向跑!

這些蟲子原本藏在靈草的莖葉間,因爲它們身體的顏色與靈草相近,每一隻又十分細小,修爲也低,所以之前竟無人發覺。此刻密密麻麻的蟲子在靈草間爬動,竟讓人覺得全身發麻、毛骨悚然。

封雪嵐喃喃開口:“這些蟲……”

司徒婉鬆了口氣,解釋道:“這些是食露蟻,是低級靈草附近常有的伴生蟲,以靈草葉子上的露水爲食。它們的毒牙裡有麻醉液,但只有十分輕微的麻醉效果,也不會主動傷人,不過這些食露蟻……”

姜皓雲接着她的話說:“只怕已經變異了。”

司徒婉再往前走兩步,那些綠色的蟲子就如潮水般退去。司徒婉道:“我身上戴的蟲珠能驅蟲,看樣子對他們也還有震攝作用。”

蟲珠是一種極其少見的人造寶珠,製作時先要將百種毒蟲毒草煉製成丹,再用這丹來餵養有“毒王”之稱的斷情蛛,直到斷情蛛承受不了劇毒死去,再提煉出這隻斷情蛛的屍液,存封在蠱石中。

蟲珠能驅百蟲,能避百毒,但因爲製作程序複雜,用到的材料也都十分珍貴,這種寶珠在大陸上一直有價無市。此刻聽司徒婉提起,不僅是範樂和公良策,連封雪嵐和姜語冰都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百里燁問:“不知仙子能否將這些蟲子再驅遠一些?”

司徒婉點頭:“我試試。”她繼續小步往前走,直到蟲潮不再涌動。蟲子們退到谷地最裡面的石壁上就一動不動了,像是在堅守最後的底線。

姜皓雲道:“趁現在。”他說着先一步踏進草坪,腳下踩到一塊凸起,差點摔倒。他擡腳一看,竟是一塊白骨。

其餘幾人也都發現了這件事,心中一寒,不敢多留,紛紛拖起一具屍體就往外走。石壁上的蟲子在他們拖動屍體時就騷動起來,又礙於司徒婉身上的蟲珠不敢亂來,待他們把那幾具屍體運到遠處,司徒婉往後一退,那些蟲子就如同離開時一樣,如潮水般涌回了草坪中。

姜語冰護着司徒婉回到衆人身邊,見那些蟲子並沒有追過來,這才放下心來。姜皓雲蹲下檢查那幾具魔修屍體,中間自然不會有顧清河,事實上死在這兒的這幾人他一個也沒見過。屍體身上並沒有傷口,姜皓雲猜測,他們是被那些變異後的食露蟻注射了過量的毒素殺死的,他指着其中一具屍體問範樂:“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劍客?”

範樂伸過頭去看那人的臉,點點頭。

姜皓雲探過經脈後開口:“這人只有金丹初期。”

範樂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怎麼可能?!”

寒川俯下身子,在那具屍體腰間摸了摸,解下一個錦囊,倒出一塊玉符來。他往玉符裡注入一點靈氣,衆人立刻就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深不可測的威壓。

公良策驚道:“這、這是——?”

寒川收回靈氣,語氣充滿不屑:“不過是低級修士折騰出來騙人的玩意兒。”

“我還以爲當真能見到‘鬼智’,原來是一夥冒名頂替的。”百里燁的語氣裡充滿遺憾。他從其中一人身上翻出範樂所說的那個葫蘆,翻來覆去研究了一番,問:“這個東西該怎麼辦?這羣小賊倒是死得乾脆,我們的人還被關在裡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