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廣成問道,人道之火

“你可知,何爲靈性?”那白衣的道人強迫着廣成子坐在自己面前,也不管廣成子身上氣機和心緒的變化,只是自顧自的出聲。

“靈性,乃是這洪荒天地之間,最大的奇蹟。萬類萬生行於蒼茫天地,歷經無窮風波,見證無數變化,於無窮艱險的淬鍊質檢,這纔有開化靈智的機會——這種變化,便如同是頑石化作沒有,如同是凡鐵化作神兵。”

“但人族則不然。作爲造物的集大成者,人族從誕生的那一刻其,就開化了靈智,靈性與生俱來,於是媧皇因之已成大羅——這固然是開天闢地以來,最大的奇蹟,但人族的缺陷,也正是來源於此,他們的靈性,是源於天生,而非是源自於那艱險的砥礪。”

“這不正說明我人族得天地之所鍾嗎?這天地之間最珍貴的東西,數之不盡的生靈皆孜孜以求,獨獨我人族生來便擁有。”聽到這裡,廣成子也是忍不住的反駁起來。

“同爲修行人,如你等這般,費盡心血歷經艱險而成長生者,於那些與生俱來的長生之輩,孰強孰弱?”那白衣的道人只是反問。

“自然是我等更強。”廣成子不假思索的道,然後他不由得一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現在明白人族的缺陷在哪裡了吧。”那白衣的道人這才滿意的出聲,“而今的人族,他們的魂魄當中,還缺少一樣東西,唯有找到這缺少的東西來砥礪其精神,燒開其迷茫,這人族纔有可能真正的在這天地之間雄踞一方,纔有可能不依靠任何的修行者,只是依靠自己的雙手便立於天地之間,纔有可能真正的明悟,上清聖人所傳授的,自強不息,人定勝天之道。”

廣成子越發的震撼起來——這一刻,他從這白衣道人口中所聽到的言語,竟是和他們向聖人問道的時候,從聖人口中所得出來的結果,不謀而合。

火!

“火!”廣成子神色肅然,“人族而今所缺少的,正是一把火。”

“敢問前輩,若是我想爲人族取這一把火,當何以爲之?”廣成子後退兩步,朝着面前這般白衣的道人大禮參拜。

“你想爲人族舉火?但這一把火,可不是那麼好得的。”那白衣的道人面無表情。

於是廣成子再度叩首,“請前輩教我,縱是魂飛魄散,真靈消泯,廣成亦是絕不後悔。”

和麪前這白衣道人的一席交談,是廣成子從未遇到的過情況,也是他從未想象過的情況——光是這白衣道人所說的,那聖人之言語不謀而合的話,便已經是叫人無與倫比的震撼,而最後,這白衣道人言語當中所表示出來的,他真的有辦法爲人族謀來那一朵屬於人族的火焰,更是叫人連想都不敢想。

是以,此刻廣成子的腦海當中,所有的念頭,都化做了那道人口中所言的‘火’,爲此,他可以付出一切的代價。

“法不輕傳。”

那白衣的道人,此刻卻是賣起了關子。

“前輩有任何要求,只管名言——無論是要尋什麼人,找什麼物,辦什麼事,廣成子必竭盡所能而爲,縱廣成子力有不及,但這洪荒天地之間,我尚有師門,尚有親朋,更有無數的族人,便是要廣成子的性命,廣成子也絕無半點猶豫。”

“我既不要你的性命,也不要你爲了找什麼東西——我只要你應下我一件事。”那白衣的道人施然出聲。

“你且安心,我要你做的事,必不違揹你師門之倫常,更不會叫你背棄師門。”

“前輩儘管直言。”廣成子第三次叩首而拜。

“到了需要你出力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那白衣的道人點了點頭,這纔是繼續回到了先前的話題。

“火,你想爲人族舉火,那你可知,這天地之間的火焰,分爲幾類,又怎樣的玄奇?”

廣成子當即便是如數家珍的將天地之間的種種玄奇之火,以及他們所擁有的玄妙,一一的陳述出來,待他說完,纔看到那白衣的道人正緩緩搖着頭,“前輩,莫非我說的有什麼謬誤?”

“天地之間的火,只有兩種——一者,爲天之火,綻放天清陽和之氣,此火屬意爲生,如那太陽之光,便在此類,上一個紀元的時候,那些妖神們所管用的,便多是這天之火。而今人族往來於大地之間,生息繁衍之事,驅散黑暗的火焰,亦爲此列。”

“二者,爲地之後,爲陰濁毀滅之火,上一紀元的時候,那些巫族所用的火焰,便是此列——其中代表者,或是那祝融所執掌的祝融神火,又或者是深藏於地脈之下的地心毒火等等,一旦爆發出來,便是將一切都化爲烏有。”

“而人族所需要的火,既非是象徵着生的天之火,也不是意味着滅的地之火,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人之火,或者說,是人道之火。”

“人之火?”廣成子越發的不解,這是他從未聽說過的一種說法,也是他從未了解過,也從未聽說過的一種劃分。

“那敢問前輩,這人之火,又在何處?”

“既然是人道之火,自然便非爲天地所成,自然也不在天地之間,想要尋找,縱然是你走遍天地,也無從尋起。”

“你且聽我細細到來。”那白衣的道人似乎是在思索什麼一般,良久,纔是繼續出聲,聲音悠遠,如同是那時光長河當中所捲動的水聲一般。

“天地兩分,於是天火歸於妖,地火落於巫,外人想要插手其間,可謂是難之有難——而巫妖之後,兩族皆滅。巫族一衆祖巫,盡皆隕滅,妖族的妖神們,也是死的死,封的封,被兩族所把持的火之權柄,這才散落於天地之間,如此,天地之間的尋常修行者們,纔算是有了掌控火焰的機會,天地之間,纔有了那無數的玄奇之火焰。”

“而人,位於天地之間,那人道之火,亦是要天地之火合二爲一方成。”

“首先,你們要找到這天地之間,天火與地火的權柄之歸處,以便於能夠從中採集到那最爲精純,也最爲本源的天之火,以及地之火。”

“然後,要有得人族衆望所歸之人,將這天之火與地之火納入己身,以自身的胸懷,以自身的意志來馴服這天地之火,且還有以自身作爲這火焰的容器,將那火焰給帶回人族念頭是寄託之地。”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這人道之火,非爲修行之火,其乃是人道之力的映照,故此能夠作爲容器的,只能是沒有任何修爲的凡人——如你等這般的修行者,縱然是馴服了天之火與地之火,也絕對不可能將之化作人之火。”

“凡人?”廣成子頓時便是大驚失色,“前輩,無論是象徵着生的天之火,還是意味着滅的地之火,其本質,都是暴虐無比的東西,都會將一切都化作灰燼,縱然是我輩修行人,都不敢輕易沾染,更遑論凡人?只怕他們在接觸到那天地之火的剎那,就已經是化爲灰燼,如此,由談何將這火焰馴服,將這火焰帶出?”

“這,便涉及到更爲玄妙的人心之妙了——若無這以孱弱的凡人之身降服天地的決心和意志,又如何能夠以此身爲容器,將那火焰帶出來,化作那屬於人族的人道之火呢?”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廣成子哀默良久,纔是無力的出聲,似乎是想要從這白衣道人的口中得到一個更大的希望一般。

“此逆天之事,又如何還有他法,僅此一途而已!”

“還有一點你當得謹記,當真的有人心所向,衆望所歸之人踏上了這一條道路的時候,整個天地,都會有所感應,其一路上,必然會有無數的艱險,其他各族的修行者,縱然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也定然會全力相阻——故此,非得完全把握之時,你等萬萬不要行此大事。”

“多謝前輩提點。”

……

“你就不怕他認出你來?”廣成子離開之後,那渭水當中纔是有鏡光涌動起來,然後太真道人的身形,從鏡光當中踏出來。

“我如今的模樣,休說是他了,便是那些故人當面,也未必是能夠認得出來。”那白衣的道人只是搖頭,“而今多事之秋,道友你不在西崑崙坐鎮,怎的還有空四下而動?”

“我太真的名字擺在這裡,又有誰敢隨意謀算我西崑崙?至於說那些無知之徒,有弱水攔着,縱然是想要進入西崑崙,也不得其門而入,我又何必擔心?”太真道人展顏一笑,“倒是雲道友你——以而今人族的體量,一旦他們真的是擺脫了對修行者的依賴,將人道之力執掌於一組之後,以人族而代人道的話,那天地之大勢,只怕就真的是要落於這人族之手,這樣的局面,雲道友你真的能夠放心?”

“而今我要爭的,不是這天地的大勢,而是插手天地變局的資格。”這個時候,那白衣的道人才是和太真道人一起,遁入了那鏡光當中——這道人,不是在幽冥輪迴之所完成了第三次向死而生的雲中君,還能是誰?

“而今,能夠撬動這天地大勢的棋局有二,一者爲天庭,一者爲幽冥,當然,這兩者也有可能會化作一者,但無論是如何,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這兩者,都被天外的聖人們所注視,被那些聖人們視爲禁臠,非是什麼人都有插手的餘地。”

“且,幽冥也好,天庭也好,都是聖人的棋盤,我在自大,也不會自大到這個地步,主動踏進聖人的棋盤與之相爭——既然如此,我又爲何不能另闢蹊徑,與天地之外,再造一個天地大勢?”雲中君低頭看着水面當中所映照出來的穹天。

“廣成子他們,欲謀人道之火,便必須要取得天地之火——要天地之火所存在的地方,無非便是那幾位妖神的道場,無論是哪一位,他們都得求到那妖神的頭上,如此,那妖神技能脫困,更是能夠因此爲引,插手人族的變局。”

“再以這妖神爲引,其他的妖神們,亦是能夠在那人族當中落子佈局,最後以那人族爲棋子,再爭一爭這天地之大勢。”

“我倒要看看,這一紀元的劫爭,到底是東西之間的劫爭,還是天地之間的劫爭,亦或是天人之間的劫爭!”說到這裡,雲中君的目光當中,已經是一臉的冷厲。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紀元所發展的軌跡,和雲中君所知曉的傳說,並不一樣,而云中君此時要做的,便是要竭盡所能的,將天地之勢給扭轉到他所知曉的大勢上去。

“對了,太真道友你前來尋我,可是天地之間又有了什麼變局?”片刻,雲中君纔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

“道友可知曉我那蟠桃樹?”話題回到這一邊,太真道君的臉上也是充滿了奇異的神色,“此前爲了慶賀瑤池登臨天后之位,我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賀禮,故此便是那蟠桃神樹上折下一節樹枝爲禮,瑤池得了這樹枝之後,專門建了一個蟠桃園,將之栽種起來,卻不想,這樹枝,竟然真的是被她被種活了,在那蟠桃園中抽枝發芽——是以,天庭前不久,便是向天地之間所有的神聖們都發了請柬,邀請他們到天庭當中參加蟠桃盛會。”

“靈根發芽?”聞言,雲中君的眉頭也不由得挑了挑,“那可真得親自去看上一看。”

古天庭還不曾崩潰的時候,雲中君曾經試圖過效法神話,想要在天庭當中建一個蟠桃園,爲此,雲中君還專門說動了太真道君,從太真道君的手中要來了一截蟠桃神樹的根鬚,將要將之栽種出來——在廢了無數的心力之後,雲中君的嘗試,便是以失敗告終,爲此,那先天蟠桃神樹,還頗爲的折損了一些元氣。

而今,雲中君曾經所預想的蟠桃園真的落成,這又叫他如何不起好奇心?

……

“太真道友,這一位是?”當戴着面具的雲中君跟在太真道君的身邊一起進入天庭的時候,來參加這蟠桃盛會的大神通者們,不由得都是將目光落到了雲中君的身上——古天庭傾覆之後,太真道君除了對天地之間的坤道女神們頗爲照顧以外,都是獨來獨往,而今,她的身邊卻是突然多出來一個人,這又叫其他的神聖們如何不爲此好奇無比?

當然,更令其他的神聖們覺得好奇的,還是雲中君身上的氣機——明明是一位緣之境的大修行者,但他身上的氣機,卻不見有半點歲月的痕跡,叫一衆大神通者們,都是覺得陌生無比,這樣的一位突然冒出頭來的強者,又如何不引起那些大神通者們的注意。

“雖然不曾見過,但衆位道友們應該知曉他纔是。”當那些大神通者們問起來的時候,太真道君也同樣是面帶笑意的迴應着這些大神通者們的好奇,“西崑崙之外,有弱水環繞,這位道友,便是看守西崑崙門戶的弱水之神,上一個紀元的時候,共工強扣西崑崙,便是我和弱水道友聯手對敵,只不過弱水道友生性孤僻,不與人交,巫妖大劫的時候,弱水道友隕落於那濤濤天河之下,前不久,纔是轉接而歸,若非是天帝舉辦的蟠桃會涉及到了蟠桃神樹,說不得他此時還在弱水當中清修,以穩固修爲纔是。”

“原來如此。”其他的大神通者們,這纔是恍然大悟,朝着雲中君一禮,“上古巫妖大劫,隕落的道友不計其數,弱水道友能夠轉劫而歸,實在是可喜可賀。”

“而今,有弱水道友珠玉在前,相比其他的道友們也都快要轉劫而歸了。”

一時之間,這蟠桃盛會當中,可謂是其樂融融,和諧無比。

“師弟,你看你當日所見的那位神聖,可位列其間?”當那些大神通者們推杯換盞的時候,上首處代表幾位聖人的位置上,玄都道人卻是冷靜無比的觀察着場中的每一位大神通者,向着廣成子傳音到。

“不在。”場中每一位神聖的身形和氣機,都在廣成子的腦海當中浮現出來,然後和他在渭水當中所見過的那白衣道人一一的對應,但無論如何,這場中的大神通者們,都無法和他在渭水當中所見過的那道人對應起來。

“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夢境?”看着面前的大神通者們,廣成子的心頭也不由得越發的疑惑起來——在他離開了渭水之畔以後,那位白衣道人的模樣,氣機,便是飛快的在廣成子的腦海當中變得模糊起來,而當廣成子見到了玄都,兩人一合計,就立刻是馬不停蹄的趕回了渭水之畔,但那位白衣道人卻早已是不在原地,甚至他們在那渭水之畔,都找不出任何的那道人存在過的痕跡。

若不是那道人的言語,就清清楚楚的銘記於廣成子的腦海當中,其和廣成子所定下的約定,也都是明明白白的銘刻於廣成子的心頭,廣成子只怕真的是要懷疑自己再渭水之畔的經歷,只是一場幻覺。

“見過諸位道友,此番請諸位道友而來天庭,除了慶賀這蟠桃園名副其實以外,天庭還有一樁大好事,要與諸位分享。”很快,這一場蟠桃盛會便是在大神通者們各自的心思當中到了尾聲,而這個時候,昊天帝纔是起身,屏退了場中所有的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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