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杜府後,蕭懷素原本想着安頓好了杜延玉便去找王氏說上一說,畢竟不要青梅他們一家子呆在府裡,這身契卻還捏在王氏的手裡,總要給個交待拿個章程出來。
青梅全家是要趕出去的,只是這身契卻是不會發還給他們,這對下人來說已是很沒有臉面的事,就算到其他人家做工也不會被人接納,頂多自己做些營生或是打些零工過活。
青梅倒是打的好主意,想着趕了他們出來,身契也一併發還,到時候她想要嫁張君,或是張君有前途了,她成爲官夫人也是有可能的,可揣着這奴婢的身份,主家不給你脫籍,你永遠也翻不了身。
蕭懷素自然看出了青梅的算盤,但可惜了,這種背主的奴婢就是要壓着她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蕭懷素正要轉身離去,杜延玉卻是揪住了她的衣袖,仰頭道:“表妹要去哪裡?”話語裡竟是多了絲依戀,如今她受過感情的傷,正是最脆弱的時候,有蕭懷素陪在她身邊感覺要好多了。
蕭懷素笑着拍了拍杜延玉的手,“這青梅一家子的事都要處理,我總要去給大舅母回個話。”
杜延玉默了默,點頭道:“是這個理。”說罷又站了起來,“我也同表妹一起去,這本就是我的丫環,怎麼處置我親自與大伯母說。”
“可是……”
蕭懷素一臉擔憂,王氏又不是那等好唬弄的人,雖然顧忌着小姐們的臉面恐怕不會當場說穿,但私下裡免不得要打聽一番,這畢竟是杜延玉跟前的大丫環,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錯事要全家都給趕出去,這可就值得商榷了。
杜延玉不親自面對也少了一份尷尬。
蕭懷素是這樣考慮的,可眼下見杜延玉執意要去,她想了想也便點頭答應了。
吃一塹長一智,或許杜延玉能從這場教訓中醒悟過來,那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倆人都稍微整理了一下妝容,這才往王氏的院子而去。
杜延雲與杜延雪姐妹也在那裡,母女三個說說笑笑,其樂融融。
見着蕭懷素與杜延玉相攜而來,丫環趕忙向裡稟報了一聲,又笑着給撩了簾子。
如今王氏跟前的春夏秋冬四個大丫環都是配了人的,不是管事就是小廝,升了管事媳婦後就調到其他地方理事了,新升上來的丫環蕭懷素也看着面生,竟是連名字都不知,只微微頷首示意。
見着蕭懷素姐妹兩個進來,王氏與杜延雲坐着未動只一臉含笑,受了她們的禮。
倒是杜延雪乖乖地起了身給兩位姐姐行禮,蕭懷素便笑着拉了她起來,“沒想着二表姐與四表妹也在這裡。”
“原是想要走走罷了,沒想到就走到母親這了,正巧四妹也在,眼下連你們兩個都跑來了,母親這兒看來果真是個福地呢!”
杜延雲說着便笑了起來,她已經快要臨盆,肚子圓滾滾的,人看着也豐腴了不少,連雙下巴都長出來了,好在秦致遠不介意,依然拿她當個寶。
杜延雲的日子過得很是滋潤,只看那紅潤的臉龐與一臉的笑意便知道她心情舒暢得很。
“你這嘴是越來越甜了,將來我那外孫必定也是肖你的,生就一張甜嘴。”
王氏笑着瞅了杜延雲一眼,又將靦腆的杜延雪攬在懷裡,笑着看向蕭懷素倆人,“怎麼想着過來我這了,可是有事?”說着着意瞄了杜延玉一眼。
若說蕭懷素還能掩飾得住,照樣從容大方,可杜延玉那模樣一看就是無精打采的,整個人如焉了的絲瓜一樣,看着就缺少了生氣。
蕭懷素也看了杜延玉一眼,這才向王氏點頭道:“是有事要和大舅母商量。”
杜延雲也是識眼色的,聞言便撐着腰起了身,兩個丫見狀趕忙去扶了她,便見杜延雲招手對杜延雪道:“這坐了一會兒了,院裡的那幾株月季開得正好,四妹陪我出去看看!”
杜延雪便看了王氏一眼,見母親點頭,便乖巧地上來牽了杜延雲,姐妹倆便帶着丫環出了門去。
王氏這才斂了面色看向杜延玉,“三丫頭這是怎麼了,臉色這般不好?”
今日她也聽連生家的回過,說是杜延玉的丫環青梅一早便出了門,緊跟着蕭懷素與杜延玉也出去了,往日裡這樣的事情倒也算平常,丫環或是出去採買東西,小姐們想着出門遊玩,但如今倆人回來卻是這樣一副面色,王氏頓覺得有事發生。
杜延玉默了默,這才擡頭道:“大伯母,我想將青梅打發出去,連帶着他們一家子都放了吧!”
“放了他們一家子出去,這是爲何?”
王氏更加不解,這纔將目光轉向了蕭懷素,至少這個丫頭是明事的,不像杜延玉說話只說一半,不清楚前因後果她怎麼猜得着?
蕭懷素嘆了一聲,這才道:“大舅母,原是青梅這丫頭喜歡上了外面的一位公子,被我們發現了,三表姐這纔想要成全她。”
“這……”
王氏詫異得看了杜延玉一眼,青梅喜歡上了外面的人,這是怎麼見到的,如何相識相處的,難道連她這個小姐都不知情?
如今杜延玉懨懨的神情說明了什麼?是對青梅的不滿,還是對自己的懊惱?
而且還要放了青梅一家子出去,這是要給他們脫籍成良民了?
杜延玉低着頭不想說話,她原本還想要鼓足勇氣向王氏坦白一切的,可到了這當口,她實在沒有臉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蕭懷素這才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大舅母,青梅做得確實太過了,她背主胡來,三表姐還一直矇在鼓裡,仗着主子的信任便爲所欲爲,當真以爲咱們制不了她!”
“那青梅眼下在……”
王氏眼珠子轉了轉,蕭懷素這話說得含糊,半真半假,讓人摸不透徹,她直覺這裡面有隱情,可看杜延玉那模樣又不忍心揭破,到底是大姑娘了父母又不在身邊,總得顧忌着姑娘的臉面。
“眼下青梅正在那位公子家裡呢,咱們也就不帶她回來了,這纔想着向大舅母討個章程,這樣的奴婢攆了就攆了,只她家人若還留在府裡就怕他們興風作浪,不如一起放出去。”
蕭懷素說着站了起來走到王氏身邊,附在她耳邊道:“青梅可惡,他們一家子只怕也不是不知情的,請大舅母將人給攆出去,身契還留在手裡,也算是給他們的懲罰了。”
“果真要這樣?”
王氏挑了挑眉,蕭懷素難得這樣狠厲,將下人攆出去不給身契,在京城裡恐怕是寸步難行,杜家人向來待下人寬厚,杜府的下人過的日子比起尋常的百姓都要好上不少,若是被攆了出去,今後只怕就沒那麼舒坦了。
蕭懷素沉着臉點了點頭,面色罕見得帶着一絲凝重,“爲了怕他們胡亂說話,還請大舅母好生敲打一番,不要以爲離了府便能搬弄口舌是非,不然身契捏在咱們手裡,對於這樣的下人?大可以送官查辦,發配服刑!”
竟是這麼嚴重?
王氏微微驚訝地看了蕭懷素一眼,不由默了默。
只怕這事真是青梅做得太出格了,纔會換來這樣的結果,可她也不能只聽蕭懷素的一面之詞,便先點頭應下,“這事我知道了,一會兒我便讓連生家的處置,你們且先回去吧。”
王氏既然這麼說,蕭懷素微微放了心,也不管她是表面同意,心裡疑惑,至少下來後會自己去求證,總好過將一切攤開來說讓杜延玉沒臉。
倆人起身告辭,杜延玉還端正地給王氏行了禮,“有勞大伯母爲侄女操勞。”
“傻孩子,”王氏這才笑着搖了搖頭,面容和藹,“你父母都不在身邊,伯母自然要多照顧你,若是有哪裡疏漏了的,你儘管和我說。”
杜延玉點了點頭,這才與蕭懷素轉身離去。
王氏的面色緩緩沉了下來,蹙眉深思,又招了連生家的進來說話,“去將青梅的老子娘都拘了,我有話要親自問他們。”
連生家的不明所以,“夫人這是要……”
“別問原由,找個僻靜的屋子,我要單獨和他們說話。”
王氏擺了擺手,不由嘆了一聲,她是顧着自己的兩個女兒倒是有些忽略杜延玉了,就連最近給杜延玉相看人家都是杜老夫人出面得多,她心裡也有些愧疚,就想把這件事情弄明白了,若是杜延玉那裡出了什麼差錯,她自然是要盡能力地補救。
青梅與張君這事雖說進行得隱秘,但到底還是對她娘透露了些,是以王氏稍稍一威嚇,青梅她娘便全數招了。
王氏很是震驚,沒想到這事情的全貌竟然是這樣,青梅這丫頭當真是好大的膽子,不說攛掇着主子做錯事,竟然還存了那樣的心思,當真以爲她主子是傻的,能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
青梅自然是不能留在府裡的。
王氏琢磨了一下,亦發明白蕭懷素的心思,只要身契捏在手裡,即使將青梅給放出去了,只要他們願意,隨時都可以拿捏她,如今也不過是讓她自生自滅罷了。
不過青梅那一大家子……王氏想了想,還是決定將他們給送到偏遠些的莊子上,連同青梅的弟弟一道,畢竟還有個兒子守着,這兩夫妻也不至於要破罐子破摔,這也是念在他們家都在府裡服侍了幾代人,算是留給他們最後一點體面。
至於府裡和青梅家沾家帶故的幾戶,王氏也敲打了一番,要想保住自己的飯碗就要放明白些,別行差踏錯,若是自己都不顧臉面,也不要怪主家處置他們。
想來失了孃家再失了依仗,青梅這丫頭再怎麼樣也蹦達不起來了吧。
王氏將最後對青梅一家人的處置結果告訴了蕭懷素,雖然與她想像中有些出入,但到底王氏是辦老了事情的,自然有她的考量,蕭懷素也便沒有多說。
至於杜延玉那裡,王氏雖然沒有說透,但也是點到即止,至少讓杜延玉心裡明白,不管她做錯了什麼,只要改過來了,孃家人都是站在她那邊的。
杜延玉心中感激王氏,只是到底經歷了這樣的事情,情緒上難免有些懨懨的。
杜老夫人不明所裡,還拉了王氏來問話,“我看着三丫頭精神這般不好,問她也沒說什麼,難道是病了不成?”
王氏眉頭挑了挑,還是不動聲色地笑道:“婆母這是多濾了,前兩天大夫來給二丫頭請平安脈時,也讓給三丫頭看了看,身子是沒事的,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心事多,咱們怎麼知道她想的是些什麼?”
杜老夫人埋頭想了想,似乎也憶起了自己的少年時光,便點頭道:“或許你說得在理,可總這樣也不是個事,怕她自己憋出了毛病這可怎麼好?”
“婆母,媳婦有一個主意,不知道行還是不行?”
王氏心裡早有這個想法,此刻杜老夫人問到這事,她禁不住說了出來。
“什麼想法,你且說來聽聽。”
杜老夫人一手撐着額頭微微挪了挪了身子,香桃趕緊拿了個引枕給她墊在腰後,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王氏便笑道:“爲了三丫頭的親事這些日子也看了好些人家,總覺得不是那麼合適,再說三丫頭眼下精神也不好,我便想讓她出去散散心,橫豎咱們家的姑娘也不用那麼早嫁,婆母您看呢?”
這事雖然沒傳出些什麼,但讓杜延玉出去避避也好,或許遠離了京城,這事在她心中也就慢慢淡化了,王氏是這樣考慮的。
杜老夫人略微沉吟了一陣,便點頭道:“去散散心也好。”
見杜老夫人同意,王氏也笑了,“近的地方估摸着三丫頭都去過了,媳婦打量着送她去江南呆一段日子,那裡風景怡人,水鄉清幽,最是養人不過。”
“你是想把她送到吳家去?”
杜老夫人也明白了王氏的意思,吳家是王氏姐姐的婆家,也是她大兒媳婦吳清孃的孃家,這是親上加親的關係,送個杜家小姐去住上一段日子也不爲過。
“是。”
王氏笑着應了一聲,“清孃家裡還有幾個未出閣的妹妹,三丫頭過去也能與她們作個伴。”
王氏是知道自己的姐姐管束家中女兒最嚴,不拘是嫡女還是庶女都相同,還請了宮裡的教導嬤嬤來,杜延玉過去被拘着一下也好。
當然,她也要選兩個精心的媽媽去看着,再不能讓杜延玉出這樣的事了。
“就送三丫頭一個過去?”
杜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麼,微微蹙了眉。
王氏也明白杜老夫人考慮的是什麼,便又道:“原本也是想懷素一同過去的,可媳婦想着她要備嫁不好出遠門,再說年前又要回蕭家去,所以才……”
“還是你想到了,瞧我這記性,都糊塗了!”
杜老夫人這才一拍腦門呵呵笑了,她從小就護着這個外孫女,也是這個外孫女懂事聽話,只是人老了到底忘性大,想着兩個孫女一起去好作陪,卻忘了蕭懷素已是定了親的姑娘,再四處走動也不好。
兩婆媳說定了這事,王氏轉頭就告訴了杜延玉。
杜延玉也沒猶豫,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回頭便讓丫環收拾行禮去了,竟是有種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京城的感覺。
蕭懷素知道這事後也贊成王氏的做法,杜延玉離開一陣散散心也好。
這段日子看着杜延玉都清瘦了不少,原本是鵝蛋臉如今已經成了瓜子臉,美是更美了,只是眉宇間有種淡淡的憂傷。
“三表姐可別忘記給我寫信,得了什麼好玩的也捎些回來。”
蕭懷素想去江南,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時候,看以後成了親有沒有這個空閒讓寧湛帶她四處遊玩一番。
“知道了。”
杜延玉牽了牽脣角,以往她看着都是跳脫得緊,如今沉靜下來倒真有姐姐的幾分模樣。
蕭懷素看了又看,不由捂脣笑了,“從前和三表姐在一起,別人還以爲你是妹妹呢,如今倒是像我姐姐了。”說着挽了杜延玉的手親暱地依在了她的肩頭。
“你這丫頭。”
杜延玉微微一怔,便笑着揉了蕭懷素的額發,“聽說江南的景色很美,我先去看看,以後知道哪裡好玩了再帶表妹去。”
“好啊。”
蕭懷素趕忙應了下來。
這次杜延玉離去帶了兩個大丫環四個小丫環,還有兩個管事的媽媽,青梅那一角王氏另外選了個穩重的丫環給頂上了。
看着杜延雲頂着個大肚子來給她送行,杜延玉已是眼淚汪汪,只拉了她的手道:“看不到二姐的孩子落地了,”又吸了吸鼻子,轉向蕭懷素,“表妹記得到時候畫幾張侄兒的肖像給我捎來。”
“是,我記住了。”
蕭懷素笑了笑,伸手扶住了杜延雲,又聽得她囑咐了杜延玉幾聲,杜延玉這才依依不捨地上了馬車。
“三妹這一走也是好事,平日裡都有姐妹照拂着她,凡事養成了依賴的性子,又不知人心險惡,如今出去走走也是磨磨性子,長點腦子。”
聽杜延雲這一說想必也是知道了那事,只誰也沒有點破罷了。
誰知道剛走到二門處,杜延雲便頓住了,蕭懷素詫異得回頭看了一眼,見她的表情似扭曲似痛苦,不由急聲道:“二表姐這是怎麼了?”
杜延雲這纔看向蕭懷素,咬牙道:“肚子有些抽痛,只怕是發作了!”
“表姐你先穩住,我立馬讓人擡轎子來!”
因着杜延雲孕期需要多走動,是以她們倆人送了杜延玉後便一路走着進內院,沒想到這當口竟發生這樣的事,周圍頓時一陣人仰馬翻,幾個丫環齊齊圍了過來,便聽蕭懷素鎮定地吩咐道:“秋靈趕快讓人擡了轎子來!”又對已經做了媳婦子的奉蘿道:“快去稟報大夫人!”
秋靈與奉蘿領命而去,蕭懷素便在一旁守着杜延雲,還開解她道:“沒事的,這陣痛還要好一陣子,表姐且放寬心,自己不要急,把這力氣用到生孩子的時候!”
被蕭懷素這一安慰,杜延雲原本緊張的情緒都要平靜不少,她也是第一次生孩子,自然沒什麼經驗,可聽蕭懷素這一說,反倒是樂了,“瞧表妹說得頭頭是道,哪裡聽來的?”
蕭懷素不由紅了臉,吱唔道:“在杜家村時聽過劉媽媽唸叨過……”
劉媽媽在村裡替人接生過幾次,村裡離鎮上遠,請個穩婆都要跑上好長一段路,是以能夠自己解決的便自己解決的,劉媽媽也因此幫過別人幾次。
杜延雲笑了笑,兩姐妹又說了會閒話,倒是讓她忽略了肚子的疼痛。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轎子便擡來了,蕭懷素讓人小心扶了杜延雲上轎,又讓個小丫環過去稟報,讓王氏她們直接去杜延雲的院子。
王氏一收到消息便趕忙讓人去請穩婆了,爲了穩妥起見還請了時常坐診的老大夫在一旁候着,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什麼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提前預備着,纔能有備無患。
王氏到了之後便讓人將蕭懷素給請了出去,“你一個姑娘家不好待在產婦房裡,知道你關心你二表姐,且在外面先候着。”
“是,大舅母。”
蕭懷素自然不會添亂,只點頭應了,又問道:“舅母可着人通知了二表姐夫?”
“已經去了,姑爺收到消息應該就會回來了。”
王氏匆忙點頭,聽到屋裡已經傳來了杜延雲的叫喚聲,忙將杜延雪託給蕭懷素照顧着,人卻是轉身就進了屋裡。
“表姐,二姐不會有事吧?”
杜延雪踮着腳看向裡屋,小小的臉上也盡着擔憂,蕭懷素笑着搖了搖頭,又牽着她往外走,“沒事的,當初舅母生你時也是這樣,咱們且在外面安心等着。”
杜延雪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着蕭懷素往外走去。
杜老夫人正好這時也趕到了,蕭懷素趕忙上前扶住她,“外祖母,二表姐才發作了一會兒,只怕還要等些時候,大舅母已經進去了,我扶您到隔壁的花廳坐坐?”
“好!”
杜老夫人乾脆地點頭,生孩子她也經歷過,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忙得完的,若是生第一胎只怕耗費的時間更久,又見杜延雪小臉緊皺的模樣便招了她來跟前,“四丫頭這是擔心你二姐呢?”
杜延雪想了想,這才認真地點了點頭,“二姐叫得好厲害,只怕她很痛!”
到底是童言稚語,一句話便將杜老夫人給逗樂了,“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又牽着杜延雪往花廳而去,“祖母給你講講當初我生你父親他們時的情景,那可是真痛啊……”
見着杜老夫人將杜延雪給哄進了花廳,蕭懷素想一想便往廚房而去,杜延雲生孩子要使力氣,還得補充點食物和湯水,她準備煲個雞湯,再煮點面,大傢伙餓的時候也能打個尖,這個時候只怕誰都沒心思坐在飯桌上用膳了。
回了杜府後蕭懷素偶爾也下下廚,只是沒在杜家村做得那麼多,還是小菊更熟悉這裡,在一旁幫忙。
蕭懷素便吩咐小菊道:“外祖母最近有些上火,你做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再配上白粥下下火正好。”
小菊應了一聲便挽起衣袖忙活了起來。
蕭懷素又讓廚娘將雞給洗涮乾淨了,對半剖開後這才放入了沙鍋裡,再加入各種香料與配菜,便一直守在一旁燉着。
這燉雞最講究火候和時辰,想要熬出味道鮮的濃湯,沒兩個時辰都不行。
蕭懷素又趁這個功夫擀了些麪條出來,等着雞湯好了便將麪條煮熟,再用雞湯調料,加上香油和芝麻,再灑上些白綠的香蔥,那香味隔老遠聞着便讓人垂涎不已。
“將這些先給大舅母和二表姐他們送去!”
蕭懷素小心翼翼地裝了幾大碗麪進食盒裡,讓小菊和另一小丫環提了先去,自己又將清粥小菜給裝好了,備上兩碗雞湯給杜老夫人送去。
到了花廳時,杜家人已經轉坐了一圈,只有杜伯溫還在當差沒有趕回來,連秦致遠都到了。
“表妹做的雞湯麪還有沒有,這吃得不過癮,再配上面餅就更好了。”
杜延意第一個便吃完了面,還有些意猶未盡地看向蕭懷素。
劉美鳳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示意他坐下,便聽王氏道:“你表妹都忙了幾個時辰了,你還不讓她休息了不成?”說着便嗔了兒子一眼。
蕭懷素笑道:“麪餅倒是沒來得急做,不過雞湯還有的,面也擀得多,現煮就成了,多少都有。”說着轉頭又吩咐小菊去再煮些面,這纔將清粥小菜擺在了杜老夫人跟前,“外祖母最近有些上火,喝些清粥最好。”
“還是這丫頭念着我。”
杜老夫人笑着拉了蕭懷素入座,笑道:“剛纔吃了一小碗湯麪,眼下肚子正餓着,你端了清粥來正好。”說着看了一眼那幾碟小菜,有醋溜黃瓜,涼拌紅白蘿蔔絲,五香豆腐乾,還有一小碟蒸糕,綠的、紅的、白的、黃的,看着便讓人很有食慾。
秦致遠卻是匆匆吃下一碗湯麪便起了身,對着杜老夫人拱手道:“祖母,我再去看看延雲。”
“婆母,我也陪姑爺一道。”
王氏也站了起來,她只喝了些雞湯,也沒什麼胃口,這心都掛在女兒身上呢。
“你們去吧!”
杜老夫人擺了擺手,知道他們心裡都放不下。
劉美鳳還揪着杜延意在那裡說教,心裡頗有幾分酸味,不知道她若是生孩子的話,丈夫也是否能那麼關切擔憂。
吳清娘之前來看了一次,屋裡又有兒子要照顧,王氏便先遣了她回去,等着杜延昭一同回來用過晚膳,又將兒子給安頓睡着了,夫妻倆這才趕了過來。
“如何了,還在痛?”
吳清娘走到劉美鳳那問了一聲,兩妯娌悄聲在一旁說着話。
杜延昭則與杜延意呆在一處。
眼看天色漸晚,蕭懷素先送了杜延雪回去休息,看着她睡着了,又讓丫環留了燈小心看顧着,這才離開。
回到花廳時,杜老夫人已經撐着額昏昏欲睡了,蕭懷素不由上前輕輕搖醒了她,“外祖母,我扶您回去歇着吧,可不能在這睡着了,要着涼的。”
杜老夫人擡起惺忪的睡眼,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啞着嗓子道:“二丫頭如何了?”
蕭懷素接過丫環遞來的茶水,端給杜老夫人喝了一口,這才道:“二表姐還好,吃了一碗雞湯麪,現下叫喚的聲音也小了,穩婆讓她省些力氣,只怕要到明日才能生得出來。”
王氏聽說蕭懷素轉回來了,自然也到了花廳來,倆人一左一右地扶起杜老夫人,便聽王氏道:“婆母且安心歇着,等着二丫頭順利生下了孩子,媳婦定讓人第一個給您報信!”
“由你們看顧着我也放心。”
杜老夫人略有些疲倦地點了點頭,“老大還沒回來?”
“老爺託人捎了消息回來,今兒恐怕回來不了了。”
王氏也是才收到消息,杜伯溫被皇上留了下來,只怕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商議。
杜老夫人便點了點頭,由着倆人送她回了屋去歇下不提。
王氏也覺得累,可在產房裡的是自己的女兒,再累她也得撐着,又感激地拍了拍蕭懷素的手,“今兒個你也受累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蕭懷素忙了一天,又爲大家精心準備了吃食,又幫着她照看杜延雪,這讓王氏輕鬆了不少。
蕭懷素也沒有推遲,她確實是累得要趴下了,便道:“若是二表姐那裡有什麼需要的,大舅母隨時讓人來喚我。”
回到自己屋裡梳洗後,蕭懷素倒頭便睡着了,直到外頭的更鼓敲了五下,聽到院門外的拍門聲,她一下就坐了起來,便聽到屋外有人欣喜地說道:“快去稟報表小姐,二姑奶奶生了位小少爺!”
蕭懷素還有些迷糊,聽到這話驟然清醒了過來,怔了怔後,脣角的笑容便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