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皇上奉皇太后攜后妃出皇清城南巡,一早上正華門外儀仗馬車已準備妥當,只待出巡人到齊便可出發。
沈嘉玥領着宜靜一邊走一邊囑咐,羅裡吧嗦說了一通,趙箐箐在一旁看着兩母女,不禁輕聲失笑,“好了,好了,有我在姐姐放心吧。若是如今便不放心了,那往後遠……嫁的遠了,可怎麼好?”
這次南巡除了還在襁褓中的幾位皇子皇女,其餘皇子皇女皆隨行左右,如此宜靜公主也能在南巡名單上,可沈嘉玥又不去,只好交由趙箐箐照顧。
“也罷,那我就把女兒交給你照顧了,若是少了一根汗毛,看我不回來收拾你。”沈嘉玥免不了瞪她一眼,示意她別說錯話,又將宜靜的包袱交到趙箐箐手裡。
傅慧姍眼角閃着淚光,熟識她的人清楚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兒,若恪慧公主還在,必然在此次南巡的名單上。沈嘉玥回首看到傅慧姍,佯裝沒看見,拉過她的手,湊趣道:“慧姍可要爲我作證,若是宜靜回來少了一根汗毛,我定要去含德殿收拾她的。”
傅慧姍噗嗤一笑,她明白沈嘉玥這是開解她,也識趣的笑道:“好,我作證,箐箐啊,你可要小心了。”又正色道:“一路順風,平安歸來。”
沈嘉玥連連附和,“對對對,平安歸來最重要,記着南巡的風景和發生的故事啊,有什麼好風景畫下來,到時回了宮給我和慧姍去瞧。”
祥嬪章若芷也在此次南巡名單上,她收拾妥當,交代好自己宮室的事後,也來湊趣,呵氣如蘭,“幾位姐姐在聊什麼?我都交代清楚了,就等上馬車了,我和穎順儀坐一個馬車,謙妃姐姐呢,和誰坐一個馬車啊?”
沈嘉玥笑顏綻雙靨,朗笑一聲:“也沒什麼,總不過就是路上平安罷了,祥嬪妹妹倒乾淨利落,這樣快就交代好了。”
此次隨行的妃嬪不過十位,以嬪主爲主,太后有意讓她們得幸於天子。除了皇后外,還有謙妃趙氏、令婕妤董氏、孝容華連氏、禧容華何氏、敏嬪楊氏、祥嬪章氏、穎順儀蔣氏、寶林葉氏、采女秦氏、淑女王氏。原本的靜芳儀宋氏也在此列,但因其被皇上着令去安逸宮自省,而少了一位妃嬪隨行。
到底是自己宮裡的祥嬪,趙箐箐答話也爽快,“因着一宮主位妃嬪只有我一人隨行,皇后娘娘許我獨坐一輛馬車,南巡一路上和祥嬪妹妹一同說話倒是極好。”
因着沈嘉玥幾人從東宮回皇清城後,章若芷很少與她們來往,一下子生疏不少,沒了之前培養出來的清靜。
傅慧姍和沈嘉玥哪裡會不明的,傅慧姍連忙伸手拍她一下,趙箐箐吃痛的‘哎喲’一聲,傅慧姍掩嘴一笑,“哼,之前還說我和嘉玥不隨行你一人連說話都沒人說,這下還沒上馬車呢,便和祥嬪妹妹一道套近乎,可見你這人啊,太滑頭,就愛說些好聽的話來哄我們。”
沈嘉玥也伸手作勢要打,“可不嘛,之前說的好好兒的,還引了我一‘缸’眼淚,這會子人還沒上馬車呢,就嫌棄咱們了,可見我這眼淚是白流了。”
“好姐姐,好姐姐,這許多人呢,好歹我也是謙妃娘娘啊,給我留些面子唄,我再不敢了。”趙箐箐一邊求饒一邊拉過章若芷當擋箭牌,“祥嬪妹妹快幫我抵抵火氣,我一人可受不住啊。”
話剛一出口,迎面有太監高喊:“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到——”
正華門等着不少人連忙請安道萬福,皇上免禮,皇上奉着太后上了馬車,皇后卻走向沈嘉玥她們這兒,看着沈嘉玥和傅慧姍囑咐道:“本宮隨行南巡,宮裡的一切可就有勞二位妹妹了,小事你們做主無妨,大事允你們先斬後奏的權利,鳳印已讓人送去妱悅殿,交給賢妃妹妹了。”
沈嘉玥和傅慧姍忙不迭答允下來,皇后又道:“賢妃妹妹不必擔心宜靜,本宮會照顧一二的,當還宜靜人情便好。”
宜靜相救太子一事闔宮皆知,皇后又怎會不知呢?這般說,沈嘉玥自然允下,也高興。有皇后照顧一二,太后和皇上對宜靜的態度不會太難看,也不會和其他公主有所區別。她不怕別的,就怕被孩子看出她的父皇和皇祖母對她不好,內心留下陰影。
又過了一會子,隨行者悉數上了馬車,啓程南巡,沈嘉玥等人恭送衆人,儀仗漸漸消失在眼前,沈嘉玥才以莊賢妃的身份讓衆人都散了。
皇清城頓時安靜了不少,沈嘉玥相邀傅慧姍去妱悅殿說話,傅慧姍欣然應允,兩人一道坐妃攆往妱悅殿而去。
妱悅殿仍一如既往的安靜,兩人一入殿坐定,傅慧姍品着君山銀針,瞧着沈嘉玥懨懨的,不由打趣道:“這皇上還沒出皇清城呢,莊賢妃娘娘便想念不已了嗎?不若莊賢妃娘娘現在出去追回來。”
沈嘉玥白了她一眼,一把抓起桌上的秋菊面銀柄圓扇拍她一下,“這話說出來就該打,追出去又有何用?當真可笑。何況,”她確實想他,嘴上不饒,“誰說我想他了,人家纔沒呢。我是瞧着啊,這段時間可怎麼辦哦,接下這燙手山芋,哎,也不知這些妃嬪安不安分?”
傅慧姍也不再這多做糾纏,沈嘉玥什麼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心裡再如何嘴上也不會說的主,既然話鋒已轉,她便接道:“不安分,直接去安逸宮自省,我纔沒這麼多閒功夫與她們瞎扯。”
沈嘉玥頻頻點頭,“行啊,行啊,懿文夫人最忙碌了。”
“對了,嘉玥,我今晚睡在妱悅殿吧?我們一同睡,好不好?我不想去瑤光殿,太冷清了,我也怕黑。”
沈嘉玥眼角泛着淚光,人人都怕黑和冷清罷!微微點頭,“好啊,反正沒人來管我們,更不會有人來說我們的,你便住在這兒吧。”
傅慧姍忙不迭應下,說時遲那時快,立馬起身要去瑤光殿理些衣裝來,沈嘉玥只憨笑一聲,拿她沒辦法,只得讓她去了。
皇上不在皇清城,衆妃嬪就是爭也沒用,連日來都很平靜,也沒什麼大事發生。倒是南巡途中傳來信說是皇后娘娘診出了喜脈,沈嘉玥並着不少妃嬪都送去賀禮,以賀中宮有孕之喜。傅慧姍私下感嘆一聲皇后娘娘好福氣,沈嘉玥連連稱是。當日趙箐箐一言倒全中了,皇后果然是有了身孕。
又過了幾日,已至八月十五中秋節,因着上頭三位都不在宮中,外頭的公主命婦都未曾入宮赴宴,宮中也沒辦什麼大宴會,只沈嘉玥在憐樂殿開了兩張桌,請了衆妃嬪吃酒作樂,衆妃嬪倒比往日和睦了幾分,辦的挺熱鬧。
兩日後,八月十八,沈嘉玥生辰,沈嘉玥也沒心思辦生辰宴,可傅慧姍擰着幹非要給沈嘉玥辦生辰宴,說是要好好熱鬧一番,沈嘉玥磨不過她,只好讓她去折騰,尚宮局也得了機會巴結這位莊賢妃娘娘,配合着懿文夫人一同辦宴。
宴會辦的盛爲隆重,比之上次好上不少。宴會當天南巡的皇上等人的生辰賀禮也到了,皇上只讓人送來一封信,沈嘉玥當即打開,看的她一陣臉紅,雖寥寥數句卻不甚肉麻,事後還被傅慧姍私下取笑了好幾次,她親自又回了一封信過去。
起初宴會好好的辦着,沒成想後來又出了如當年一般的事,愨小儀史氏查出有孕,沈嘉玥讓人去報給皇上,席面雖繼續進行,但沈嘉玥總是愣神出錯,漸漸的沒了心思取消了之後原本安排好的節目,並暗自下定決心往後決不辦生辰宴,自此她再未辦過生辰宴。
生辰過後,傅慧姍起了個大早,親自做了一碗長壽麪,端給正在梳妝的沈嘉玥,尷尬一笑,若她知道有昨天那幕,也不會辦宴會的,搞不好讓沈嘉玥誤以爲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暗自恨上了那個愨小儀,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那個時候說。道:“你沒事兒吧?昨兒你沒吃好,今兒補起一碗,你昨晚沒睡好吧?”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說:“我真不知道愨……她會爆出這事,若是知道的話,我也不會替你辦了。”
沈嘉玥若無其事的一手插簪子,一手畫眉,鄭重道:“往後別花心思了,你瞧瞧好好兒的宴會被攪了。我能有什麼事啊,這也不是第一回了,睡挺好的。反倒是你不必耿耿於懷的,你也是一片好意,我又怎會怪你呢,昨兒的壽禮中你那份我最喜歡了,謝謝你,必然花了不少心思吧!?”
這樣平靜的沈嘉玥反而讓傅慧姍更擔心,可也沒辦法,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待沈嘉玥打理好,一邊吃壽麪一邊與傅慧姍說着話,彷彿和沒事人一樣。唯有最瞭解她的如花,清楚明白:在沈嘉玥心裡這件事成了她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隱痛。
往後的日子裡,沈嘉玥再沒提生辰那日的事,只一心與傅慧姍一同料理宮務,照顧女兒,等着日子一天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