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追查到底

沈御醫想死。

他就是讓鄭御醫給賣了,推到惠妃這裡養胎。想他出身寒門,爬到太醫院御醫的位置都算祖上積德,冒了青煙,已經頂天了。他沒那種光耀門楣,一定要出人投地的抱負,就想着安穩地吃着朝廷俸祿,給皇家治個頭疼腦熱,打嗝放屁,諸如此類的小病,混到老死也就心滿意足了。

他這是多麼平凡而偉大的夢想啊,就那惠妃這麼寶貝的肚子給破壞摧毀個乾淨。

端王妃算計惠妃,這等皇家秘聞等大燕朝亡了他再聽不遲。他這身臨其境,分分鐘皇帝滅口的下場,連眼淚都不敢掉下來。

不過是片刻間,沈御醫已經罵遍了鄭御醫十八代祖宗,一一問候,無一落下。如果不是他秘製的保胎丸日日頂着,惠妃若在懷孕之初聞到,只要遠遠的味道傳過來,依這強烈的藥性,板上釘釘滑胎沒跑。

沈御醫無精打采,一臉屎色。

他的話音剛落,下面跪着的兩人臉色比他還要難看,端王妃更是大驚失色,一下子癱坐在地,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眼神乞求地望向端王。

“我沒有,臣妾沒有放這些,”端王妃不自覺地搖頭,臉色慘白。“陛下,王爺……”

惠妃根本沒有靠進她,連那阻止她們離開寧安宮的宮女都不曾近過身,那掛在腰間的荷包不可能是惠妃差人換掉,只爲了誣陷她的。她這荷包是她屋子裡貼身侍女所做,在她身邊已經服侍了兩年,手腳一向乾淨,不是趨炎附勢之輩。

宜安公主直愣愣地望向端王妃,脖子後面一個勁兒的冒涼氣。

歷來皇位之爭,血腥殘酷,不擇手段。

皇帝子嗣單薄,好不容易有妃子懷了身孕。端王妃就迫不及待地拉她進宮,明面上說是打好交道,免得中秋節時進宮飲宴忙成一團,冷落了寧安宮。宜安公主信她。才陪着她,誰知就把她給陪到這步田地。

衝着皇帝的子嗣下手,反而端王的孩子一個一個往外蹦,仔細想想,端王妃打的什麼主意,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猜。

可,是不難猜,卻恐怖啊。

宜安公主一頓腦補,頓時這皇宮處處是陰謀,一步踏錯。就要小命不保。

如果公主是個官位,她寧願辭去不做,和她家駙馬跑個山溝溝裡守着幾箱金條種地過活。

端王妃已經沒有多餘精力管那個默默移開肥胖身體的宜安公主,她家王爺不爲她出頭,在皇帝那兒。她根本是百口莫辯。

顧宜芳臉上陰晴不定,衝高洪書揮了揮手,“把公主和王妃帶來的賀儀給御醫搬過去驗。”

此事關係重大,皇帝早把不相干的衆宮人擋在門外,是以左一趟右一趟的體力活只能是高洪書親自下手。高洪書心裡不樂意,臉上卻不敢顯露半分。他太清楚皇帝了,此刻就跟個炮仗似的。誰點炸誰。

“端王,你怎麼看?”顧宜芳沉默良久,才擡臉看向難得一本正經的端王。

端王陰沉着一張胖臉,雙下頜緊湊地擠在一起,眼底滿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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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弟建議,追查到底。以絕後患。”

直到這一刻,端王才真正體會到了他的兄長是掌握着無數人生死殺戮的皇帝。他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任何一個人的生死,包括在別人眼裡高高在上的端王妃,他的弟媳。

他和王妃成親四年。住到一塊兒的時間加在一起不到半年,他甩手將後宅交給她打理,她打理的井井有條,是個稱職的王妃。

但他並不真正瞭解她,讓他站起來拍着胸脯跟皇帝保證,押上性命保證王妃不會做出這種事,他做不出。

皇帝帶他到寧安宮,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心底還是相信他不會指使王妃做出這種事。可他並不完全相信王妃,他不可能仗着兄長的相信,而罔顧事實,心安理得地爲王妃開脫。

端王妃一聽端王的話,眼底那點光亮算是徹底的熄滅,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不會相信端王一句話皇帝就真能放過她,可她嫁給端王四年,端王連句話也不願爲她說,直到今日她纔算徹底清醒。

顧宜芳仍是陰沉着一張臉,大掌握着椅子扶手,不知有沒有將端王的話聽進去,視線落在端王妃慘白的臉上,又划向宜安公主警惕地與端王妃保持距離的謹慎眼神。

高洪書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眼就看到沈御醫顫巍巍地舉起手示意。

“陛下,沈御醫好了。”

顧宜芳望過去,沈御醫雙\腿打着哆嗦移了上前,跪在地上,畢恭畢敬地道:“那金鑲珠寶摺絲大手鐲和金鑲玉嵌的銅鏡都浸着相思子的毒,連裝着首飾的檀香木盒也浸了毒。”

“皇弟,這真的和我無關,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宜安公主頓時嗷地一嗓子,嚇的跪在他身邊的御醫一個激靈,幾乎沒暈過去。

大金鐲子是端王妃送的一副頭面金飾裡的其中一個,金鑲玉嵌的銅鏡可是她送的。

和惠妃這條線沒拉到關係不說,還生生被扣上了毒害皇嗣的罪名。可真是魚沒抓住,倒惹了一身的腥氣,倒黴也沒這麼個倒法的。

“那個銅鏡我纔買來兩天,都還沒看明白呢,那毒真和我無關啊,我和惠妃無仇無怨的,又懷着皇嗣,我、我我不至於的。”宜安公主忽地眼睛一亮,“我和大長公主一起去買的,她能給我做證,真和我沒關係!”

端王妃前幾天纔來找她商量要結交惠妃,到寧安宮看看。一時間她也拿不定主意該送什麼禮好,畢竟惠妃懷着身子,有很多忌諱,儘量着身的東西她都不想送。大長公主躥門子,便給她出主意,第一次結交禮物既貴重拿得出手,也要新穎,讓人覺得用了心。

宜安公主一聽很有道理,便和大長公主一道去了個金鋪,一眼她就相中了這個銅鏡。

說是銅鏡,包金鑲玉的,幾乎閃瞎了她那雙眼。

如果不是惠妃懷着身子還把皇帝把在身邊,這般的心機手段,換二一個人,宜安公主還真是捨不得出手,就自己留下了。

早知道會是這種下場,還不如留自己手裡。

宜安忽然激靈打個寒顫,送皇宮裡皇帝能找人驗出有毒,她捧在手裡一輩子也想不出來驗這個,估計過不了幾年就莫名其妙被毒死了也不一定。

“是金玉堂賣的,皇弟,你派人去找他們!這幫混蛋敢在賣出的貨物上塗毒藥,是想害死多少人!?”宜安公主罵完,一臉猙獰頓時調轉畫風,變成可憐兮兮的一張胖臉。

“皇弟,你相信我,真的和我無關啊,我從不害人的,更何況是你那麼寵達的妃子,我怎麼可能會害她呀!”

高洪書暗暗挑高了大拇指,不愧是久浸在宮裡練出來的瞬間變臉技巧,多少年了還未生疏,也不知道嫁到駙馬家,駙馬見沒見識過,鎮沒鎮住他。

所謂的皇家威儀,不是動動嘴皮子說說而已,可都是實打實練出來的。

顧宜芳聽到相思子的時候右眼皮就是一跳,待到一聽大長公主的名頭,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大長公主這是消停沒幾天,又開始四處蹦達了。居然換湯不換藥,宮裡製造順不進有毒的東西,就在宮外的皇親國戚身上使勁,利用他們與宮裡貴人相互送禮的由頭,還拿出以前的招數來。

他不明白大長公主怎麼就和皇嗣對上了,一個一個的殺,還不如直接弄死他這個皇帝更省事。

顧宜芳眼皮跳的他心煩氣躁,順手抓起熱燙的茶盞就往要砸出去,誰知他一着手才知道燙手,輕輕一歪那熱水就直接倒在了他的手上,順着手腕流進了袖口。

高洪書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在瞬間發生,皇帝又羞又臊,手上又疼,那張臉在惱羞成怒之下扭曲變形的簡直讓人不忍卒睹。

他不禁默默地罵了一聲‘活該’。

皇帝長年摔杯子摔出習慣來了,終於長在河邊走,就沒有不溼鞋的,受到了杯子毫不留情的打擊報復。

他暗地裡都等了幾年的畫面,終於還是讓他看着了!

高洪書頓時鼻孔擴大,嘴角抿的嚴嚴的,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笑噴了出去,正撞槍口上讓皇帝給一巴掌乎死。

他一把掏出錦帕,抓住皇帝的手就開始擦,那白\皙的手背燙的發紅,錦帕一碰就更疼。

顧宜芳嘖地一聲,狠狠地瞪了高洪書一眼,“你眼睛給朕看清楚點兒。”

“是。”高洪書心裡美滋滋的,你丫手不欠點兒,也就不會招這無妄之災了不是?

端王讓皇帝整這一出,心裡怪不落忍的。看着那茶盞裡的水該是挺燙的,皇帝氣成那樣,抓着杯子分明是要往外扔的架式。砸誰?讓皇帝嚇的堆到地上,臉色慘白慘白的宜安公主,還是他家一臉絕望恐懼的王妃?

他家王妃雖不算絕世的美人,也是一張秀麗的漂亮臉蛋,若讓那熱水一燙還能看嗎?

心裡想着,臉上就帶出幾分不滿。“皇兄,咱查案是查案,有專門的人,可不帶你這樣動私刑的啊。你潑手上都覺得燙,萬一落臉上了,那還不毀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