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爛事兒

顧宜芳手背燙的一片紅,看着都覺得心肝疼,一聽端王這話,滿肚子的火騰地直衝上腦。

惠妃有了身子,本就有着滑胎的危險,整日躺榻上養着,什麼好吃的都吃不進去,只靠補胎丸和各種補藥頂着。他生怕一個風吹草動就傷到了她那肚子,一早下令后妃老實在自己宮裡趴着,少上寧安宮晃悠存在感,連一向喜歡往下賞東西的皇后,這回都甩手不管,連派人來問一聲都沒有,就怕惹了一身腥。

他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才勉強同意端王妃和宜安公主走進寧安宮,誰知道就是好像整出這麼一出大戲。

退一萬步,那毒也好,聞了讓人落胎的荷包都是大長公主背後使的手段,端王妃既知道惠妃這一胎對皇帝的意義,難道不應該在進宮前就慎重地反覆檢查幾遍,確保不會造成對惠妃任何的傷害?

端王說要追查到底,皇帝其實是很滿意這個態度的,誰知沒一會兒就變了臉。

端王妃應該慶幸他嫁的是端王,如果她是他的妃子,敢整這麼一出,不敢她是有心還是無意,他都能把她皮給扒下來。

“水還沒燙到端王妃身上,你就知道心疼護着,惠妃可是差點兒讓她給累的落了胎。”顧宜芳臉上滿是陰鬱不滿之色,濃眉擠成結,冷聲道:“朕告訴你,這事兒不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不算完,有一個算一個,就像你說的追查到底,別以爲沾着皇親國戚,朕就不敢辦。”

端王妃弄出這一出,本就難免有心人多想,端王在那個位置上,自然是存着小心,可皇帝這話說的是沒錯。端王也是這個意思,但聽進耳裡就怎麼聽怎麼覺得刺耳。

“陛下也不用覺得難辦,臣弟說了追查到底,事兒是王妃弄出來的。牽着臣弟,按規矩臣妾也走一趟宗人府不就得了,大不了三司會審,也得還臣弟一個清白。”端王擰着脖子,胖臉露出決絕之色,一拍扶手想站起來叫板,不料剛纔坐的太實誠,肉都夾到了空扶手的空隙,一站沒站起來,氣勢就弱了下去。

顧宜芳看到這一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就哧地一聲笑。

“你也不用在這兒跟朕嘴硬,朕可沒哪句話說牽着你。你那王妃看着一臉的精明,辦的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合該她受些教訓。”

端王哼了一聲。“陛下的眼光臣弟可不敢苟同,端王妃還精明?分明就是個傻缺,淨個些個吃力不討好的事,偏她自命不凡,總覺得高人家一籌,這一次她讓算計也是好事,讓她長長記性。別總高貴冷豔似的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

頓了頓,他挑高了眉毛冷笑,“當初皇兄不是還說惠妃也是一臉精明,說話辦事很會拿捏分寸?不到一個月你就改口,又說惠妃說不出來哪兒傻,總透着股子傻瓜強裝聰明人的氣質?現在這纔多久。又改口說惠妃就是個真性情的,一時三變,皇兄你還真相信自己的眼光?”

顧宜芳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兒出不來,臉色脹的通紅。

“難道當初不是你和朕說的你家王妃是個精明的,是朕冤枉了你不成?!”

端王皺眉。一臉難以置信。“那是幾年前的話?”

“你別管幾年前的話,是你親口說的總沒錯。”顧宜芳斜睨着大眼睛,眼神充滿不屑,他是早看出這端王妃就是個蠢的,奈何自家弟\弟拿她當個寶兒似的誇讚,他才勉強接受關於端王妃的評價。“朕又沒見過她幾次,看她辦的那些事,怎麼可能看出她精明?還不是你一次次誇她,朕才當了真。今日才知,不只端王妃信不過,連你——朕對你保留評價。”

高洪書幾乎沒笑折肚腸。

虧他提心吊膽地以爲這哥倆好今日就因爲端王妃撕破臉面,陷入了兄弟相殘的歷史大撕殺中。

誰知吵着吵着就從陰謀針對惠妃,變成了討伐對方看人的眼光。

他能說皇帝眼光固然不好,端王的眼光也沒強到哪裡去嗎?這倆貨的眼光都是隨着心情改變,看順眼的時候就是各種光環繚繞,聖潔的跟廟裡供奉的神仙一樣,只要入不了他們的眼,就是聖人到了他們跟前也落不着半點兒好。

誰也別說誰,都不是什麼好貨善茬。

其實不只高洪書傻眼,端王妃和宜安公主也從方纔的驚愕恐懼,瞬間變成極度的驚愕恐懼。

皇帝和端王這是個什麼意思?

是翻臉的節奏?

還是翻臉的節奏呢?

端王妃極度失望過後,對於端王遲來的維護一時間五味雜陳,有股說不出的酸澀。可是還不等她回過神,就聽見皇帝哥倆兒互相指責對方的眼光,端王對自己的一番評價,頓時讓她有種如遭雷擊的暢快\感。

被一個她認爲根本沒有眼光的人評價成這樣,她不知道是該哭還是笑。

“幾年前我纔多大,你也信。”端王喃喃道。

顧宜芳左一眼右一眼地瞄着燙的發紅的手背,不耐煩地發出嘖嘖聲。

“端王妃和宜安公主,你們還有何話說?”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陛下明鑑。”

“朕若是一口決斷,也只怕你們心裡不服,既然你們都覺得問心無愧,那就讓宗人府來還你們一個公道好了。高洪書,送王妃和公主去宗人府。”顧宜芳淡淡地吩咐。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皇帝的各種情緒不嫌轉換太快,他們這班凡人接受無能嗎?

剛纔還和端王嬉笑怒罵的,轉臉還就認真追究起來,沒半點兒通融餘地。

宜安公主第一反應是一頓嚎哭,“唉喲,這真和我無關呀,皇弟——陛下,你英明,你再想想,我就是再傻也不至於做這種自絕於列祖列宗的事,你的子嗣本就少,還就只和惠妃一個膩歪在一起,就更少,我怎麼毒害皇嗣?我就是死了,也是冤死的。”

顧宜芳頭疼欲裂,“皇姐,你閉嘴,吵的朕頭疼。”

宜安公主咬緊牙關,喉嚨處的一口老血纔沒直接噴皇帝臉上。

她堂堂皇家公主,以這麼陰毒的名義在宗人府過一圈,她在外的名聲還有個好嗎?不只名聲,如果真擺脫不了嫌疑,毒害皇嗣都是個死罪,她都快憋屈死了,皇帝居然還嫌她叫屈的聲音吵着他,他還有心嗎?有嗎?!

“皇兄是不會冤枉皇姐你的,你實話實說,是怎麼回事,就和宗人府怎麼說就好了。”端王一派輕鬆。

宜安公主怒瞪,敢情不是他進宗人府!

高洪書縮着脖子避免成爲炮灰,皇帝是什麼心思,他想不明白,端王左搖右擺,一會兒向着皇帝,一會兒向着自家媳婦,他更加是有看沒有懂。可是端王和宜安公主那樣健碩的身體,寬闊的臉盤,真真是有點兒連相,說他們纔是嫡親姐弟都有人信。

端王妃臉色慘白,只覺耳中嗡嗡作響,方纔想的與端王成婚後的點點滴滴似乎都化作了灰飛,瞬間消散。

剛纔還一副維護她到底的樣子,現在就這麼雲淡風輕的口吻。

現在證據確鑿,如果不是事關宜安公主,牽扯皇室醜聞,她悄無聲息地在端王府被病故都有可能。可是,她的夫君要不要這麼無動於衷,比處置他個隨身的小妾都還更不在意?

“可是,再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端王語帶保留。

顧宜芳只覺手背上燙的那塊兒*辣的疼,沒好氣兒地道:“難不成還讓她們過完中秋節再去宗人府?她們是犯了案,你當是讓她們參加旅遊一番,要挑個吉時?”

他忽然轉了話題:“沈御醫,你藥箱子裡可帶着燙傷的藥?”

沈御醫頭皮一抽,不過是讓晾了一會兒的茶水燙了下手,要不要這麼嬌氣還要用藥塗抹啊?他心裡腹誹,臉上卻半點兒不敢露出嫌棄的表情,畢恭畢敬地道:“微臣這就派人去給陛下取來。”

“用涼水沖沖就行了,還抹什麼藥?”端王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皇帝,“皇兄,你這麼多年,嬌氣的毛病還是沒改啊。”

高洪書怒贊,端王發出的是人民的心聲。

他進宮十幾年,也沒少服侍別的主子,連宮妃裡都沒皇帝這麼嬌氣,毛病這麼多的了。手擡高了他都嫌酸,梳頭掉根頭髮他都呲半天牙,這還特麼是個男人?還是個皇帝?

話說回來,這也就是皇帝,這麼能作,又嬌氣,還間歇性發神經病,換二一種身份,分分鐘讓人弄死。

“王爺……”端王妃顫巍巍地聲音輕喚道,她跪在地上,腿都有些麻木,臉上淚水衝着她抹的脂粉一道一道的痕跡,頗爲狼狽。“你就沒什麼話要對妾身說嗎?”

端王看着怪可憐見的,一身的肥肉轉了兩圈,才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她跟前。

“你沒做什麼事兒,就不用害怕,實話實說,等本王親自去宗人府接你回王府,咱轉臉兒就回封地,不跟京師這兒湊熱鬧了,爛事兒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