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 先下手爲強

秦夫人嘴脣微動,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聲音嘶啞地問:

“皇后……怎會知曉……”

昏黃的燭光下,她的臉透着股難以言喻的憔悴,萬鍾居高臨下地垂下眼眸,脣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大燕還有我拱衛司不知道的秘密嗎?秦夫人,萬某勸你一句,別做無謂的掙扎,想想宮裡的夫人的親生女兒,咱們不過是要正清一個人的行蹤,你痛快地說了,免得勞師動衆,去拱衛司一趟。”

萬鍾心裡似乎有一萬匹老弱病殘的馬匹呼嘯奔騰而過。

特麼的,她想知道,他還想知道呢!她還真當他是萬能知識寶典,進了拱衛司就等於擁有了世界上所有的秘密,啥啥都知道?

他這麼厲害,早就知道她和正清暗中的那套把戲,早將他們揪出來扔皇帝面前領賞了,還等着皇后拿他們那點兒半真全假的私情醜聞來威脅他,憑白支使他做事,不但沒有獎勵,他還得負責遮掩住別讓皇帝發現。否則惹惱了謝皇后,他分分鐘腦袋搬家!

誰說那位心眼兒多到墜的肝疼兒的謝皇后當年曾經暗戀過他?

就照那七竅玲瓏的心肝,別是早早算計好了,將他莫名其妙給圈進套裡,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把柄抓的死死的,留待以後時機成熟各種利用吧?!

秦夫人聞言一窒,拱衛司勢力大她是知道,可是居然已經滲透到朝臣家裡方方面面了嗎?

他現在說的好聽,把正清交出來,所有一切事情不預追求,姑且不說皇后有沒有這般仁慈,主事的人是她,歷來就沒聽過主事者無事。反而只抓從犯的。

秦溱最初進宮,她雖因秦妃與皇后交惡的緣故,稍微擔心皇后會給小鞋穿。但她也只當自己多心,秦妃無根基家世。倒了便倒了,孃家秦氏根本是挺不起來。皇后便再不喜,也不會當真爲難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而且之前幾次相見,只覺盛寵之下,謝皇后待人接物卻是極溫和,絲毫不見盛氣凌人之勢。

開始,她產生懷疑便是由孃家嫂子帶她找到宗正天一門的正清。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正清突然受到了來自師父玄空之命,不允許他插手秦溱招魂一事。

若不是正清提點,她還被假象所矇蔽,只當皇帝對於自家女兒明顯區別與其他侍讀的喜愛是因華陽公主的榮譽。

現在是顧家天下,皇宮更是多少人一輩子難以企及之處,她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女兒平安,這才趁着女兒回家之際,讓她帶荷葉灰進宮吃下。詐病出宮。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懷疑,或者懷抱着僥倖的心理希望正清得到的消息是錯誤的話,那秦溱的昏倒。就絕對給了她一記猛擊。

太后已經鬆口讓秦府接回女兒,明明一切進展順利,哪怕換多少人也會是同樣的想法——

一個病弱的侍讀,家人想接回府裡養病,這是多標準的正常程序?可偏偏她遇到的就不是正常人,皇家難道不應該忌諱病人,尤其是和尊貴如華陽的公主同\居同臥,即便華陽不是公主,公候家的姑娘也斷容不得身邊留有纏\綿病榻的。哪怕那人再忠心不二,再受重用。都沒有這樣的說法。

可皇家做到了!

誰能告訴她,如果心裡沒有鬼。爲什麼橫插一槓子不讓她接女兒回府,甚至不惜把秦溱弄昏了,養在宮裡?

皇家是這樣的邏輯嗎?!

秦夫人心裡就跟有五百雙手一齊撓她的心,輕輕的癢癢的,把全部不好的想法都給撓出來了。

直到秦溱在長夏宮再次昏迷不醒,御醫全部束手無策,一次兩次,她若再不作爲,遲早會有一天自己女兒就這麼不明不白再也醒不過來。

那麼,她何妨先下手爲強!?

皇后不知身邊養着什麼樣的奇人,居然能差遣鬼神到她身邊監視,這樣還說皇后沒有害她之意,那她是要親眼看到皇后舉起刀子插\進她們的胸膛,她才能夠確定?

而一切之所以能夠順利進行,她能說,還要多虧了拱衛司的全力配合嗎?

若非拱衛司全城抓捕正清,正清隱匿了行蹤,無處藏身,倒也未必當真同意她這看似大逆不道的提議。

畢竟正清哪怕再看不慣帝后行事,師父的立場,再有赤子之心,也未必願意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姑娘和皇家對抗。只是換個立場,正清當下走投無路,儘管他不是紅塵中人,也還是聽過拱衛司的名頭,好人進去也得扒層皮出來。而他,勉強能算是有錯處,也不過是幫小秦溱招魂,便落到這般田地,這才各種原因糾結,二人一拍即合。

封后大典後,謝玖的生辰八字便上了玉牒,秦夫人使了銀錢買通人弄到準確的生辰八字,正清便開壇作了法……

已經兩天,她依然沒有聽到宮中傳出不好的消息,當下她心緒紛亂,正在此時萬鍾便帶着人堵上門來。

一切,已經不可挽回。

她是爲了救自家女兒,這纔出此下下策,一旦她點頭認了此事,不只秦家,連孃家也要受到無辜牽連,她再不孝,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此事發生。可她若是不認,死無對證,一切便不過是皇后憑空捏造,沒有任何證據的刑訊。

秦夫人自打實施這個計劃,便做好從容赴死的準備,只是,她心念一起,便覺下頜一陣巨痛,眼淚幾乎噴了出來。

“嘖嘖。”萬鍾右手狠狠捏着秦夫人的下巴,滿面帶笑,可眼裡的狠勁令一心尋死的秦夫人也不禁顫抖。

“秦夫人若是這般不合作,便隨萬某走一趟拱衛司吧,我想到了那裡,夫人會很快轉換一下心情,非常樂意地與萬某進行一次坦誠的,心與心的交流。”他一邊笑一邊說,聲音泛着股子冬日山泉的冷冽入骨。

他俯下\身,將嘴脣靠近她的耳朵,壓低了聲音柔聲道:“想想你的女兒,要知道,這世界上有種活法,叫生不如死,如果你不想叫她嘗一遍的話,最好……別浪費我的時間。”

萬鍾說完,只覺手下的人一陣忍不住顫抖,恐懼到了極點,也恨到了極點。

他能說,其實他挺希望秦夫人成功的嗎?

謝皇后九拐十八彎的肚腸,誰知她哪裡留着後手就準備對付他,臨死也會拖他下水?否則,他甚至願意倒戈,一路保駕護航秦夫人,完成這個弄死皇后,永絕後患的歷史使命!

謝玖又做了一晚上原主兒慘無人道的求救,叫聲各種慘烈,不知道是不是聽的多了,她這人純潔善良心腸軟,加之強烈的代入感,連她自個兒的小心臟都忍不住疼了起來。

“我知道,我已經派人去抓人救你,你……忍忍吧,親祖宗。”

在夢裡,謝玖態度柔\軟,已經被磨的頓時油然而生一股生無可戀的酸爽。

這原主循環慘叫也就罷了,其間還夾雜着各種質問抱怨,怨她帶累了自己——好吧,確實是她帶累了她,可也不是她願意的,她也是被害人好嗎,儘管那害人的是她親孃。

夢,爲啥又在夢裡和她展示,是想通過這樣讓她也感同身受嗎?

謝玖正要開口叫原主不要再叫,忽覺身子一沉,就像從高處跌落一樣忽悠一下就醒了過來。她滿頭汗涔涔的,眼神微微有些發直,直到回過神,纔看到面前那張關切的臉。

顧宜芳擰着眉毛,支起胳膊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右手貼在她的手臂上,顯然剛纔是他將她在噩夢中推醒。

“又做噩夢了?”他不悅地問道。

謝玖輕輕應了一聲,後知後覺地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歇在含章殿?”

她歇息前已經等到了亥時,可是這兩天皇帝忙於清王造反一時,各方籌備佈署,每日忙到腳打後腦勺。她以爲這個時辰還沒過來,便是要歇在了含章殿,也免得大半夜的兩處奔波,哪裡料得睡到半途中一睜眼,就看見他那張略顯憔悴的臉。

她伸手摸\摸他的臉,忍不住一陣心疼:“你這兩天沒好好用膳嗎,怎麼瘦了?”

顧宜芳沒打算接她這茬,伸手一把捏上她的臉蛋,狠狠一捏道:“秦溱暈倒了?若不是今天朕去鹹熙宮和太后商量事情,太后提起來,你想隱瞞到幾時?”

謝玖忍不住嗷的一聲尖叫,狠狠上手一拍他沒有半點兒憐香惜玉的手掌。

“疼啊!你手沒輕沒重的,我臉又該讓你捏紅了,快鬆手!”

顧宜芳冷冷一哼,到底還是鬆開了手,“如果捏紅了,能讓你長點兒記性,那倒是好的。”頓了頓,他才放柔了聲音問:“你有沒有覺得怎麼樣?身體可有不適?”

“剛纔做了什麼夢,和小秦溱的暈倒有關係嗎?”想了想,他又問。

謝玖挑了個舒服的姿態窩到他的懷裡,伸長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手掌有意無意地摩娑。

“身子還和前幾天一樣,沒什麼特別。”她輕聲說,“只是噩夢,還是那些鬼,並不稀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