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人之局

聽見這個聲音,寧弈眉頭微微跳了跳,鳳知微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這聲音熟悉得很,卻不該在此時出現在此刻。

船身一震,停了下來,卻是擱淺在了一片灘塗上,左側是一片蘆葦蕩,三月蘆葦剛剛抽芽,一片郁郁青青,而在葦塘之外,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出現了一大批士兵。

而剛纔說話要寧弈交出虎符的那人,正大步從甲板下行了上來,身後跟着幾個蒙面麻衣人,或龍行虎步或姿態輕盈,看眼神步法,都是高手。

寧弈笑了笑,態度閒淡,打招呼。

“二哥。”

“想不到我在這裡吧?”二皇子陰冷的注視着幾人,脣角一抹笑容戾氣深深,“以爲我在虎威大營?想從這黎湖走水路直下洛水渡水包抄?老六,你打得好算盤,卻不知狼欲圍我,我卻執鞭逐狼!”

鳳知微靠着船舷,轉頭看了看四周,身側三面是水,唯一一面可以行走的葦塘,已經被重重包圍。

“二殿下也是好算計。”她指了指葦塘,“將計就計,虛虛實實,說是在虎威大營,其實早就在這守株待兔,佩服,佩服。”

二皇子獰笑一聲,“就興你和老六暗裡勾連搞風搞雨,就由不得他人稍加反擊?你想對本王甕中捉鱉,也要看本王樂意不樂意!”

他一指四周,道:“我爲什麼要趕往虎威大營等着被圍?我在這裡等你們,殺了你們,奪了虎符,我一樣可以策動虎威大營,包圍帝京控制宮禁!只要你寧弈死掉,楚王集團羣龍無首,長纓衛和九城兵馬司保持中立,帝京就是我的!”

寧弈認真聽着,點點頭,笑道:“二哥真是長進了。”

“如今你還撐着面子來諷刺我麼?”二皇子並不動怒,注視他桀桀一笑,大馬金刀的拖了張凳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這船中上下,葦塘四面,都是我的人,連水底都布了網,你跳水也逃不了,我知道你也虛虛實實,長纓衛和江淮水師就布在不遠江面,但是你爲了隱秘行蹤,並沒有讓他們緊跟着你,等到他們得到消息趕來……”他咧嘴一笑,“陶大人的官船已經無意中陷入灘塗蘆葦蕩,被岸上燒荒的野火蔓延而至……寧弈,魏知,想沒想過這種奇特的死法——在水中被燒死?”

“怎麼死都只是死。”寧弈淡淡道,“只是讓二哥費心了,實在抱歉。”

“我也讓你很費心了。”二皇子冷冷一笑,“你隱在幕後,卻動了你手下所有的那些狗,沒日沒夜在父皇面前吠,還燒了漱玉山莊,卻做出是我自己燒的假象,讓父皇以爲我別有用心,下定決心對我動手——你狠,這些年兄弟逐個凋零,哪個背後沒有你作祟?可恨父皇竟然被你矇蔽,由着你將同胞兄弟一個個剪除!”

“你自己先心思不正,纔有被人鑽的空子。”寧弈漠然道,“若你一心事君,誰能動得了你?”

“得了吧。”二皇子驀然大笑,“心思不正?你有臉這麼說我?真要論起兄弟們誰心思最不正,我看第一個就是你!”

寧弈笑笑,閒閒倚在案邊,飛起的眼角淡若春風,“那又如何?”

“不如何。”二皇子咬牙笑道,“陛下不治你,我來治便是!”他手一招,身後幾人緩步而上。

“顧南衣。”二皇子涼涼的道,“聽說你武功可算天下第一,但是好漢也怕人多,我這裡有幾位外域高手,可願賜教?”

顧南衣始終沒有看他,也沒有聽他們對話,專心的將蝦米皮撿出比較好的放在一邊,聽見這一句,手指一抖,被染紅的魚線霍霍一聲抽回,在半空中紅光一閃,“陶龍欣”沉重的身體啪的墜落,正落在顧南衣腳下,他傷勢雖重,卻因爲武功高反應快,並沒有被鳳知微完全捅入後心,然而此時栽在顧南衣腳下,啊啊幾聲,卻是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

顧南衣這一手外行看不出什麼,幾個高手卻面面相覷聳然失色,很明顯顧南衣剛纔抽魚線那一霎,已經用魚線點了對方穴道。

點穴本就是高深武學,魚線那樣輕飄飄的東西,又長,顧南衣卻如自己的手指一般說點就點,認穴精準內力犀利,這等實力,由不得人不心驚。

二皇子卻無所謂的看了顧南衣一眼——他請教過高人,已經找到了對付顧南衣的辦法,武功高低還在其次,關鍵是出手的方式,必須要攻敵弱點。

他請的這幾位高手,有西涼的武林大師,西涼和閩南接壤,古怪花招也有得一拼,二皇子嘴角露出一絲獰笑——既然要對付寧弈和魏知,怎麼能忘記魏知這個著名的護衛呢。

手一揮,幾個人輕煙般過去,將顧南衣團團圍住。

其中兩人突然將寬大的麻衣一脫,裡面是五色斑斕薄而光滑的緊身衣,身子窈窕,腰肢軟滑如蛇,竟然是女子,卻依舊密密的遮着面貌,看樣子是瞭解顧南衣的漠然,並不打算走以色惑人心神的路,而且那五色彩衣,也並沒有美感,那顏色搭配得極其古怪難看,色彩與色彩的邊緣碎裂奇突,一眼看過去便讓人不舒服。

鳳知微看見那顏色,也皺了皺眉,但也就是覺得不順眼而已,然而隨即便感覺到身側原本巋然不動的顧南衣,似乎有點焦躁。

他的焦躁和別人不同,別人焦躁呼吸急促坐立不安,他焦躁起來,就是捏胡桃,正常時刻碎皮不傷肉,此刻一捏便是粉碎,控制不住力道。

鳳知微看着那胡桃簌簌粉碎於他指掌間,有點不安,她知道顧少爺喜好很貧乏,對於很多東西都有抗拒,顏色上也有忌諱,比如最接受的就是他自己那種天水之青,永遠不換,深一點淺一點都不行,除此之外,他對素色調冷色調接受度要高些,經常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如寧弈宗宸鳳知微等人,都是素冷色調愛好者,所以平日裡也沒覺察出有什麼特別的異常。

但是現在這種情形,看來對方真是有備而來,似乎打算在顏色上攻陷他?

這邊四個綵衣女子逼近,那邊四個麻衣男人,齊齊擡手,手間各多了武器,卻是簫笛鐃笙,八音之屬,還有個更奇特,居然是管嗩吶。

二皇子冷笑退後,下方還有大批衛士涌上前來,將甲板上原本寧弈和鳳知微的護衛圍住。

因爲船上地方有限,寧弈只帶了寧澄和幾個護衛,鳳知微也是象徵性的帶了兩個普通護衛,有顧南衣在,別人在不在問題都不大,此時便顯出人數的巨大差別來,滿甲板都是敵人,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寧澄一直站在船舷另一邊,此時要衝過來,卻被寧弈一個眼光定住,他們主僕多年心有靈犀,登時明白寧弈的意思,擡手進懷裡便要取旗花火箭,手剛動,唰的一聲精光耀眼冷風撲面,數十柄長劍向他前心交剪而下。

寧澄瞪大眼睛,怪叫一聲,“不要臉!圍毆!”,霍然一個倒仰,從船舷上翻倒下去,半空裡一翻身便又要去取火箭,不想嘩啦一聲水響,船下淺水裡突然站起幾個穿着水靠的人,手中舉着長長的尖端彎曲的鉤子,對着寧澄背心便勾,寧澄又是一聲怪叫,大罵:“水裡也有!”腳在船身上一蹬,人已經再次翻身而起,此時他上有長劍射前心,下有長鉤撓後背,人在中間如在天羅地網,百忙中吸氣挪身生生移出一截,剛剛翻起,嗤啦一聲響,他的衣襟已經被水裡的長鉤給鉤裂,掉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沒洗的臭襪子一個月不換的汗巾壓扁的棗泥糕之類的東西,旗花火箭便混在裡面,噗通一聲掉入水中。

寧澄狼狽萬分的跳回船上,和那羣圍住他的劍客大眼瞪小眼,怒罵:“卑劣!無恥!人渣!”

鳳知微將這一幕看得清楚,眼睛卻眯了眯,寧澄的武功,僅次於顧南衣,如今竟然被逼得狼狽如此,連個旗花都沒能拿出來,固然是他自己粗疏,也可以看出,二皇子今兒是把家底都掏了出來,勢必要把他們給留在這十里蘆葦蕩了。

二皇子冷笑着坐在人羣重重圍護之中,忽擡手一招。

圍住顧南衣的四名綵衣女子,忽然身子開始滴溜溜旋轉,那亂七八糟的顏色轉起來,看得人越發眼暈心煩,亂糟糟的心裡像塞進一把荊棘,其中一個轉着轉着,突然冷光一閃,竟然從腋下奇異的角度,射出一把帶着藍光的短刃來!

鳳知微在一側看得清楚,怕顧南衣不適失神,早已拔出腰間軟劍等着,此時便要出手,顧南衣卻冷哼一聲,一伸手便拽住了她衣袖,將她拽到自己身後,隨後手指一彈,一股勁風飛射,嚓一聲那短刃轉向,比剛纔更快的飛射向那幾個女子,幾個女子看那刀回來,都顯得十分驚慌,飛速避開,果然看見那刀在半空中震了震,砰一聲炸開,射出更小的幾枚飛刀,都落在了空處。

鳳知微舒了口氣,欣喜這顏色雖然討厭,但似乎還不能令顧南衣心神混亂武功打折扣,忽見那散開的幾個女子對望一眼,再次合攏了來,身形一展,鳳知微眼前一花,再一看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綵衣,幾人身上衣服已經換了顏色,由難看的五彩,變成灼灼的刺目的大紅。

衣服顏色一變,幾人再次鬼魅般的飄來,聯手共進,張開五爪撲過來的姿態像一大團會移動的粘膩的血液,粘着飄舞的黑色頭髮逼近,看着叫人作嘔,隱約間居然還真有濃重的血腥氣散發,顧南衣似乎煩躁更重了一點,手下卻並不慢,衣袖一拂一股風平地捲起,像撣灰一樣,將那團“流動的血液”給一起撣了出去,幾個人在地面上站立不穩,撞成一團,其中一人還撞在船幫上頭破血流,倒真的爲自己染上鮮血。

那幾個女子爬起來,互望一眼,低低尖嘯一聲,身子一轉,轉眼間又換了一身衣色,這回是一種泥土般的顏色,偏偏又不純正,隱約有些淡紅暗紫慘白色彩夾雜其間,像是大戰過後的土地——飽飲鮮血和白骨,充斥腐肉和肢體,比剛纔那種灼目的紅,更具有視覺衝擊力。

顧南衣的呼吸急促了點,鳳知微擔心的望着他,護着他後心,盯緊那幾個女人,她的注意力全在顧南衣身上,冷不防側前方一聲低嘯,一支冷箭飛速射來,箭勢如電,眼看便到她後心!

白光和青影一閃,兩雙手同時伸出,一人拈住箭頭一人拈住箭尾,對視一眼,各自使力,“咔嚓”一聲,箭斷。

鳳知微聽着那響在耳邊的清脆斷裂聲,看着那倆男人對視的眼神,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

寧弈拍拍她的肩,輕聲道:“別擔心別人,保護好你自己最重要。”頭也不回手一擡,半截斷箭電射向下,“啊。”的一聲,一個剛冒頭想從水底偷襲他的男子,被這從天而降的半箭正中天靈,瞬間沉落,水面上泛開一層濃膩鮮豔的血花。

顧南衣卻將自己折斷的那一半擡手一擲,那箭居然有眼睛一般左一轉右一轉,繞過人羣直逼二皇子,二皇子慌忙站起連連後退,連退數步那箭勢才休,鏗的一聲將他的袍角釘在了甲板上。

“換!換!”二皇子用力扯出自己的袍子,揮舞着拳頭大吼。

鳳知微還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對面那幾個女子便又動了,一瞬間身形如蛇,那薄軟貼身的綵衣便是蛇蛻下的皮,一層又一層,由紅轉黃,由黃轉褐,由褐轉綠,身形一展間便是一個顏色,每換個顏色都會對顧南衣進行攻擊,被打退後毫不氣餒再換,瞬間流光飛舞翻展如旗,地面上堆了一層層超薄的綵衣,天知道她們身上是怎麼穿上這麼多層衣服,又是怎麼在瞬間便換下,看那架勢,似乎一定要找到顧南衣完全不能接受的顏色才肯罷休。

鳳知微眼花繚亂怔在那裡——這叫什麼?變衣?

顧南衣的呼吸卻越發急促,換了這麼多顏色他似乎也終於被引出了內心的碎裂和焦躁,他本就是特別的體質,在常人眼底光滑琉璃般的天地,在他眼裡看過去本就是碎裂的,聲音吱嘎,色彩混亂,衣物粗糙,令他煩躁而痛苦,這種痛苦在和鳳知微一起後,漸漸被她潤物無聲的堅持慢慢磨礪打滑,趨近圓潤和寬廣,接受度也高了些,卻也經不起這樣混亂暴躁的挑撥,他隱在衣袖裡的手指,漸漸沁出溼熱的汗來。

幾個女子此時卻已經又換了一種顏色——枯葉蝶一般的黃褐色,看不出是落葉還是蝶,盤繞着詭異凌亂的花紋,讓人想起密林陰鬱昏黃的日光裡,在屍體上飛起的大片大片的妖蝶。

顧南衣身子突然一震。

平靜了許久的天地,像是被什麼外力重拳一擊,擊碎了那一層加固上去的保護罩,將裡層生着裂痕的天地,脆弱的暴露而出。

“鏗!”

幾乎就在顧南衣終於被引出令他厭惡混亂的東西之時,那幾個一直沒動手,只等着試顏色的手持樂器的男子,突然齊齊弄響了手中的樂器!

是弄響,不是吹響。

一瞬間嗩吶刺耳,銅鈸喧囂,簫聲尖利,笛聲破音,幾種原本可以吹奏得很美好的樂器,生生被人大力破壞,用摩擦和敲擊,合奏出一陣讓人聽了便覺得頭昏的古怪曲調!

與此同時,這些人一邊發出震耳的怪音,一邊展示着噁心的顏色,一邊向顧南衣衝來。

而二皇子一聲令下,甲板上的精英齊齊圍攻向鳳知微寧弈。

顧南衣突然一把將顧知曉捋下來,並沒有遞給鳳知微,卻往身邊一個桶裡一放,桶裡還有水,他放下來的手勢絕不溫柔,砰一聲水花四濺,鳳知微以爲嬌縱的顧知曉必然要哭,這孩子卻一聲不吭,自己擦乾淨臉上帶着腥氣的水,咬着嘴脣,睜着大大的眼睛,將自己縮在了桶裡,看來很清楚她爹遇上了危險,她知道自己幫不了,卻不讓自己大哭大鬧,成爲拖累。

鳳知微心中卻一緊——顧南衣出手從來都帶着他家顧知曉,他在任何時候都有保護好知曉的自信,然而此刻他卻放下了她。

果然便見那幾人圍成陣形衝過來,顧南衣的出手卻明顯慢了幾分,他又不能矇眼對陣——那吵雜無比的樂器聲,已經遮掩掉了一切行動的風聲。

十幾招後,隱約嗤啦一聲,一截天水之青衣袖飄然落地,遠處觀戰二皇子興奮站起——這是顧南衣第一次被人近身,這一刻是衣袖,下一刻便可能是他的手!

只要解決了顧南衣,這裡的人就一個也別想活命!

那截衣袖緩緩飄落,被呆在桶裡的顧知曉一把抓住,小丫頭呆呆看了半天,忽然抓起自己身邊裝蝦米的笸籮,便對着一個持嗩吶的麻衣人潑去,那人不防這豆丁大的孩子也敢動手,猛然間只看見一片白白的東西撲面而來,還以爲是什麼致命暗器,慌忙後退,一退之下沒什麼章法,正撞在寧弈的附近,寧弈二話不說順手一刀,那人慌忙拿嗩吶去架,嗩吶一斷兩半,寧弈刀勢不減,越過嗩吶一刀破胸!

鳳知微也看見了那截飄落的衣袖,立即一劍砍傷自己的一個敵手,腳步一滑便要加入戰團,肩膀突然被人一掰,寧弈出手將她拖了回來。

“不要加入戰團。”寧弈道,“顧先生關心你,你加入只會令他更分神。”

鳳知微默然一刻,不得不承認寧弈有理,自己關心則亂,已經有點失了分寸了。

她咬咬脣,看了看那幾個枯葉蝶一樣的女子,突然肩膀一動錯開寧弈的手,抓住身邊一個水桶,唰的一下翻下了船舷。

寧弈一驚,擡手要抓她,她已經越過他的手指直奔船下,立刻便有十來個黑衣人從水裡站起,手中長鉤精光閃閃勾向她,鳳知微早有準備,半空中腿一擡,鏗一聲靴尖竟然彈出匕首,她擡腿一劃,半空裡劃出流暢的一個半圓,叮叮連響裡那些彎曲的勾尖落入水中,那些人怔在那裡,她卻已經頭也不回的踩着那些長鉤越過船身,直奔前方灘塗。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鳳知微已經落入灘塗,一彎身舀了滿滿一桶淤泥,又快速奔回,她提着一桶泥,發揮了自己最好的輕功,一閃間已經回了原地,腳還沒站穩一桶泥已經對着那幾個女子潑了出去。

嘩啦一聲,稀泥全部落在了幾名女子身上,頓時將那種令顧南衣不舒服的枯葉蝶顏色遮沒,鳳知微一喜,正高興自己的辦法奏效,卻聽那幾個女子格格一笑,身子滴溜溜一轉,那些泥竟然在那滑溜溜的布料上呆不住,全部滑了下來,堆到甲板上,那討厭的顏色還是鮮豔如初,鳳知微怔怔看着,氣歪了鼻子。

“我看他們是太閒了!”冷眼旁觀着的二皇子森然一笑,手一揮,“給我解決掉!”

他帶來的高手霎時齊齊動了,圍向寧弈鳳知微和幾個護衛,衆人瞬間都陷入混戰中,最精英的,由顧南衣一人擋下,其餘每個人都在戰團裡,甲板上一團一團的都在纏戰,不斷有怒喝與血花同時濺起,夾雜着那些穿梭的難看顏色,暴響的穿腦魔音,讓人心頭煩悶欲嘔,鳳知微出劍掠劍射劍飛劍,雪光彈射裡看着鮮血一簇簇如大麗花盛開,只覺得身周像是演出了一場亂戰之戲,演者都在紛紛懵懂的亂着,做着別人做不了自己。

她的敵手是一羣精悍的黑衣人,大概是二皇子重金禮聘的江湖高手,人人真力充沛神完氣足,出手刁鑽武功詭異,單打獨鬥雖然不是她對手,但蜂擁而上便夠她喝一壺,鳳知微畢竟是女子,打了一陣便有些氣力不繼,這邊剛剛踢翻一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邊一人身子一彈,竟然從胯下射出一柄刀來。

刀從胯下出,射向她的下盤,鳳知微反應迅捷,倒身後臥,身後卻被一個人給擋住——甲板上太擠了。

她被這一擋便慢了一步,眼看刀光及腿,那些武器個個淬毒,一旦中刀傷的便不是腿是命,鳳知微心中一涼,眼看寧弈已經被十數個人逼退到船舷另一邊,寧澄正拼命殺開一條血路和他匯合,兩人此刻的方向都背對着她,根本不可能看見她的險境,而顧南衣在這種情形下能接住那八人已是勉力,此刻分明是誰也指望不了。

一瞬間終於體驗到絕望的滋味,最先浮起的幾個字竟然是“壯志未酬”,鳳知微一抹苦笑還沒浮上脣角,突覺身後一空,她本就半傾的身子立即倒下,隨即血紅冷白的光芒一閃,頭頂上潑辣辣濺開一陣血雨,嗆啷一聲一樣東西落了下來,砸在她腹上,她伸手一撈,正是剛纔那要砍斷她腿的刀。

百忙中她不及仔細看那刀,骨碌碌一個翻身躍起,正看見顧南衣的玉劍半空一掣光芒如流星曳過——剛纔他不顧自己有人纏戰,出手救了鳳知微。

而這一分身,立即便有一支簫管裡彈出一柄藍汪汪的利刃,向他後心紮下!

此時顧南衣從自己戰團抽身,後背全部賣給敵人,招式用老,身子半傾,想要護住後心,已經絕無可能。

此時鳳知微還在地上,要想躍起擋那刀也來不及。

鳳知微突然大力一伸手,將顧南衣狠狠一拽。

砰一聲顧南衣倒在她身上,鳳知微立即抱住他一滾,藍汪汪的刀尖嚓一聲,戳在了甲板上。

那人要拔,鳳知微一腳踢在刀身,刀拔地而起,藍光一閃,哎喲一聲那人已經被削斷了五指。

鳳知微舒一口氣,忽覺身上有人掙動,這才發覺自己把顧少爺抱得很緊,剛纔太緊張了,只想着救人,用的力氣,居然連顧南衣都沒掙扎動。

她臉上一紅,趕緊收手,顧南衣卻似有些發怔,突然將臉在她脖頸之側蹭了蹭,擡起頭有點迷惑的想了想,才爬起身,繼續打架去了。

鳳知微迅速的爬起,摸了摸自己脖子,覺得滾熱,想必一定紅透了,想着剛纔那傢伙蹭自己的模樣,幸虧是在戰團中無人發現,要是在平時,只怕斷袖之名又要栽上來。

此時也不是大發感慨的時辰,她剛剛爬起,便覺眼前一花刀光撲面,趕緊打起精神繼續。

那邊二皇子看着,隱隱有些焦躁,幾個人的武功都超出他意料之外,連那個文臣魏知,一身武功都相當了得,外間卻從來沒聽說過,他原以爲今日自己帶來的這一批重金網羅的一流高手,足以令這幾人全軍覆沒,不想居然能支持到了現在,還死了不少自己的人,連包圍顧南衣的,都只剩下了兩個男子和四個女子。

他沉思着,摸着下巴,想起曾經聽過的一些流言,涉及到寧弈魏知和顧南衣的傳說,比如那什麼斷袖什麼的,比如魏知十分重視顧南衣什麼的,還有某人給他的一個半開玩笑般的建議,原本覺得荒唐,此刻看戰局裡魏知等人的表現,卻覺得,大有可行。

二皇子眼底露出鐵青的陰冷之色——今日不過你死我活,什麼手段都不妨一試!

他對着某個方向,使了個眼色。

此時因爲戰團的移動,寧弈和顧南衣已經很接近,兩人幾乎是並排禦敵,鳳知微背對他們在他們的側前方,他們可以一眼看清楚鳳知微的戰況,鳳知微卻需要扭頭才能看見兩人。

鳳知微正戰到酣處,忽聽身後有人悶哼一聲。

這聲音隱約像是顧南衣的,她霍然回首,便見一團混亂的枯葉蝶般的色彩中,有什麼東西從人羣裡一閃便逝,隨即顧南衣突然無聲無息倒下去!

恍如一個霹靂劈在頭頂,鳳知微驚得臉都變形了,她一腳踢翻身前敵手,拼命向後撲去,人還沒到,便看見原先圍攻顧南衣的人已經散開,人羣中顧南衣靠着船舷,以手按心,指縫間,透出一截髮藍的小型弩箭!

鳳知微看見那弩箭,眼睛都紅了,她拳打腳踢的衝過去,還沒奔到顧南衣身前,眼角突然掠到一樣東西,她在半空中霍然轉頭,眼光四處一轉,突然便落在了寧弈的袖口。

那裡,有一角烏光微閃。

寧弈站在顧南衣身邊,皺着眉頭,抓着自己袖口,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樣子,鳳知微已經撲過去,抓住他衣袖手一翻。

一架深黑的弩弓落在她手中,弩弓上還有箭,在雪白的掌心發出淡青的森冷的光。

鳳知微怔在那裡,有點艱難的緩緩轉頭,旁邊,離寧弈極近的地方,顧南衣胸口的那箭,和那弩弓上的小箭一模一樣。

“哈哈!”

中箭不動的顧南衣,執弩發怔的寧弈,臉色如死的鳳知微,一瞬間三人之間肅殺壓抑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停了手,四面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只有二皇子肆意的笑聲,突兀的響起。

“看來本王根本不必費心剿殺你們嘛。”二皇子笑得快意,“你們自個也挺擅長窩裡斗的,哈哈,楚王風流,楚王果然風流,本王早就聽說老六對魏大人有意,卻因爲顧護衛其間阻礙而屢屢不能得手,如今……可算是稱心如意了?”

他得意的拍着膝,笑得肆意狂放滿是嘲諷,“老六那護身弩箭,怎麼就不小心射到同伴身上去了呢?是不是平日裡早就想拔了這眼中釘,奈何人家武功太高,眼看今日機會難得,一時激動,終於……失手誤殺?”

他最後四個字發音輕輕,卻滿滿惡毒。

“寧弈——”聽着他的話,一直渾身顫抖的鳳知微,突然不再抖,她深吸一口氣,沉着聲音,手掌緊緊攥成拳,緩緩步向怔在那裡的寧弈。

“你是有意的,對嗎?”。

“不,我……”

不待寧弈回答,鳳知微突然兇猛的撲了過去。

“你但殺他,便先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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