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真是悶暴了!
崇禎下給王楓的禁足令,當天早朝後就從乾清宮出來,司禮太監方正化早就在王楓家等着傳旨,王楓從宮中回來,聽到方正化給自己這麼一個消息,當場臉都黑掉,急忙問起原因。
方化正照實把言官參王楓行爲不檢的事情說了出來,王楓聽完後更覺得無言,誰叫自己有瓜田李下之嫌,只能怪自己愛湊熱鬧。
方化正善於察言觀色見王楓一臉無辜,便低聲道:“王侍讀不必擔心,曹公讓咱家傳個話,萬歲爺並沒有生氣,萬歲爺讓你禁足在家是爲了堵那些言官的悠悠之口,等事情查明自然會讓王侍讀再回東宮,不過王侍讀你得先把當天發生的事情交待給我聽,最好還要有人證能證明你是無辜的。”
王楓如實交代當日在醇香樓發生的事情,說明自己只是因官兵撞傷百姓這纔過去瞭解情形,決沒有聚衆鬧事的意思,當日在酒樓是鬧事的是三千營和五軍營的官兵,帶頭者分別叫哲勒裡和錢淮,是錦衣衛百戶羅憲出面解決紛爭的,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王楓交代完後送走了方化正,這纔想到這樣把人抖出來似乎不太對,雖然說自己和他們並不認識,也是爲了明哲保身,但……這樣做似乎也不對,而且也是自己叫羅憲出頭的……他暗自思付一會便讓王福去請呂雲亮和羅憲過來。
當天晚上……王楓位在東跨院的書房內燈火通明,透過紙窗可以看到幾個人影,而首輔周延儒的府邸和東緝事廠也是這般……
外廷經過昨晚的閉門討論,今日首戰由大學士陳演開始,他一副胸有成竹地道:“王楓身爲太子侍讀,卻不知謹慎言行,在大庭廣衆下聚衆鬧事,枉讀聖賢書,更不配當一個太子侍讀,請萬歲撤免他侍讀之職。”
左中允李明睿出班反對道:“皇上,王侍讀實爲純屬經過,這纔想出面阻止那些鬧事的士兵,決不是聚衆鬧事。”
周延儒見詹事府的人都出面反對,心中又是一股疑問:“這些中立派是搞什麼鬼?轉念一想……王楓身爲太子侍讀,想必和身爲太傅的範景文和倪元璐交好,想扳倒內廷卻不打算剷除王楓?哼!一羣無知的東西,沒聽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嗎?”
邱毅見有人出言反對,便跳出來不屑道:“有五城兵馬司可作爲人證,見到王楓和裡頭的官兵喝酒還有說有笑的,怎麼看都是有所預謀。”
監察御史洪文熙也出列道:“啓稟萬歲,經過查證事情的始末都是由五軍營袁參將底下,一個名叫錢淮的把總所引起的。”
崇禎一聽便道:“嗯?事情經過是如何?”
洪文熙把王楓說得事情經過在轉述一次,向崇禎稟明後又道:“此事,出面調解的錦衣衛百戶羅憲、五軍營都司陸誠秀、酒樓老闆都可作證,還有一張兩方的賠償文書,鑑請皇上過目,王侍讀只是一旁觀看沒有表示任何意見,請皇上明察。”
洪文熙拿出一紙文書,曹化淳接了過來,雙手恭敬地遞送給崇禎皇帝。
崇禎看了那張文書,點頭道:“由此可見,王楓並非主使者,邱御史還有話要說嗎?”
邱毅沒預料到情發展會如此快速,一臉尷尬訕訕道:“臣有錯,微臣不該風聞而言事,請皇上恕罪!”
周延儒見王楓脫了干係,仍抓住一線希望,緊咬道:“稟皇上,此事雖於王侍讀無關,但聖言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王楓雖無大過但有小錯,太子侍讀身負輔導太子之責,毫無謹言慎行之感,何以能委重任,請皇上慎慮解除他侍讀之職。”
大學士魏藻德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出班奏道:“內臣提督京營不力,竟然有京營的兵痞膽敢在京城中鬧事,臣也促請皇上解除內臣提督京營的權責,另派有能力的大臣一掃京師三大營弊病。”
刑部郎中左宗華見外廷居然要把兩件事情兜在一起處理,心覺不妙,連忙出面道:“此事是由錢淮而起,與內臣何干?內臣只是名義上提督京營,實際掌控者乃是京營的將領,故臣以爲,應把錢淮革職問罪,其上屬降級留用,以示懲戒。”
兵部左侍郎李邦華也出班道:“稟皇上,京營弊壞,應淘汰老弱虛冒者,而擇能才力健者爲天子親軍。”
一時間太和殿上的兩派人馬開始此起彼落地激烈辯論,崇禎坐在龍椅上,靜靜地看着底下大臣們爭吵也不阻止,倒是曹化淳見整個太和殿的屋頂都要被吵翻了,再加上己方辯論的聲音越辯越薄弱,越說越心虛,這纔出聲道:“肅靜!肅靜!朝堂之上嚴禁喧譁!”曹化淳喊了好幾聲,殿上的大臣才聽見,逐漸地安靜下來。
崇禎見大臣們全都安靜下來才道:“擬旨,罷拙王
楓侍讀之職,在家候旨聽用。”
外廷派的大臣一聽均是一喜,內廷派則是一臉死灰。
崇禎繼續道:“命錦衣衛將錢淮革職下獄,着司審判,其上屬袁令明降半級原職留用,罰俸半年。”
周延儒見皇帝只罰京營,還以爲內廷沒有事情,不禁心中覺得可惜,相反的內廷也以爲躲過此劫,不禁心下一喜。
誰知道崇禎繼續說:“罷內臣提督京營之權,暫由兵部左侍郎李邦華提督京營,進行京營之改革。”
曹化淳聽到這個旨意,一時間只覺頭暈目眩,內廷派也是傻愣住,這迅雷不及掩耳的旨意,有如當初崇禎剛登上皇位就剷除魏忠賢一派的感覺,這個旨意簡直是削弱內臣的權勢,一些遊離派的官員也紛紛有一些新的念頭。
崇禎還繼續說着:“京營汰弱存強之空缺,由上直衛府軍五衛補入,至於原府軍五衛的空缺改製爲新軍。”
殿上的大臣們聽到改制新軍不禁愣住,不過也沒放在心上,改建新軍是改制皇帝的禁衛軍,不隸屬五軍都督府和京師三大營,那是皇帝用自己的內庫錢餉養的私家兵,皇帝愛怎改就怎改,內閣六部也管不着,反正能壓倒內廷就已經足夠了。
崇禎把旨意說完,見底下諸位大臣個個表情各有不同,便問道:“若無其他事情稟奏,便退朝吧。”
周延儒見皇帝真的聽取自己意見,便率領外廷派的大臣俯地跪下道:“吾皇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內廷派見這是恭維皇帝的話,雖然心裡不服外廷,但是站着不動實在太過顯眼了,也只好跟着跪了下來。
皇帝起身擺了擺手就擺駕回宮了,曹化淳一臉如喪考妣的模樣,力不從心地大喊:“百官退朝!”
田弘遇家的馬車一早就來了,田弘遇知道蘇瓊雯的身分不同,在王楓家的身份也頗爲曖昧,倒也不敢怠慢,派了一臺他平時使用的馬車,裡頭絲綢羽絨,錦繡毛皮,一看那奢華的佈置,就知道是個富紳人家才能使用的模樣,瓊雯坐上去也感覺舒適萬分。
王楓和董小宛出門相送,王楓隔着車窗輕握着瓊雯的柔荑,把頭靠在她耳邊,低聲道:“此番進宮探診,能醫治就醫治,可千萬別打包票,要是弄個不好,可是會賠上你這條小命的。”
瓊雯耳朵被他弄得有些搔癢,微羞紅着臉,柔聲道:“瓊雯曉得,早知如此老爺當初何必還答應他。”
王楓一臉苦澀地道:“要是不如此……那些京師的皇親國戚肯出面賑災嗎?有他出面帶頭去做,京城內的瘟疫疫情應該可以很快就穩定下來,你也不必一個人忙得暈頭轉向,要不是田弘遇有求於我們,我看那老傢伙也不是那種熱心的人。”
瓊雯知道王楓說的有理,這幾天忙碌下來也明白,自己一個人去做在努力都有限度,一定得一羣人跟着配合才行,爲了那些患瘟疫的病患,自己去一趟皇宮又有什麼關係,瓊雯眼眸柔柔地,依依不捨地道:“那瓊雯走了,老爺也要自己保重。”
瓊雯又對一旁的董小宛囑咐道:“姐姐,那老爺就麻煩你了。”還不忘看了在一旁站崗的錦衣衛一眼。
王楓鬆開方纔緊握住的手,眼眸中也透着依依不捨,目送着馬車遠去,等馬車轉過街角,王楓牽起董小宛的柔荑,看了一眼守在自己宅門外,那些監視自己的錦衣衛,臉上表現出一陣無奈,口氣淡淡地道:“走吧,進屋去。”
兩人走回大廳,王楓知道這羣錦衣衛是早朝之後,皇上派過來監視自己的,雖然只是很單純地限制自己不能外出,也沒有限制其他人進出,不過也讓王楓有點惶惶不安,畢竟崇禎那喜怒無常的個性,自己是比誰還清楚,眼下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福是禍也摸不着端倪,雖然外表仍強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握住董小宛柔荑的手不禁又握緊了幾分。
董小宛感受到從王楓手上傳來的緊張和不安,當下把被他緊握的手連着王楓的手拿起來,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慰着他的手背,柔聲道:“老爺,放寬心吧……是福是禍,我和雯妹妹都會陪在你身旁。”
王楓無奈苦笑道:“就是這樣才糟糕……我放不下得就是你們呀……”內心裡面不禁想起遠在南京的李香君。
董小宛小鳥依人地把自己依偎在王楓的胸膛,他用手順着小宛的美背輕輕撫着,慢慢地……不安的想法也漸漸消失。
思緒漸定的王楓暗想:“雯兒是我心中的家,宛兒是包容我的溫柔水,兩者都是在我無助時重要的依賴,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罪不致死,有佳人在背後支持還怕它個屌?”
蘇瓊雯跟着田國丈和通傳太監後頭進了承幹宮,她打從進了
紫禁城就一路戰戰兢兢,打從昨天晚上聽王楓說要進宮替貴妃醫病,她可是失眠了一整夜,自己頭一次進宮不免緊張,這皇宮大內禁衛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瓊雯只看了一眼,心下又不禁多了一絲恐懼。
瓊雯被領到田貴妃的寢居,她見田秀英一副病厭厭地昏睡在繡牀上,寢室內充滿着藥味和極品檀香的味道,有點通氣不良的感覺。
瓊雯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放在田秀英的人中上探了探她的氣息,然後伸出玉指輕搭在她的脈搏上,瓊雯細細探脈良久才道:“國丈,貴妃的病因的確出自於隱疾,也難怪太醫院的太醫們無從醫治。”
田弘遇一聽,便急急問道:“那麼……貴妃的病能治癒嗎?”
瓊雯點頭道:“可以的,不過醫療的方式,奴婢希望能依照自己的作法,不能有人干涉,奴婢不希望因爲病患的喜好而延誤醫治。”
田弘遇一聽到自己女兒病癒有望,自然滿口答應:“當然,昨日我和貴妃談過了,她會配合看診,不過……這陣子得麻煩你留在宮中了。”
瓊雯聽到國丈那麼說,心裡就是一陣不捨,看樣子這要一、兩個月才能把田貴妃醫治好,雖然王楓已經幫她作好心理建設,但一想到要這麼久才能見到心上人,心裡還是不禁有種寂寞的感覺。
瓊雯打起精神指揮着一旁的宮女道:“先把房內的檀香都撤出去,再把窗子都打開通風,儘量讓寢室都保持通風乾燥,然後在貴妃牀鋪前擺上屏風擋着好方便看診。”
瓊雯一交代下去,自然就有一堆宮女太監忙着去做,田弘遇見左右無事,加上外臣也不方便在後宮待太久,便也出宮回家去了。
瓊雯坐在桌子前,經過一陣沉思之後,寫了一副藥方交給一個太監道:“照這副藥方去抓藥,六碗水熬煮成一碗水,每隔六個時辰喂貴妃喝一次,每副藥只能煮一次煮過後就換新的,然後再去買一包紅糖,貴妃嫌藥苦的話可以幫她加一小匙,這就去吧。”
一個小宮女走過來道:“蘇小姐,我叫喜兒,我帶你去你的寢居。”
喜兒一入宮就一直服侍田妃了,對於田妃的瞭解還有一定的程度,加上生性活潑便和瓊雯聊一些宮中發生過的事情,喜兒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偏偏又耐不住愛八卦的性子,一路小聲說着周皇后和田貴妃之間的過節。
瓊雯實在對這種小道八卦沒興趣,也不想多聽皇宮內的是是非非,小時候的經歷讓她對於皇族的隱私,有一種能夠不觸碰就不去觸碰的底限,見喜兒說的高興,她也只能無奈道:“奇怪,這些事情你都聽誰說的。”
喜兒一臉笑盈盈地道:“聽宮裡那些宮女太監說得唄,你別看他們個個年紀都比我大,他們可比我還愛嚼舌根子呢!”
兩人在談話時,對面走來一個穿着粉紅色宮裝的美豔女子,一個宮殿不一定只供一個嬪妃居住,有時候會讓幾個妃子共同居住在一起,瓊雯以爲對方也是個妃子,便急忙福了一禮道:“奴婢見過娘娘。”
陳圓圓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扶起來道:“不要多禮,我不是後宮嬪妃,你是來爲娘娘治病的女大夫?”
瓊雯會錯意不禁臉色微紅,在一旁的喜兒則介紹道:“嗯,是國丈請來要替貴妃娘娘醫病的,蘇小姐……這位是陳姑娘……是……”喜兒一想到陳圓圓是要來服侍皇上的,這話如果當着人家面說出來的話,恐怕會讓對方感到尷尬,所以急忙收口。
蘇瓊雯見喜兒一副顧慮對方的樣子,便微笑道:“陳姑娘你好,我叫瓊雯,叫我雯兒就可以了。”
陳圓圓見對方先介紹自己,也禮貌性地回了一個微笑道:“我叫陳圓圓,你叫我圓圓就可以了。”
瓊雯驚訝道:“你就是陳圓圓?”
陳圓圓見對方如此驚訝,疑問道:“你知道我?”
瓊雯聽到陳圓圓這麼一問也不知道該不該說知道,畢竟對方的處境還真頗令人同情,想到此也感嘆,當歌妓和當後宮嬪妃,孰好孰壞……大概也只有當事人能夠了解吧,便也不隱瞞道:“我曾聽我家老爺說起……陳姑娘會進宮的原因……”
陳圓圓一聽也只是淡淡一笑,問道:“蘇小姐這幾天的寢居在哪?”
喜兒搶着回答道:“在左殿。”
陳圓圓便微笑着問瓊雯道:“蘇姑娘要改住我那嗎?這樣子也有人好作伴,我好想了解這陣子宮外發生的事情。”
瓊雯見陳圓圓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心裡也不討厭,反而對她是有一種董小宛的影子在,那種感覺是有些熟悉的親切感,何況宮裡人生地不熟的,有人可以陪着聊聊天說說話感覺似乎也還不錯,也就欣然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