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言溪攥着鑰匙迅速地下了樓,她走得又快又心急,甚至連電梯也沒有乘,直接步行下樓。直到走出了醫院的大門,她才緩緩平復了些許心情。
心口裡升騰起的那股鬱氣,差點要讓她心酸的不能呼吸。
站在醫院門口停留了好一會兒,她才神色如常地緩慢地走了出去。而在那間醫院地窗口,方亮傑拉開窗簾的一角,面沉如水。
方媽媽原本去打開水,回來見他這樣,忍不住嘮叨:“你別亂動。”
方亮傑轉過頭,笑道:“醫院不是說了,要多多練習走嗎?雖然現在確實沒有影響到,但運動有益健康。現在這段時間是我的黃金恢復時期,要不斷運動身體的各項基能,別把我想得這麼病入膏肓好不好?”
“我是怕你累了,你過來。”方媽媽不放心地把方亮傑扶上牀,叮囑道,“要好好休養。”
方亮傑失笑道:“媽,醫生的話你也不聽了嗎?再說我自己也是個醫生,雖然不是腦科,但多少也懂一點。我肚子餓了,去給我做點吃的。”
現在方亮傑已經能夠正常吃飯,但方媽媽不放心,飯菜比以前做得要軟得多,生怕他消化不動。聽方亮傑這麼說,方媽媽只好轉身出門,去醫院的小廚房親自弄吃的。
等左媽出了門,方亮傑再次站起來,拉開了窗簾布。看着那個消瘦的背影,已經穿過醫院前院,緩緩地走至了大門口,接着一轉角消失不見。
他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墊起腳,跟着發了一會兒怔,確認再也看不見,才放棄似的轉回了身,緩慢地在病房裡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因爲多日以來都很少下牀,他自己都感覺到瘦了不少,走了幾步路就喘個不停。
左言溪上了公交車,因爲人多,她只好手拉着拉環站着,臉盤正對着冷器,沒一會兒,便被吹得有些發穆發麻。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了。
方家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她的常用衣服依然放在原地,上次吵架時收拾了一回,那旅行箱還放在老地方。左言溪忍不住在牀上坐了下來。
牀上鋪着的是一牀大紅色的婚被,想必是婆婆回家換的。這是她和方亮傑結婚時候用的,還是他倆當初一起選的。這才二年多的時間,竟然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想到方亮傑看見自己時露出的陌生表情,左言溪心裡忍不住又不太舒服了起來。
她站起身,開始一樣一樣收拾自己的衣物。從房間到客廳再到洗手間,總而言之,只要是能讓方亮傑能夠想起自己的東西,她都收撿了起來。
雖然她完全沒有想過,究竟爲什麼要順了他的意思,讓自己從他生命裡消失。
看着房間裡堆得如同小山一樣的東西,左言溪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她想了一想,拿出手機撥通了穆子純的電話。
打過去半天都沒有人接,左言溪習以爲常地收了手機,再次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東西。等到她再找出了兩樣出來時,穆子純回了電話過來。
左言溪接起來笑道:“大小姐,你這日子過得也夠忙的啊?”
穆子純的聲音歡快得沒心沒肺,“哪兒能啊,我這剛纔工作地兒太吵,沒聽到,怎麼了?”
“你現在很忙嗎?”左言溪問。
“不,我已經下班了。”
“我這兒正搬家呢,沒想到東西這麼多一下子搬不動。你過來幫下忙,我請你吃飯。”左言溪見她說已經下班,便請她來幫忙,忽然想起來她或許要找自己那個哥哥,又問,“你不是下班了又得找你哥吧?”
“他現在已經不跑了。”說到這個,穆子純的心情更是好,語氣裡都是笑意,“以前他最怕展家的人找他回去,自從上回你跟我說過以後,我勸他去見下他爸爸。他現在是得了空就會去醫院了。我知道他來去的地兒,也就不用到處找了。”
左言溪聽到這些話,不知道怎麼心裡竟然有些欣慰了,笑道,“原來是這樣,那你過來幫忙吧。”
“幫忙是可以,吃飯就算了。就你那窮樣兒,我還是不讓你請着吃飯了。我心情好,還是我請你吧!”
左言溪裝模作樣地說:“這怎麼好意思,又讓你幫忙,還得請我吃飯喲。”
“滾!你在哪裡。”
“方家。1806。”
穆子純大致也明白搬家的原因,便也沒有多問,直接掐斷了電話。
左言溪在家等穆子純,跟着裡裡外外地又轉了幾圈,心裡忍不住還是感慨萬千。穆子純大概隔得遠,將近四十分鐘纔到。看着房間裡那一杯東西,拍手笑道:“我就猜着東西有點多,所以叫了一輛搬家的車,不然這可要怎麼弄回去?”
左言溪無語地看了一眼穆子純,“這能有多少多西,也用不着叫什麼搬家的車吧。我又不是把傢俱也搬走了。”
“你就該把傢俱都搬走了,當初你爲了這家付出得還算少嗎?不給錢,拿點兒電器走,難道也很過份?”一邊說着,穆子純還真的打算要抽了液晶大電視的插頭,要把它拆下來。
左言溪忙攔住了她,罵道:“你就別鬧了,快走吧,我可都餓了。”
“你就是這樣,如果是我……早把這一家東西摔了個七七八八,摔不動的我也要桶壞了。哪兒像你啊。”
左言溪想起方亮傑那張帶着病容的臉,這種事就算是打死她,她也做不出來的。不由得笑道:“你那脾氣也要收一下,將來嫁人了,也不會遭你婆家嫌棄。”
“我婆家嫌棄得我還少嗎?就那白百合,只怕兒媳是個田螺姑娘,她也要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穆子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放棄了電視機,動手去提來裝好的旅行袋。
因爲東西稍微有點多,所以兩人搬了好幾趟才完畢。左言溪一邊勞動一邊問:“你的婆家和白百合有什麼關係?”
穆子純抿了抿嘴脣沒說話,左言溪卻已經是會過意來,大吃一驚道:“你該不會是說……你那個大哥吧?穆淵時?”
穆子純見她吃驚,忍不住碎道:“他怎麼了?他不行嗎?你不會真的以爲我對你那個方亮傑念念不忘吧?”
左言溪失笑:“當然不會這樣以爲。”
李子純順勢又說道:“我勸你也不要念念不忘了,那個男人有什麼好?說有錢吧,也算不是上非常有錢,關鍵是人品太坑爹啊。打女人,勾搭小三……就這兩樣,那就是死刑了。”
左言溪微微地癟了癟嘴,將手上最後的袋子放在車上,把地址給了司機。便和穆子純又打了個車。直到上車坐好以後,她才輕聲地解釋了一句:“他是個病人。”
穆子純本來以爲了她不想再就這件事討論,但沒有想到她卻忽然間又說了起來,立刻豎起了眉頭。“他有病,這不是你必須得理解他的理由明白嗎?難不成人家爲了前女友傷出病來了,還得怪罪於你?你就該當了替身還得爲了他着想?這種人早就該離婚了,給自己惹一身麻煩。你傻不傻呀?”
左言溪並沒有辯解,只是反問了一句:“當初你哥哥也是成天被人打得滿身是傷,你還經常被抓回展家,被一羣大男人暴力強行帶走。你那個時候,是不是也這樣想呢?”
穆子純一愣,她想說這兩種情況不一樣,但話到了嘴邊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了。
怎麼不一樣?爲了什麼不一樣?
方亮傑在左言溪心裡的地位,或許和穆淵時在自己心裡的地位一樣呢?
這個例子舉出來以後,穆子純像是忽然就明白了左言溪的行爲一樣。但總歸還是覺得心裡不太服氣。
左言溪見她的臉都憋紅了,便換了話題。“怎麼你的婆家忽然變成了展家,你打算和穆淵時結婚嗎?”
穆子純點了點頭。
左言溪來了八卦興趣,笑問:“他向你求婚了?”
穆子純搖搖頭。
“那他向你暗示了?”
穆子純接着搖頭,又說:“他什麼也沒有說。”
“啊?”左言溪更是大吃一驚,隨即問,“那你們是怎麼談戀愛的?”
“我們沒有談戀愛呀。”
左言溪半張着嘴,請恕她腦容量有些不夠用了。結婚的正常流程不應該是,先認識,再互生好感,接着談戀愛,再水到渠成結婚嗎?
難道到了穆家兄妹這裡,流程不一樣了?
或者說……
左言溪驟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們是爲了氣白百合對吧?爲了對付她?”
說完以後見穆子純一副看白癡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意想天開。
“展老爺就算不用我們氣,也沒多少天活頭了。我只是有這個想法,我就想嫁給他,以前我不懂,現在才知道……我最想在一起的人,一直都是我哥哥。”木子純說。
左言溪微皺起眉頭,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從小到大守護我的人呢,除了我哥,沒有別人了……我只信任他一個人,連姓也是跟着他姓的。老天決定,我這輩子都要粘着他。不會離開他。”木子純漫不經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