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花間走上前來,勸道:“頭兒,你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了。”
高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拖着疲憊的身體辦事也沒有效率,他站起身來,接桌上一頁頁的a4紙整合起來,裝進自己的公文包裡。吩咐道:“現在局裡有些忙,我向上級申請一下,抽調些人手來。”
這一點馮花間十分贊成,這一個多月以來她都快要累癱了。臉色黃了一大截。
臨出門時,高逸再次問左言溪:“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見左言溪不說話,他又接着說:“雖然我不能確定,但秦依雪的死與這一系列的事情也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謀殺是需要有動機的,無緣無故不會有人處心積慮地去殺人。如今事情到這裡能夠結束,尚且好說。左言溪,我有必要再強調一遍。就算是你搶了別人的男朋友,也不足以讓人對你父親痛下殺手。”
左言溪退後一步,緊咬住牙關。
不需要高逸點醒,她也已經想得通。左爸的交通事故,絕不僅僅是因爲方亮傑的原因,內部應該還有別的隱情。
可是尤蔓葵還能有什麼別的原因去殺左爸?
難道是左爸有什麼事瞞着她?
“我先走了。”高逸踏步走了出去。
左言溪不是警務人員,也不想在這裡影響人家工作,立刻跟着走了出去。
“高逸!”
高逸頓住腳步,左言溪從不連名帶姓的稱呼他,基本都是禮貌的“高警官”。
“我能夠相信你嗎?”左言溪緊走幾步,站在高逸的對面,擡起頭來問。
高逸伸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認真地說:“誰值得相信,誰值得懷疑,用這裡多考慮考慮。信不信我,在於你自己的選擇,請你做出慎重周全的判斷。”
左言溪皺起眉頭,這話說了和沒說的區別在哪裡?
“如果你願意,那就相信我吧,我保證你的人生安全。但這個世界上,能夠永遠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左言溪——”高逸伸出手,疲憊的臉上露出一個淺笑,“我會,把真相找出來的。這是我的天職。”
左言溪瞪着高逸,緊緊地抿住嘴脣。
半晌後,她伸出手,握住了高逸修長的手指。
相對於左言溪手的冰涼,高逸的手掌要溫暖許多,只是手心佈滿了繭,讓人覺得眼前這個高大俊逸的年輕人似乎已經歷經過不少滄桑。
高逸對她的情況瞭如執掌,她從小到大的事蹟檔案被印成a4紙張被他翻閱過多遍。
可是左言溪對他卻一無所知。
但這些對於左言溪來說,並不十分重要。
當初左言溪嫁給方亮傑的時候,左爸也是再三打聽過人家的家底,結果呢?不是同樣看走眼?
“我走了。”高逸抽出手,迅速走出了門。
左言溪看着他的背影,真的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高逸說得不錯,如果僅僅是因爲當初左言溪在無意中搶走了方亮傑,不至於嚴重到左爸要被車撞的程度。
所以左言溪決定再次去問一問左爸。
可是左爸卻一口咬定:“你也想得太多了,我能有什麼仇人?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古話都這麼說了,我還怕什麼呢?再說了,撞我的那個人不是被抓了嗎?”
“他是被抓了,但他撞你是受了尤……爸,你和尤家……是不是認識?”
左爸顯得很莫名其妙,皺着眉想了半天才問:“什麼尤家?”
“你不知道?”左言溪半信半疑。
“言溪,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你這是在懷疑我?”左爸嘆了一口氣,輕聲說:“你自己想想,找到這麼大,你爸我有騙過你嗎?”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爸,我這是真的很擔心你。第一次沒有得手,說不定有第二次第三次呢?萬一你有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左言溪說着,忽然覺得一陣頭疼,她擡手按住自己的額頭,張開手掌自己慢慢地按太陽穴。
“你怎麼了?頭疼?”左爸關切地問。
左言溪擺擺手,“沒事,只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我的身體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是不是可以出院了?”左爸忽然問,“我這天天在醫院呆着,沒病也要呆出病來。”
“胡說,你小腿骨折哪裡那麼容易好?身上那麼你傷口,不要時間癒合?不得換藥啊?寧可現在細心一點,也不可能落下後遺症。”左言溪正色說。
左爸嘆了一口氣,“不然給我換到普通病房去吧?這單人病房,我聽說很貴。”
“你跟他節約什麼錢?”左言溪立刻拒絕,“你安心住着吧,等傷口都癒合得差不多了,再說回去的事兒。”
既然左爸堅決否認有事瞞着左言溪,她也不好再追問下去。與左爸拉了一些加常後,便扶他躺下了。自己趴在桌邊睡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中午11點了。左文質買了飯菜送進來,接替左言溪。
“你那同學呢?”左言溪見賀梓楠沒有跟上來,隨口問道。
左文質笑道:“睡着呢,沒醒。我就沒有吵他,反正這裡有我就行了。”
左言溪點頭。
吃過飯以後本來要去高逸家裡,但想起他兩夜沒有睡,只怕這時候睡得正香,便發微信給孟教授,今天的課取消。她現在也實在沒有精力去了。
看着微信上面的秦依雪的圖標,左言溪手指動了好幾下,心裡一陣強烈的空洞感。
屍檢結果,出來了嗎?
想到愛美的秦依雪躺在手術檯上被人系統解剖,左言溪就忍不住一陣心疼。
“言溪啊——”左爸想要起身,左言溪忙過去扶住他,“要什麼?”
“我就想下牀走走,這骨頭都快要躺軟了。”左爸拿起一旁的手杖,掙扎着想要下牀,左言溪只好小心翼翼地扶着。
左爸站在窗外看着院子裡的一小片風景,感嘆道:“以前天天都要到外面走一趟,就沒的覺得有多珍貴,如今牀上躺了這麼久,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是多陽光。”
左言溪笑道:“遲早不是可以去外面走走?這麼兩個月都忍過來了,還忍不過這一個月了?去牀上歇歇吧,腳上不能太着力了。”
左言溪強行架着又將左爸送回病牀上,喂他吃了喲。左爸想了想問道:“你這幾天,都在家住吧?”
左言溪點點頭。
“雖然親家那裡有點兒遠,但你也不能一直不回去呀。現在文質和賀梓楠兩個人都在來照顧我了,加上馮護士,你就不用那麼忙了。你總不會去,親家母會有意見的。”
左言溪嘆了一口氣,她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去管婆婆滿意不滿意?
原本就已經在分房睡了,前幾天談的那些話,使她和方亮傑的關係只怕已經是接近了冰點。現在回去除了尷尬,還能有什麼?
況且方亮傑已經在開始懷疑她,甚至不惜給自己下藥了。說實在話,左言溪如今很不想面對那一家人。
左爸見左言溪不說話,又好話一籮筐,唸叨得左言溪沒有辦法,只好舉手投降:“好好好,我去,你別操心我的事了,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都黃土埋半截的人了,有什麼好操心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左爸這感嘆的這話有些奇怪,左言溪忍不住厥了嘴說:“你別多想了,躺着吧。等下我回家,把你平時愛看的書拿一些來,你無聊的時候多看看書,這樣就不會天天吵着要出院了。”
說到就去做,左言溪立刻就回了一趟家,帶了些書來。收拾了一下病房,這才依照左爸的意思回方家一趟。
左言溪回到家,婆婆在客廳裡看電視,小姑子在方亮傑房間的電腦上網。
左言溪頓了頓腳,她以爲方飛飛早就已經去兼職了,沒有想到還在家裡。而婆婆,這時候難道不用出去買菜嗎?
“你回來了?”見左言溪進門連媽也不叫,只顧埋着頭。婆婆冷了臉問,“親家的傷好些了嗎?”
“好多了。”左言溪在玄關換了鞋,接着快步走過來,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下來了。
她剛坐下,婆婆就起了身說:“我正要出去一趟,亮傑今晚加班會晚一點回來。”
要出門?現在?左言溪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婆婆的穿着——和平時並沒有什麼兩樣。
“什麼時候回來?”
“不要多久。”婆婆並沒有說她去哪裡,提了包就要出門。左言溪想了想,也跟着站了起來。“正好我也想去超市買點水果,一起下去吧。”
婆婆怔也一下,沒有迴應就直接開門出去了。
左言溪緊隨其後。
出了門,左言溪往超市的方向而去,走過轉角以後她便停了下來。婆婆一直看着她的身影不見,才放心地去攔出租出。
左言溪迅速地從轉角出來,隨着後面攔了一輛出租出。
“師傅,麻煩跟着前面那輛車。”
左言溪猜得不錯,婆婆去的地方還是之前那片紅燈區,而且在同一個酒吧門口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