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勻速行駛的車上,鼻尖是濃濃的真皮座椅的味道。聞的路蔓喉間有些作嘔。像是有股氣阻在心裡,很難受。
復修遠就坐在她旁邊。指間夾着沒有點燃的高級煙,眉頭緊蹙,脣線繃直,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戾氣,彷彿是顆一觸就爆的炸彈。
兩人分據兩邊。中間似乎有道無形的牆壁將兩人阻隔開來,咫尺天涯。不會有所交集。
她頭難受地抵着窗戶,手指摳着玻璃與卡槽的縫隙之前。眼睛緊盯着外面的一閃而過的風景,抿了抿有些乾澀的脣,艱難地張口道:“你……可以放過簡俞寧嗎?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放過他的公司……好嗎?”
“呵。放過?”他似乎覺得很好笑地重複了一遍,接着,一把板過她背對着他的身體。脣邊揚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快要溢出怒火的眸子鎖着女人略顯蒼白的臉。一字一句道,“你覺得當我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後還會信你嗎?”
面對他這番“確之鑿鑿”的說辭,幾乎讓她無法反駁。難道說是簡俞寧要強吻她?不。不能這樣。
復修遠見她只沉默着作任何解釋,瞬間一股邪火便直衝腦門,額上的青筋跳動,彷彿下一秒就會爆開。
下一秒,他眸中冒火,一隻手鉗上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你這是承認了?呵,給我帶綠帽子很光榮?即使冒着風險也要去找你那情夫,不得不說,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聞言,她臉色微變,忍不住反駁道:“沒有,我沒有!”
“沒有什麼!”這句反駁似乎很無力,根本沒有起到一絲作用,反倒似一陣風將他心裡的怒火拱得更高,五指收緊,“沒有帶綠帽,還是沒去找他!路蔓,今天我可是親眼見着了!”
他的話音剛落,下巴便傳來一陣鈍痛,一絲一毫地蔓延到她的嘴裡,苦澀難當。
“沒有,你要相信我,我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到現在還在狡辯!”他的聲音陡然提高,透着暴怒的俊言在她的眼前放大,語氣是無比的森寒,“是當我瞎嗎?!”
她閉了閉眼,無力道:“有時候眼見的並不就是真實的。”
“呵,爲了給自己開脫,你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你那情夫聽到會怎麼想!”他的話裡藏着濃濃的諷刺,直擊她已經不堪一擊的心臟。
“沒有,真沒有!”情急之下,她無法拿出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的臉再次湊近,灼熱的呼吸盡數噴灑在她冰冷的面上,“路蔓,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說,我越是堅信。”說着他那修長勻稱的手緩緩撫上了她的小腹,動作是溫柔繾綣,可吐出來的話語卻是冰冷刺骨,“現在,我懷疑你這肚子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復修遠!”他還沒說完,她就忍不住吼了出來,聲嘶力竭,含着濃得化不開的絕望,“你夠了!”
他冷哼一聲,話裡是藏不住的嘲諷,“難道是被我說中了?
“滾。”她費力地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個字,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氣。
恰是,車穩穩地停下,打斷了他們接下來的談話。
復修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兀自下了車,背影冷酷陰寒,透出難言的無情。
對於他的這種冷若寒霜的態度,她是習慣了的,加上剛纔的情況,也就沒說太多,也跟着下了車。
由於復修遠的公司主營是國內,所以外表看起來要氣派一點,保安人員相對而言也多了些。
門口的保安見路蔓這個生面孔也跟在復總後面進去,不由上前攔住了她,盤問道:“有工作牌或者預約函嗎?”
她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先是愣了愣,後有些尷尬地擡眼看向在前面走着的復修遠。
然而,男人明明是聽到了的,但迴應她的卻只是一個冷硬的背影,且腳步根本沒有停下的跡象。
她有些急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淡定地對那保安解釋道:“我是和他一起的。”
對方似乎很有職業素質,面對她略顯蒼白的解釋,一絲不苟道,“對不起,我不能因爲你跟在復總身後,就認定你是和他一起的。要麼出示工作牌,要麼給我看預約函,不然,你只能在外面了。”
見他是死了心不讓她進去,路蔓也不強硬,心想,不進去就不進去,進去了也不一定會有什麼好事發生。更何況,復修遠現在是認定了她和簡俞寧有什麼關係,她如果跟在他身邊恐怕也會徒增心煩吧。
這麼想着,她心裡的焦躁也少了點,索性不看公司內來來往往的大廳,轉而抱着手臂,面向車水馬龍的街道。
一陣秋風襲來,她冷得縮了縮脖子,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忍不住感嘆道,真是天涼好個秋啊!
這時,一隻溫熱的手抓住了她微涼的手臂,不顧如何便將她往裡面拖,動作簡單得有些粗暴了。
她微驚的眼神觸到那保安不可置信的目光,脣邊不由浮起一抹自嘲:看,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會給她一丟丟的尊重,就如現在這般,白白給人看了笑話。
見她沒有絲毫反抗的模樣,復修遠手上的力道更大,但越是用力,越有一種女人手臂將會被他捏碎的錯覺,便又不敢太使勁,在這種深深的矛盾之下,他的臉色很不好。
腕間傳來的鈍痛讓路蔓微微蹙了眉,在快到電梯時,開始反抗道:“復修遠,你弄疼我了,放開啊!”
他冷笑一聲,含着無盡的譏誚,反問道:“疼?這下知道疼了?你不是爲了簡俞寧很能忍的嗎,這下就忍不住了?”
她氣極反笑,毫不畏懼的目光回視着他,“對,我是不希望簡俞寧因爲這件事而受到牽連,但你能不能把我和他的關係想的那麼齷齪,這讓我覺得很噁心!”
“我想的噁心,還是事實就是那麼噁心,只有你自己知道!”
他的話音剛落,她便氣的舉起手朝冷笑的俊顏呼了過去,卻被他在半途給截住了,耳邊響起他囂張至極的聲音,“惱羞成怒,還想打我,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啊。”
這時正是上班高峰期,復修遠的身份又是那麼地惹眼,自然吸引了不少路過的觀衆,雖然沒敢明目張膽地看他們的情況,但也免不得要投來一些好奇地目光。
見狀,復修遠又是冷哼一聲,轉身便走近了他的專屬電梯,徒留路蔓一人接受不少員工的注目禮。
她雖然尷尬傷心,但動作和表情也算得上是洛洛大方了,朝那些看好戲的觀衆們微微一笑,便坐上了普通員工電梯。
電梯裡的人很多,她找了個最好的角落擠着,眼睛緊盯着電梯壁上自己的倒影,腦袋混混沌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旁邊的旁邊是兩個看起來年齡很小的女生,大約是看到了剛纔她和復修遠對峙的場景,以爲男女主角都不在,便很小聲地議論起來。
“喂喂,你看到剛纔那個女人了麼?”
“看到了啊,氣質不錯,就是氣勢弱了點。”
“對對,相比較於那個常來找復總的顧悅,氣勢是稍微弱了那麼一丟丟。”
她本來是不想聽的,但耳邊響起的那個人名卻狠狠攥住了她的感官,強迫她繼續聽下去。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是這樣。想復總這麼帥氣多金,人又強勢的黃金男人,就是應該有一個強大的女人守在身後,這樣纔算足夠完美嘛!”
“哈哈,你看你分析的倒是頭頭是道,不過,也只能是分析分析了,復總這杯羹啊,註定我們是分不到了,還是少想一些吧。”
那人許是被戳破了心思,不滿地嘟囔道:“我本來就沒想太多,只是單純的分析而已。”
電梯幾乎在每一層樓都會停,發出單調的提示音,陸續有人上或下電梯,那對小女孩兒也在第八層的時候嬉笑着下了電梯。
等電梯駛向第十六層時,空間足夠大的電梯上便只有她一個人了。
可是,即使這樣,她依然面對着電梯壁,似一個被罰面壁思過的小孩一動不動,腦海裡不斷回放着剛纔那兩個小女孩所說的話——
像復修遠這種強勢的男人,身後一定要有一歌像顧悅一樣的女人守着,纔算完美。
她想,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叮”,她正胡思亂想之際,電梯突然發出一聲提示音,拉回了她已然飛遠的思緒。
路蔓踏出電梯,開始茫然地環顧四周,除了走道,到處都是一個連着一個的格子間,和透明玻璃圍城的辦公室。
此情此景,她竟一時想不起自己來這裡到底是要幹什麼的了。
正在她愣神之際,神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重重的衝擊力,把沒有防備的她撞的一個踉蹌,眼看快要跌倒,幸好前面一個辦公桌可以給她接一個力,才免去了小腹與地面相撞的危險情況。
“呵呵,反應還蠻靈敏的嘛,工作時間不工作,在這傻站着幹什麼!公司發工資就是讓你們站着發呆的嗎?”
這熟悉的聲音……
她心緒幾沉幾浮,立刻回頭去看,果然看到了一張囂張跋扈的臉。
顧悅呵……
她環顧了一圈周圍員工投過來看好戲的目光,心下微涼,背脊卻在瞬間挺得筆直。
“呀,原來是路小姐啊,我還以爲是哪個偷懶的員工呢,對不住對不住啊。”
路蔓神色未變,只涼涼地看着面前一臉無辜的女人,揚了揚脣角道:“哦,你是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