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簡俞寧今天早晨還不是一點的反常!
“你快走吧。煩死了。是不是因爲不讓你幫忙故意來搗亂的?好好好,我答應你。等這盤出箱了第一個讓你嘗。”路蔓就着麪糰的手把他推出了廚房,簡俞寧拍拍被面粉刷過的襯衣,抿了抿脣,然後離開了。
公司肯定會因爲報紙而受到波及,果然開車在路上時。助理就打來電話說早晨的時候股票就一路暴跌,董事長已經吩咐各部門經理連開了兩次會。具體結果還在商討中。
簡俞寧轟大油門,向簡氏奔馳。進了辦公室。父親居然在自己座椅上坐着,面無表情。
簡俞寧脫了外套遞給秘書,要了杯茶並吩咐把有關文件都拿過來。
簡父從桌後面走出來到沙發上坐着,指了指對面。看得出來他的臉色並不好。還有強硬消下去的慍怒。這樣的簡父簡俞寧沒太見過,卻也知道他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怕和不可測。
“你的事我從來都放任不管,因爲我相信你會處理好。你從來都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認輸。爸爸從小都知道你有這個決心,所以在你選擇當畫家的時候我從未反對過你。可是這一次。我必須要告訴你,如果和復家的女人再來往你就不要認我這個父親,你娶哪個女人我不管。你想怎麼胡混我也管不着。可是但凡和她扯上關係。我就算不當這個董事長,不做你的父親,也要把你糾正到正途上!”
簡俞寧摔了手裡的文件,扯開領帶,向前移坐了一步,質問道:“我做什麼了你就要不認我?你寧可相信報紙上的無中生有也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兒子嗎?是,我是喜歡她,可是沒有喜歡的那麼齷齪,我希望你以後把事情都瞭解清楚了再來告訴我你的決定,別動不動就威脅我。”
秘書準備開門上茶,卻在門口聽見父子倆吵得不可開交,躊躇着不敢進來。走過來的董事長助理看見了,接過茶杯,揮了揮手,秘書點了下頭就快步走遠了。
他進來的時候,董事長依舊老神在在地坐着,少爺卻立着身子看得出氣得不輕,年輕人太沖動,可是據他了解,少爺鮮少有這麼易怒的時候。父子倆有什麼不能化解的干戈,非得在公司就這樣吵了起來。
“老爺,溫氏那邊退出了案子的加盟,所以那塊地咱們競標失敗了。”
簡父怒氣已達到最高點,把簡俞寧的茶杯一下掃到地上,連帶着他隨身帶的手錶。
“看你乾的好事,因爲你的咎由自取,公司也跟着倒黴,若是這次翻不過身來,看你回去怎麼面對簡氏的列祖列宗,我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簡俞寧領帶歪斜,面色、狼狽,聽着父親的狠話,冷笑一聲,“那你以後別認我這個兒子。”拿起散落的外套抓起就往外走,頭也不回。
情感不順,就連一直和善的父親都不能理解他,簡俞寧忽然覺得人生就是這麼冷酷,瞬間就可以翻天覆地,悲憤至極。
公司離別墅約摸一個小時的車程,當風把之前的怒氣和怨氣都沖走時,簡俞寧慢慢沉澱了下來,心裡逐漸平靜。
爲什麼他和路蔓的日常相處照片會出現在報紙上?爲什麼拍攝的角度那麼細緻,好像和她做的每件事對方都瞭如指掌,就像每天都在對方的監控之下。
對了,監控。別墅出了管家和傭人再沒別的人可以接近,小區每天都有保安嚴密巡邏,出現了可疑的人一定會告訴他的,所以不會是外面的陌生人,這樣想的話,估計這個監控自己和路蔓的應該就是自己人了。
等把車在車庫停好的時候,簡俞寧已經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秦伯呢?”他隨口問傭人。
“少爺,今天早上就沒有見到管家。”傭人恭敬地說着。
簡俞寧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把身上束縛的東西都脫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絲毫力氣,在身邊呆了多年的人居然背叛自己,一直理解自己的父親卻說出不認自己的狠話,不知從什麼時候喜歡的人從來沒有得到過迴應……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像浸着燈油的刀柄凌遲着自己一寸寸的心,把所有的溫暖都割下來,訴說自己的不堪和失敗。
等晚上秦伯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客廳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他猛地擡起頭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樣子,鎮靜異常,被歲月鐫刻的臉上爬滿滄桑和老者的神秘,“少爺,在客廳坐着容易着涼,還是回房間休息吧。”
簡俞寧把他和路蔓的照片摔在茶几上,靜靜地問:“這是什麼?”
秦伯沒有慌張,走上前,恭敬地低着頭,“這是您和路小姐的合照。”
簡俞寧冷笑幾聲,眯着眼看他:“我是瞎子嗎,需要你提醒我。我想問問秦伯,你認爲這是誰拍的呢?我想了一天都想不明白。”
秦伯依舊低着頭,沒有任何的異常,好像巍然不動的巨山,任何風雨都不能奈他何,“少爺,這件事交給老奴查就行了,您一天工作勞累,別因爲這些小事勞筋動骨。”
簡俞寧再忍不住,一把抓起這些照片摔在秦伯的臉上,“你還給我裝,恩?我對你不好,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誰給你膽子這麼做的?你不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我的人,你還這麼做,是不是覺得活得太久了?”
簡俞寧面色深沉,怒氣接連發出,再也控制不住,屋裡暗流滾滾,旁邊的傭人只能乾着急卻不敢上前去勸。
秦伯臉上終於鬆動許多,釋然的感覺慢慢浮現,好像被一直強撐着的東西累着了一樣。
他低緩地敘說着:“您對我很好,可是不能因爲這樣就忘了自己先前的主子不是?老奴縱使卑鄙,可是依舊懂得知恩圖報,對於少爺的傷害,老奴不知怎麼償還。”
簡俞寧頭撇向窗外,不知神情,沉默良久,緩緩地說:“你跟在我身邊幾年,把你當作長者一樣敬重,就像父親一樣的人,可是你讓我這麼失望。我最恨背叛,本想着讓你拿命去償還,現在想來,你也沒什麼錯,估計讓你說照片的事你打死也不會說。那麼你就走吧,滾出簡家,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秦伯面容還是沉寂的,只是眼底好似有溼潤,卻沒有滴落,“少爺保重好自己,老奴走了。”
夜深了,稀稀落落的雨滴在屋檐上,滴在花草葉上,發出蹦蹦地響聲,清脆又沉悶。
隔壁的屋裡,報紙扔在地上了,路蔓靠坐在沙發上,她什麼也沒吃,就這麼坐着,好像時間就會流得更快。
下午她一個人去了趟超市,路過報亭偶然看見了自己的照片,再一翻看,恍如晴天霹靂,身體某個位置被刺激地疼,她手裡的塑料袋掉在地上都忘了撿起來,手裡只拿了報紙就往回趕。
回了家給復修遠打電話無人接聽,卻接到了魏如歌的電話,依舊是那副趾高氣揚的語氣,“路蔓哪,爲人婦竟作出這麼不顧臉皮的事情,真以爲自己算那根蔥啊,呵呵。”
她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就算隔絕了那些罵聲,可是不停地回想。復修遠這次估計動怒了,上次不歡而散這次又給他添了麻煩。就算這件事有誤會,可終究是她有錯在先。
就這麼想着在沙發上靠着睡了一夜,涼風颯颯她也不覺,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就被凍醒。轉頭看着窗外晨曦,只覺得頭頂火熱不去,肚腹好像有絲絲縷縷的疼痛,她安撫地摸了摸,等着舒緩,卻一下比一下厲害。火熱裡夾雜着忽略不掉的痛,又懶得去叫人,強撐着卻給昏睡了過去。
復修遠來的時候房子靜悄悄的,他摁了好幾下門鈴都沒人開,又打了好幾通電話。等路蔓輾轉醒來時,只聽見砰砰地砸門聲,一聲比一聲急。
“來了,來了……”她以爲是簡俞寧給自己送早飯呢。
當看清門外的那張冷峻的臉時,路蔓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給僵住了,放在門上的手不自覺抓緊。
她沒有看他,只匆匆掠過他的胸前就把頭低下去,“你怎麼來了?”
復修遠冷哼一聲,四處瞧了瞧,“我不來都不會知道你和簡俞寧的日子過得這麼好,還懷着我的孩子你就在外面勾三搭四,路蔓,你之前不是最愛面子麼,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當聽清這麼一句接着一句的質問時,她緩下去的疼痛彷彿又洶涌而來,衝破脆弱的心防,穿透着四肢百骸,若是沒有扶着門框,估計她會這麼倒下去。左手把肚子好像抓痛了,她沒有察覺,依舊用着力度。
她是倔強的,是從不向外袒露的,可是迷夢霧氣的眼簾、顫顫地聲音泄露了所有設防:“復修遠,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說,我什麼都沒做,你憑什麼就要誣陷我?”
復修遠被公司的事和父親的事搞得焦頭爛額,此時哪裡管得了路蔓的心思,只一味地想把所有的能傷害別人的話都傾吐出來,好像這樣就輕鬆許多,壓力就隨之減少一樣。
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往車上拖,“縱使咱們沒有多少感情,但也請你做個守本分的妻子,今時公司因你受到影響,你讓我如何做人,伯父們都一味指責我,各種麻煩都找上門來,我向誰訴說去?”
路蔓手撐着頭一句未接,她真的累了,自從嫁入復氏,真的沒有輕鬆過一天。
一路無言,到了復家別墅的時候,復修遠開了車門一把拉住她就往樓上拖,沒有絲毫放手的意思,她就這麼跟着快步上樓,即使肚子不適她也一聲不吭。
到了臥室,復修遠使大力把她甩在牀上,沒有絲毫溫柔。即使他面容未露怒氣,可是周圍氣壓降低,路蔓也是能感覺到的。
“這幾天你就呆在這裡,哪兒也不能去,飯菜我會讓傭人給你端上來的。”
說罷,復修遠就拿着外套下樓了,她聽着車開走的聲音,心裡惶然,那些身體外的痛好像逐漸分明,不能忽視。不大一會,額頭就泛出縝密的汗珠,路蔓閉着眼,強力忍着,彷彿在同疼痛抗衡,就是不吭一聲。
夜色逐漸沉寂,臥室沒有一絲光亮,唯有低低淺淺的悶哼從被子裡傳來。復修遠並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