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歆瑤看到她,差點沒嚇得暈過去,當時的她,那副樣子,她相信,一定是嚇倒了不少人。
阮歆瑤一把抱住她:“孩子,你怎麼了?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單博文在那邊叫着醫生。
有醫生和護士上來,將她按倒在輪椅上。
急診室一片亂哄哄的,她聽到救護車的聲音,拉着長長的鳴笛,然後看到奔跑出去的醫生護士 ,推着搶救車出來,單薄的身子,蒙着被單,有滿是鮮血的手垂了出來,然後,她看到了那根手鍊,閃着耀眼光的手鍊。
她連想得沒想,從那輪椅上起來,直朝着那輛推往太平間的平車奔去。
阮歆瑤跟在她身後,一個勁叫着“孩子,孩子你去哪?”
她只是拖着那手不肯鬆,叫不出聲,哭不出聲,只是僵在那平車邊,不肯離去。
單博文和阮歆瑤都奔了過來,一邊的醫生護士還有警察在一邊擋着她們:“請問你們是家屬嗎?你們認識死者嗎?”
“死者?不不,不是……孩子,你怎麼了?快放手……”阮歆瑤緊緊抱着她,不知道她是清綾還是心綾,只能叫着孩子。
她只緊緊握着她的手,任由他們怎麼拉都不肯鬆掉。
單博文也過來抱住她,轉頭問着警察們:“這是……”
“這是剛從車禍現場拉過來的,死者身份還沒確定。”
“車禍?”阮歆瑤與單牧爵各看一眼,又看到仍然不肯放手的她,不禁有些猶豫。
“單總,你們認識嗎?”一邊的警察看到單博文,忙問。
單博文也不能確定,看到那白色被單上全被鮮血染紅了,他也不禁怔了怔,後才躊躇着開口:“我……認認看。”
“如果能從穿着認出就好,死者的面部……”警察頓了下,沒有說下去。
單博文拉開被單的手有些顫抖,當露出那血肉模糊只剩下半個的頭部時,一邊的阮歆瑤尖叫一聲,暈了過去,而她,只是定定望着,一直望着,那恐怖的慘不忍睹的畫面,像是烙鐵一樣深深烙在她的腦海與心頭。
邊上的單博文也嚇得倒退了兩步,後忙去抱住暈過去的阮歆瑤。一邊的醫生護士忙又去搶救阮歆瑤。
沒有人再來拉她,也沒有人拉得走她,她跟着平車一直到了停屍房,跪在那邊,不願離去。
警察錄她口供問她是不是認識死者,她只呆呆跪在那裡一動不動,手仍然緊緊抓着她的。停屍房的人勸了好幾次讓她出去,她一直沒有反應,最後他們也任由她,不再管了。
她不知道在那裡跪了多久,時不時會有人哭嚎着進來,驚天動地的,然後一會兒清靜下來,靜到這個空間內,沒有一絲聲響,她甚至都覺得,自己的呼吸心跳也跟着這個世界靜落下來。
停屍房的溫度很低,她只覺得她緊緊抓着的手正在一點點冰冷下去,而她也同樣隨着她一點點冷卻。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是覺得好睏,好想躺在那裡,好想和她一起,如同以前一樣,躺在一起,手牽着手,醒來,她還在身邊。
她記得單牧爵衝進來的時候,那副明顯恐懼的表情,他身後跟着扶着阮歆瑤的單博文。
而他,只是望着她,還有一動不動躺在那裡的人,臉上的震驚與恐
慌還沒有散去,只是站在那裡沒有開口。
阮歆瑤哭着撲過來抱住她,爲她擦拭着頭髮上的霜凍,捧住早已凍得發紫瑟瑟顫抖的小臉:“孩子,你是誰?”
她恍惚失了記憶,根本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誰,面前的這些人到底是誰,直到看到爸爸,那個先前被警車帶走的人,一副憔悴心痛的模樣急急奔進來時,她纔像是醒了般,淚水一個勁滑落。
只一夜之間,季建輝就像老了十歲,本只兩鬢斑白的他,現在已是一頭華髮。
清綾形容不出他當時的樣子,悲痛欲絕,痛心疾首這樣的字眼,根本無法形容他,走了半輩子,還要他這個白髮人送黑髮人,季建輝老淚縱痕,兩腿一軟,也跪了下去。
“爸……”清綾囁嚅着,沙啞的聲音從喉嚨底溢出,她掙脫了阮歆瑤的懷抱撲向季建輝,整個早已僵硬的身子卻怎麼也動不了。
“老季……”阮歆瑤叫着季建輝,連安慰都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一個勁掉淚。
季建輝注意到她懷裡的女兒,他挪着膝蓋過去,粗糙的手指理着她凌亂的發,擦拭着她潮溼凍得發紫的臉又滿是傷痕的臉,他壓抑着聲音叫着:“寶貝……”
“爸,我是……清綾。”她啞着聲音,卻是拼了命說出這句話,說完,整個人完全失去了意識。
“清綾,清綾……”
“綾綾……”
暈過去的片刻,她聽到耳畔那些焦急的呼喊,她覺得自己終於像是完成了某件大事般,能夠放心而去了,她終於可以陪着她,好好睡一覺了。
……
“清綾?清綾你怎麼了?”
卓爾凡看到她淚流滿面的臉時不禁嚇了一跳,忙推了推她。
清綾完全沉浸在以往的記憶中,不禁有些恍惚,直到看到一邊焦急的卓爾凡時,她才反應過來,而臉上涼涼的感覺,也讓她迅速擡手擦拭。
“對不起……”清綾忙轉過身去,不想讓他看到如此脆弱不堪一擊的她。
而他,卻一點也不介意,就此把她輕輕擁在懷裡:“如果過往都是不快樂的,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往後,我會把所有快樂的都給你,相信我……”
清綾沒有推開他,因爲此刻的她,真的很需要這如爸爸般安全寬闊又溫暖的懷抱。
“至於這個鑰匙,或許可能藏了某些東西也說不定,但是如果你不想去查探的話,那就不要查了……”卓爾凡又說道。
清綾鬆開他的懷抱,轉頭望向仍然插在保險櫃上的鑰匙,伸手取下。
“爸爸一直都不和我們提起工作上的事,哪怕碰到什麼困難,他也一直不吭聲,一個人默默熬着……”清綾頓了下,望着手心中的鑰匙,然後緊緊攥緊,“爸爸出事那會,剛好我們出車禍,媽媽又心臟病發……”
她至今都不知道媽媽是因爲她們不見了心臟病發還是因爲爸爸的事心臟病發,只不過,媽媽拼命和死神作着鬥爭,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在聽說她們車禍死了一個時,她最終還是沒有敵過死神,隨着她一起永遠的去了。
“爸爸當時……被警察帶走,說是……有什麼政治問題,也不能保釋,直到……媽媽病逝,單叔叔才把爸爸保釋出來……”清綾低着頭,握着鑰匙的手微微顫抖着。
卓爾
凡靜靜望着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如果當時,爸爸不出來,或許就沒事了,可是……”清綾又頓了下,看得出她是在平復自己凌亂的心,好半天,才又開口,“喪事辦完後的那晚上,爸爸就腦溢血了……我一直都沒有發現,如果發現早一點,或許爸爸不會癱瘓,也不會像植物人那樣躺了好幾年……”
“不要自責了,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卓爾凡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着。
清綾只是搖搖頭:“雖然爸爸的手術算是成功的,但是,爸爸的智力一直停留在小學生階段,我不介意他生活到底能不能自理,只要他還活着,還在我身邊……可沒想到,一回國又……”
“會好起來的。”卓爾凡輕聲道。
“關於以前的事,我不明白也不想去回想,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爸爸能醒過來,哪怕比上次還不如,那也是醒着的。”清綾輕聲道,說到最後又哽咽。
“希望他能早點醒來,能聽到這麼愛他的女兒的心聲……”
“謝謝你爾凡,聽我嘮叨這些……”清綾深吸口氣,擡眼望他,臉上綻開一絲笑。
他也笑:“別客氣,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雖是找到了鑰匙,但還是不知道到底是開哪裡,一樣沒有什麼用。卓爾凡又幫她在裡面掏了會,只有一塊磚頭,再無其它。
“磚頭拿不出來,鑰匙是在磚頭下面找到的,裡面沒有什麼了。”
“謝謝你。”
“不要老是說這話,既然謝謝我的話,那就請我吃飯吧?我肚子餓了。”卓爾凡邊洗着手邊對着她道,清綾看了下,不知不覺居然也近中午了。
“當然好。”
“開你車吧,我的車叫人開回去。”卓爾凡邊走邊打着電話,邊等着她鎖門。
“對了,如果你對我放心的話,你可以把剛纔的鑰匙給我,我去替你問一下專業人士,看到底是一般的保險櫃上的還是別的地方的……”卓爾凡一臉誠懇望着她。
清綾怔了下,沒有想到卓爾凡會如此說,但隨即掏出鑰匙遞給他:“當然,那麻煩你了。”
“別客氣,給我車鑰匙,走吧。”他接過,又拿過她的車鑰匙,一手輕攬着她朝車子而去。
下午的時候,蘇婧打了個電話,說是晚上有個商業酒會,讓她準備一下和她一起去。
雖說是小型的商業酒會,但這一帶最主要的企業公司老總都會參加,以前在美國的時候也參加過幾次,但那個時候她們只是過過場而已,偶爾安西雅會帶着她一起去,說好聽點是見世面,實則只不過是蹭吃蹭喝而已。
傍晚的時候,蘇婧拉着她去做頭髮化妝換禮服,整整兩個多小時,清綾直困得打瞌睡,一邊的蘇婧不斷叫着她,待到一切弄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清綾翻出手機,看到兩個未接電話,她打開看,都是單牧爵的,估計是在她洗頭的時候打來,她沒有聽到。
一整天沒聲音,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難道又是和採桑約會?
她猶豫了下,還是關了手機,放入包內,沒有理會。
出去的時候,卻是看到等在車邊的卓爾凡,後者一看到她們,頓時和蘇婧來個禮節性的擁抱。
“蘇美女,好久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