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凜對莫秀容沒什麼印象,只是以前在宮宴上見過寥寥幾次而已,但知道莫丞相的夫人曾經是一位醫女,莫家嫡出大小姐會醫術並不奇怪。
他自然也不相信莫秀容有這個本事能治得好齊妃,不過既然對方提出了這個請求,讓她去看看齊妃也無妨,治不治得好另外再說。
聿凜帶莫秀容到了齊妃的玉漱宮。這時候已經是上午巳時,但齊妃還在沉睡中,事實上這兩天她幾乎就沒怎麼醒過。
莫秀容慎重地給齊妃診了半晌的脈,這纔對聿凜道:“齊妃娘娘得的是長眠之症……”
她剛說到這裡,聿凜目光驟然一冷,莫秀容連忙解釋道:“殿下息怒,長眠之症只是古人給它起的一個名字而已,並不意味着病人真的就一定會長眠。這病症十分罕見,而且已經多年沒有出現過,不知爲什麼會出現在齊妃娘娘身上。”
聿凜蹙眉道:“這病症可有救治的辦法?”
莫秀容搖搖頭:“許是有的,只是我並不知道根治的方法,只能以鍼灸暫時壓下病症發作,保證齊妃娘娘清醒過來,病情不至於繼續惡化下去而已。”
聿凜目光望向牀上的齊妃:“如果繼續惡化下去,會怎麼樣?”
莫秀容低下頭:“如果不加治療,任憑齊妃娘娘一直昏睡的話,七日之後身上出現淤血斑點,二十日之後肌膚開始乾枯萎縮,三十日之後……藥石無醫。”
聿凜眼角微微一跳,卻很快壓下了神色的變化,沒有表露出多少反應來,只是道:“那你先鍼灸試試看。”
莫秀容取出鍼灸包,一排攤開足有上百根銀針,開始全神貫注地給齊妃鍼灸。
聿凜就站在一旁看着。他雖然對醫術知之甚少,但也看得出莫秀容的這一套鍼灸手法極爲精細複雜。把上百根銀針一一全部插上去,就費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而且莫秀容在下每一根針的時候,手法似乎都有所差異,深淺、角度和力道各有不同,間隔的時間似乎也有講究。
銀針全部下完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莫秀容纔開始往下撤針。撤針分了足有十幾個批次,有時候撤前一根針和撤後一根針隔了足有一盞茶時間,有時候又是一口氣毫不停頓地連撤十幾根針下來。
撤下最後一根針之後,只過片刻,便看見齊妃的一隻手動了一動,眉頭輕蹙,緩緩地睜開眼睛來,睡眼惺忪地望着兩人。
聿凜連忙上前:“母妃,感覺怎麼樣?”
齊妃睡了太長時間,這時候腦袋有些暈暈沉沉的,宮女們連忙上來伺候。莫秀容再次遞上薄荷腦等物製成的香包,給齊妃聞了提神醒腦。
“本宮沒事……”齊妃揉着太陽穴,“只是睡太久了,有點頭昏罷了……”
之前御醫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沒能讓齊妃醒來,現在不但醒了,狀態似乎還不錯,莫秀容這鍼灸的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
“這一次鍼灸的效果只能維持三到四天。”莫秀容說,“三四天後齊妃娘娘又會覺得疲累睏倦,昏昏嗜睡,到時候我會再來給齊妃娘娘施針。”
聿凜剛剛纔爲齊妃的醒轉而鬆了一口氣,一聽莫秀容的話,眸色又冷了下來。讓齊妃在內間好好休息,他自己則是把莫秀容叫到了外間。
“這鍼灸的效果只能維持這麼短的時間?”
三四天時間就會又開始發作,這豈不是意味着莫秀容每隔三四天都要來給齊妃施針一次,而且要一直這樣下去?
“望殿下見諒。”莫秀容低下頭說,“這套針法是先母教我的,先母已經故去,所以我的醫術只盡於此。若我知道怎麼根治齊妃娘娘的病,一定不會隱瞞殿下的。”
聿凜目光銳利地盯着她:“除了你之外,可還有其他人會這套針法?”
莫秀容被他這目光盯得猶如芒刺在背,彷彿心思已經被他看穿得一清二楚一般,更加不敢跟他對視,把頭埋得更低。
“這套針法是先母祖上傳下來的,一脈相承,只傳女兒,現在到我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會。其他醫者有沒有類似的針法,我就不知道了……”
她這話也間接表明了另外一個意思,那就是就算聿凜要她把這套針法教給其他御醫,她也完全可以拒絕。畢竟是祖傳秘技,又是已故的先母遺留下來的,有足夠的理由要求得到尊重。
至於類似的針法,這根本不存在。鍼灸又不是一般技藝,還有兩種針法像不像之說,差上一根針可能都謬以千里。她剛纔那上百根銀針的鍼灸過程,這世上恐怕就沒幾套針法能複雜到這個程度。
她這其實就是在說,現在這世上會這套針法的只有她一個人,她也不會傳給別人,想要保住齊妃的性命,只能依靠她,而且還得一直持續依靠下去。
聿凜這時候對她的意圖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但並沒有說破,只是冷冷地望着她,周身瀰漫出一股彷彿能凍裂骨髓的寒意。
“莫小姐這是打算用自己的醫術來威脅本宮?”
這段時間以來,他因爲跟楚漓在一起的關係,一眼望去已經遠不如以前那麼冷峻嚴肅,拒人於千里之外,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對其他人的態度也變得溫和。
這一股帶着駭人威壓的森寒之氣全開出來,頓時讓從未見識過這種場面的莫秀容被嚇得全身一抖,臉上霎時間血色全褪,背後冷汗滾滾而下。
“殿下……”
她一下子跪在了聿凜面前,心驚膽戰兩腿發顫,一顆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口之外,卻還是硬生生地咬牙頂着這迫人的寒意。
她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要她有這一身醫術作爲憑仗,聿凜便不可能拿她怎麼樣。這時候倘若放棄的話,她面臨的只有一個下場,就是萬劫不復。
聿凜一雙狹長的眼睛冷冷地眯起,裡面的光芒幽暗森然,卻並沒有再說什麼。半晌之後,揮了揮手,示意莫秀容先出去。
“多謝莫小姐出手相救母妃。即是這樣的話,便先請莫小姐回去,三日後再進宮爲母妃施針。”
“是……”
莫秀容背後的冷汗已經溼透了衣服,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兩腿直髮軟,幾乎走不動路。
她以前見過聿凜幾次,令她心折的便是他那一身威嚴冷峻的氣息,卻並不知道他竟然有這麼可怕的一面。她從未有過一刻像剛纔那樣,感覺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
但現在知道也已經遲了,她已經泥潭深陷,再也拔不出來。
莫秀容離開之後,聿凜進內間再陪了齊妃一會兒,見齊妃的精神已經基本上恢復過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這纔出宮回太子府。
楚漓正在太子府裡面清點賬目。這太子府雖然只有他們兩個正經主子,已經足夠清簡,但畢竟是那麼大一座府邸,管理起中饋來也是一件麻煩事。楚漓現在是太子府的女主人,這些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齊妃娘娘怎麼樣了?”楚漓見聿凜回來,迎上來問道,“那位丞相府小姐的醫術用不用得上?”
“母妃好多了。”聿凜說,“莫家小姐醫術精湛,鍼灸一次之後母妃就醒了過來,只是想徹底治好沒那麼快,以後恐怕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楚漓心大,他能敏感地猜到莫秀容是想依靠她獨一無二的醫術嫁入太子府,楚漓估計就察覺不出來。
但是她性情火辣,知道的話恐怕會想也不想地殺上丞相府去找莫秀容,對眼下的情況有害無益,所以他決定暫時還是不告訴楚漓,自己先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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