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龍百川當着衆人的面把蔣小魚納到了自己的麾下,可謂逼上梁山之舉。首先今年招兵的名額已經用完,其次自己這邊的人也未必願意接納蔣小魚。

反對最激烈的是武鋼。他認爲蔣小魚一身社會氣,滿嘴跑火車,根本就沒個兵樣。再說,陸戰隊有自己的招兵規矩,也不能爲了這麼一個人給改了。

底下有不少人表示贊同,龍百川咳嗽着,但是微笑一直掛在臉上:“今天蔣小魚的表現咱大家都看到了,這麼一個好苗子,放棄可惜了,咱就不能爲此破個例?”

武鋼氣得拍桌子:“你要覺得他好,就推薦給海警救援隊,我估計就他那不着調的樣子,海警也不會要他,更別說咱們陸戰隊了!”

龍百川並不灰心,他耐心地向武鋼解釋蔣小魚的憋氣特長,希望武鋼能夠改變對蔣小魚的看法,兩人爭執不下。

一旁的肖海毅旅長開口了:“我看,可以試試嘛,把這個蔣小魚這事兒作爲培養人才的一種示例,也未嘗不可。”

“我保留意見。”武鋼黑着臉,看旅長一錘定音,知道再說下去也無意義了。

吃了定心丸的龍百川興奮地去招待所找蔣小魚,但沒見人影。

據服務員說,蔣老師在後廚搞講座呢。

蔣老師……還搞講座?到哪兒都改不了本色啊。龍百川苦笑着搖搖頭,去了後廚。

蔣小魚果然在這裡,正跟一幫廚師吹噓自己如何勇戰兩條猛蛇,外加一隻偷襲的章魚,最後終於救得美女的壯舉。看到龍百川進來,他慌忙住口,廚師們只得遺憾地散開,期待他的下回分解。

蔣小魚跟着龍百川出了廚房。龍百川開門見山,告訴蔣小魚自己準備把他留在自己手下,蔣小魚懵了:“叔,我幫了您,您可不能落井下石,趕鴨子上架呀!炊事班還等着我買菜呢,我得趕快回去。”

言罷又想起:“那賞金的事兒……您不會想抵賴吧?”他索性把欠條拿了出來。

“這點錢算啥,海軍陸戰隊退役的老兵,哪家企業不是爭着要。去打聽下,看月薪有沒有低於五千六千的?”龍百川故意輕蔑地說。

蔣小魚聽到錢,眼睛又是一亮,可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清楚自己去幹個廚房採買是最合適的,當偵察兵,還真不是那塊料。

“你不想給老孃治病嗎?”龍百川不動聲色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果然起了威力,蔣小魚馬上擡起頭,急切地說:“想,當然想!”

“那這事包在我身上,我還可以給你立字據。不過前提是,你得跟着我。”

蔣小魚不做聲地琢磨了一會兒,重重地點了下頭:“行,我答應您,叔。您也要答應我,一定給我娘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

蔣小魚跟着龍百川回了營地。在會議室裡,龍百川讓後勤人員找了幾套陸戰隊的訓練服給蔣小魚挑選。

蔣小魚不是嫌肥就是嫌瘦,一擡眼看到會議桌前椅子上搭着一套衣服。

“這個吧,我看這個不錯。”

“那當然不錯,可惜是旅長的。”龍百川看着他。

蔣小魚這纔看到手裡衣服的肩章是兩槓四星的,他忙放下,另外挑了一件。

在衆新兵充滿敵意的目光中,蔣小魚拎着鋪蓋捲走進了獸營的士兵宿舍。新兵們一早就聽說了蔣小魚要來的事,都爲破例招這麼一個吊兒郎當的小子進陸戰隊而憤憤不平,內心一致抵制。

巴朗把蔣小魚分配到自己的上鋪,孰料蔣小魚一指巴朗的鋪位,笑嘻嘻地說:“我還是在下鋪湊合下吧。”

此言一出,周圍的新兵都愣了,要知道這個黃金下鋪的位置是隊長從展大鵬那裡“奪”來的,這小子還能讓隊長讓給他不成?!

巴朗也很生氣,可是蔣小魚討好地拉着他的胳膊,“我給您說個事兒,大事,咱出去說。”

看着兩人出了門,展大鵬低聲說了句:“小子找死!”

“我把話撂這兒,這貨要是能弄到這個下鋪,我給大家洗一個月的鞋!”馬明亮接着說。

宿舍裡大家無比好奇地等待結果,外面的蔣小魚正在對巴朗又是敬菸又是吹捧:

“巴教官,我一看你就是個蓋世英雄,別的不說,就說你這眉毛,斷劍眉,十萬人裡也找不出你這麼一個。”

“斷……啥眉?”巴朗被他說得一愣。

“斷劍眉,就是……武俠小說看過吧,神鵰大俠楊過、丐幫幫主楊七公,還有笑傲江湖的令狐沖,都是這樣的眉毛。相書上對這個可有說頭了,說長此眉的人生性豪爽,爲人仗義,個個有萬夫不當之勇,天生將相之才。”邊說邊拿出個小鏡子讓巴朗自己看。

巴朗看着鏡子樂了,蔣小魚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呢。

看着局勢已經緩和,蔣小魚趁熱打鐵:“可現在有個情況,就是您住那下鋪對您不利。爲啥呢?那個位置風水不好,會影響您前途……”

看着蔣小魚神秘兮兮的樣子,巴朗將信將疑:“風水不好你怎麼還要?”

蔣小魚脫下鞋子露出腳底板上的幾顆痣,再度吹噓起所謂的“南斗六星”,勢必要讓巴朗相信,只有自己,才鎮得住那個位置。

“我是解放軍,不信風水那一套。”巴朗捏着鼻子後退一步。

蔣小魚聞聽,眼睛轉了個圈兒,趕上去在巴朗的耳朵邊耳語了一句什麼。

巴朗轉身回到宿舍,開口便吩咐幾個新兵把自己的鋪位挪到上邊去。看到蔣小魚得逞,新兵們都傻眼了。

巴朗走後,展大鵬湊過來問蔣小魚究竟使的什麼招數。蔣小魚盤腿坐在剛鋪好的牀上,洋洋得意地賣着關子:“哥只是跟他說了一句話而已……”

至於什麼話,因爲天機不可泄露,他怎麼也不肯說了。

馬明亮譏諷道:“你這貨別的本事沒有,就有一張胡說八道的嘴。”

話音剛落,阿甘拎着自己的訓練鞋遞給了他:“願賭服輸,這個月這雙鞋歸你洗了。”

馬明亮氣得七竅生煙,可剛纔自己明明說過了大話,而且眼前這個拳王又得罪不起,只得乖乖接過鞋子。

張衝大步進了宿舍,忽見多了一個人,定睛一看,正是海灘救人的那個小子。

就是他搶了新兵中隊的風頭,張衝不由得在心中哼了一聲,走過來,一腳踏在蔣小魚的牀上,粗壯的胳膊往膝蓋上一架,斜着眼睛問:“新來的?露兩手給大家看看吧!”

油滑的蔣小魚一眼就看出這不是個善茬兒,他滿臉堆笑說:“哥們兒這是要考咱的能耐?”

“對!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張衝拿眼珠子瞪着他。

“這屋風水好,藏龍臥虎,兄弟們個個身懷絕技,按理說我本不該班門弄斧,可既然有人瞧得起咱,咱就豁出去算上一卦。”蔣小魚邊環視四周邊說。

張衝愣了:算卦?沒聽錯吧?

“算算前程命運,財富姻緣——這就是哥們的能耐!借你的左手看一看。”蔣小魚抑揚頓挫,街頭算命先生附身一般。

周圍的新兵都來了勁兒,紛紛鼓動張衝。他不由得伸出了左手,這樣一來,腿也自然從蔣小魚的牀鋪上撤了下來。

蔣小魚端詳着張衝的手掌,閉目掐指算,猛一睜眼:“這次我可開眼了,你這命數太奇,我只聽老人說過,至今只見您這一位……”

張衝疑惑:“什麼命……什麼數?”

“見—龍—在—田!”蔣小魚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周圍的戰士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蔣小魚人來瘋的勁頭又上來了:“天龍八部都看過吧?”

衆人忙點頭。

“喬峰喬大俠,也是這個命數。這個命數在古代,是大英雄;在現代,也是一方名流。在軍隊裡也算得個大豪傑。假以時日,必成千軍之將!”

張衝雖然半信半疑,但是也被這番吹捧給弄得暈暈乎乎。他跑到窗口對着外面的光線,開始端詳自己的手掌來。

蔣小魚擡頭看見魯炎走了進來,忙湊上去:“炎哥,我說咋沒見你呢,咱倆是老鄉,以後還得多關照呀。”

“這裡不靠老鄉,靠本事。”魯炎冷冷地甩下一句話,拿着東西又走出了宿舍。

在操場上,魯炎遇見了龍百川,他立刻立正敬禮。

龍百川打量着他身上那件帶着體工大隊標誌的T恤——這衣服在滿場的迷彩服間很是扎眼。

“還沒忘了體工隊?”龍百川很隨意地問。

“報告,這件穿着舒服。”

龍百川笑了:“跟我來部隊後悔了吧?”

“談不上後悔不後悔,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魯炎昂首挺胸地站在龍百川面前。

龍百川不再說話,只是遞過來一個信封,是今天剛到的信件。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吃晚飯時間,幾個新兵圍坐在餐廳的一角,興奮地向蔣小魚打探,到底他用了什麼秘訣把巴朗都搞定了?

雖然纔來了沒多久,蔣小魚已經和展大鵬他們混得很熟了。他齜牙咧嘴地笑,就是不說。

幾個新兵都把自己的水果放在了他面前,只要他開口,這些蘋果就是蔣小魚一個人的了。

“其實我就是告訴他,我這人打小落下一個毛病,半夜尿牀。誰住我下鋪,晚上保管成水簾洞。”

誰也沒料到蔣小魚竟然說了這麼一句,展大鵬眨巴着眼睛:“哥,你這不是蒙人嗎?”說着,準備把蘋果拿回來。

蔣小魚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一時間吐沫飛濺,面前的水果無一倖免。新兵們伸出的手全都縮了回來。

蔣小魚嘿嘿一笑,把蘋果攬入囊中。

與此同時,魯炎正在海邊踱步,那封信已經被攥成了一團,痛苦讓他的神色變得有些異樣。

信是米蘭寫的,信裡還有一張照片,是他們昔日在一起的甜蜜畫面。米蘭把照片還給他,希望以往的美好能長存於記憶裡。

魯炎憤怒地把照片撕成了兩半,彎腰撿起一塊小石子,奮力扔進遠方的海浪中。

傷痛何時能像它一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浩渺的生活之海中呢?

2

一晃眼,好多個日子就過去了。

這又是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凌晨兩點,再有心事的人也已經沉入夢鄉。

隨着一聲尖利的口哨,巴朗兇着一張臉開始叫衆人起牀。

宿舍裡一片手忙腳亂,蔣小魚幾乎是被展大鵬拖着出的門。這個夜半的緊急集合簡直是要人命啊!

新兵們排隊報數,總共21人全部到齊,巴朗命令他們跑步往營門口去。

展大鵬悄聲問蔣小魚:“哥,你能給算算咱這是幹啥去嗎?”

“都閉嘴,加速前進!”巴朗回頭吼了一嗓子。展大鵬與正在嘟囔的馬明亮一起縮回了脖子。

還處在半清醒狀態的新兵們上了一輛大巴,車很快發動,向海邊駛去。

張衝坐在窗口,望着黑濛濛的夜色發呆,忽然,對過兒來了一輛車,車窗口一個女兵黑黝黝的眼睛正好和他對視,也不過是兩三秒鐘的時間,張衝只覺得渾身一凜。再看去,載着女兵的車已經走遠了。

其他的人也發現了那輛車上載滿了女兵,展大鵬帶頭起鬨。

張衝身旁的蔣小魚捅捅他:“看上對面那姑娘了吧?”

“滾犢子!”張衝臉紅了。

“別不好意思,我看出來了,她對你十有也有意思。”蔣小魚自顧嘿嘿笑了起來。

此時在女兵的車上,剛纔那位和張衝對視的姑娘也感覺到了內心的異樣,她下意識拿起自己的水壺喝了一口。旁邊坐着的另外一個女兵忽然聞到一股異常的味道,詫異地問:“烏雲,你這壺裡不是水?”

“是我自家釀的酒,不然你也來一口!”烏雲豪爽地把水壺遞過去,那女兵慌忙躲開了。

半個小時後,張衝他們的車停在了海邊,巴朗指着不遠處停放的一艘橡皮艇說:“不都想看海上日出嗎?今天趁訓練,我就讓大家看看。”

一二十個新兵聞聽,紛紛雀躍着跑上了橡皮艇。橡皮艇由一個老兵駕駛,很快出發了。目送着橡皮艇離開,巴朗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海風吹在臉上,新兵們個個興奮地大呼小叫。可是很快,隨着浪頭的顛簸,展大鵬和馬明亮幾個開始出現了暈船的症狀。

忽然,一個大浪打來,橡皮艇出現了更大的顛簸,把幾個在船邊吐的死去活來的人摔了回來。

蔣小魚冷不丁的瞅見橡皮艇的右舷裂開了一個直徑約二三十釐米的口子,呼呼往外漏氣,不由得大驚。這個時候只聽旁邊展大鵬大叫一聲:“完了,船讓魚雷撞了!要沉了!”

新兵們頓時亂成一團。

蔣小魚忙喊:“別瞎扯,魚雷是帶響的!”

他的安慰並不起任何作用,很快橡皮艇的氣已經漏光,沉下了水面。21名新兵全部拋入海中,刺骨的海水讓這羣從未經歷過險境的小夥子們更加驚慌失措。他們中間有幾個甚至從未下過海,只有緊抱着僅有的幾件救生衣浮浮沉沉。

還好在沉沒的急亂瞬間,魯炎一把把橡皮艇上的應急手電搶在了手裡。此時他打開手電筒,吆喝着讓衆人向自己靠攏,聚在一起保存體力。

在他的號召下,幾十個人圍攏在了一起,水性好的把水性差的夾在中間,勉強鎮定下來。

得知魯炎的意思是在這裡等待救援,蔣小魚不同意。海水這麼涼,海面情況又不熟,等在這裡無疑只有死路一條。按他的意思,趁着這會兒手腳還有力氣,得趕快往前遊。

“往哪裡遊啊?魚哥,黑乎乎的可是啥也看不見啊。”展大鵬問他。

蔣小魚暗自咬咬牙,指着前面說:“往那兒,那裡有個海島。”

“你能看得見?”魯炎譏諷道。

“我打小在海邊長大,鼻子能聞出海里的土腥味兒。據我估計,前方兩公里,肯定有海島。”

說罷,蔣小魚一揮手,示意大家跟他往前遊。

有幾個人蠢蠢欲動,魯炎忙勸阻:“別他聽瞎吹,他哪有那個特異功能啊。大家還是聽我的,等在這裡,相信大隊很快就派人來救我們了。”

蔣小魚大聲說:“不想等死的就跟我走!到島上有吃有喝,強過在這裡忍凍捱餓,喂鯊魚。”

幾個新兵一聽鯊魚兩個字,趕快跟着向前游去了。

魯炎又急又氣,被馬明亮勸着,也隨之往蔣小魚指引的方向游去。

好一會兒,並沒有看到海島的影子。馬明亮有些疑惑:“哥,你是騙我們吧?這早就有兩公里了,島呢?”

“快了快了。”蔣小魚鼓勵他。

累得快要虛脫的衆人咬牙堅持着,心裡都在祈禱:這傢伙千萬可別是在吹牛哇!

忽聽展大鵬一聲驚叫:“島,我看到了!”

果然,隨着天光逐漸亮起,一座島嶼出現在了新兵們的前方。幾個人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游到了沙灘上,互相攙扶着,跌跌撞撞上了島。

蔣小魚暗自慶幸,其實剛纔他說自己聞出小島的位置純粹是瞎蒙,不過他曾經看到過海鳥,憑經驗,附近應該有這些鳥兒落腳的地方。

上了岸後,魯炎不顧疲憊,開始清點人數。隨着蔣小魚游過來的總共有17個人,看來張沖和阿甘他們還在海水裡泡着。

“雖然咱們是剛走到一起的戰友,但是他人有難,我們也絕不能坐視不管。水性好些的,跟我去救他們!”魯炎衝着大家說。

沒有人動彈。剛上岸的新兵們剛擺脫滅頂之災,一個個又累又餓,癱軟在地。

魯炎怒了:“你們就沒一點集體主義精神?!”

“炎哥,我真想跟你去,可我這腿肚子一點勁兒都沒有了,有心無力啊。”馬明亮可憐巴巴地說。

“要是有手機就好了,一打,他們就知道了。”展大鵬異想天開。

蔣小魚猛地坐了起來,“我們可以生火啊,他們看到火光不就知道了。”

這可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在這光禿禿的沙灘上,拿什麼東西生火呢?

“膽大的,跟哥去找生火的傢伙!”蔣小魚帶頭往沙灘的另一面走去,展大鵬和另一名叫戴飛的新兵緊緊跟上,三個人一起走進了前方黑黝黝的樹林。

蔣小魚讓展大鵬和戴飛爬上椰樹,扯點椰棕,自己則在樹下撿了不少枯草和樹枝。

“有人!”正在從樹上往下滑的展大鵬一聲驚叫,就在剛纔,他看到前方有個人影飛快閃過。

戴飛與蔣小魚都順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戴飛扯着喉嚨:“有人嗎……喂,有人嗎?”

“別喊了,有鬼也被你嚇跑了。”蔣小魚打斷他,抱起樹枝柴草往外走。

展大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困惑地再次看向遠方,除了樹影,什麼都沒有。

就在幾個人走出樹林往海灘走去的時候,剛纔那個身影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盯着他們的背影,看了半天。

椰棕和樹枝被擺在了沙灘空地上,可拿什麼點火呢?

戴飛從口袋裡摸出軍用匕首,又撿了塊鵝卵石敲擊起來。火花是出來了,可是想點燃柴草根本不可能。

“把手電筒借我用用。”蔣小魚對魯炎說。

“幹嗎?”

“點火呀!電池拆開,裡面的電線準能打着火來。”

“不行,電筒壞了就沒得用了。”魯炎不幹。

蔣小魚笑了:“我說炎哥,是這個破電筒重要,還是海里的那幾個弟兄重要?”

魯炎沒話說了。蔣小魚拆開電筒裡的電池,摳出電線,用嘴咬掉外面的膠皮,兩根電線連接,電池發生短路,瞬間產生的熱量將柴草燃了起來。火越燒越大,幾個人興奮不已。

此時泡在海水裡的幾個新兵仍舊在苦苦掙扎,阿甘已經接近昏迷,要不是張衝用單臂死死抱住他,估計早被海水衝得不見人影了。

忽然,一個新兵看到了遠處島嶼上的火光,幾個人精神大振,奮力向着光亮的方向游去。

海灘上的篝火裡不斷增添着椰棕柴草,熊熊燃燒不停。眼尖的展大鵬一直盯着海面,終於看到了張衝他們的身影。

幾個人迎上去的時候,張衝已經揹着阿甘走上了沙灘。阿甘雙目緊閉,面色發紫。

“他這是溺水的症狀,千萬不能平放,趕快把他翻過來。”有經驗的魯炎忙說。

“老子不用你教!”張衝一邊說,一邊放下阿甘,同時用手按住他的肚子,試圖把灌進去的海水給逼出來。

魯炎慌忙制止:“你這樣會害死他的!”

張衝火了,上前和魯炎扭成了一團。新兵們趕快上前拉架,沙灘上一時紛亂不已。

蔣小魚趁大家都在忙亂,抱起阿甘放在自己膝蓋上,用力拍打他的後背。

半分鐘後,阿甘咳嗽幾聲,吐出了一大灘海水,悠悠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問蔣小魚:“這是什麼地方?”

看到阿甘醒來,那廂打得熱鬧的兩人才散開,衆人都圍攏了過來。

此時,一輪紅日正從海面升起,大家這纔看清楚島嶼的全貌,小島上覆蓋着密不透風的亞熱帶叢林,遠處露出山的一角。

這是什麼地方?沒人能回答阿甘的問題,因爲這個問題此時也正在每個新兵的內心迴盪着。

儘管身處這座不知名的荒島,誰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但坐以待斃肯定不行。經過一番商議,新兵們決定先派出幾個人探尋一下這座島嶼,看有沒有人居住,或者能不能找到離開這裡的辦法。

不大一會兒後,馬明亮和另外幾個探路的新兵在樹林裡匯合了。這可真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別說人了,連一丁點兒人造設施都沒有。要不是沿途做記號,差點就迷路繞不回來了。

幾個人決定先返回沙灘和其他人會合再說。就在他們轉身離開的時候,頭頂上的樹葉動了一下,露出一隻緊緊抓着樹幹的手。

沙灘上,阿甘已經緩過勁兒來,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有了一些紅潤,但整個人還是很虛弱。其他新兵都把溼衣服脫下來,在篝火上烤着。

蔣小魚隨手抓起一把沙子,感嘆道:“這島可真不錯,有山有水,沙子也細,要是開發成五星級的度假村,準保合適。”

“這島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有人來嗎?”展大鵬插嘴。

“地點偏怎麼了,可以對外宣傳私密性好嘛,高端人士就喜歡這個。環境差點,但是原始自然,現在這是一種時尚啊。名字我都想好了,國外那個不是叫巴厘島嗎?咱這就叫九釐島!”說到興奮處,蔣小魚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川流不息的遊人。

遠處走來的可不是遊人,而是馬明亮一行。看到他們,魯炎趕緊問他們的偵察結果,想知道這島上除了他們還有沒有人居住。

“屁都沒有,說不定咱們這些人是第一批登島的人呢!”隨着馬明亮憤憤的一句話,大家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魯炎一邊在海面上搜尋船隻的影子一邊安慰大家:“沒關係,大隊那邊肯定已經得到了船沉的消息,說不定已經派船隻來找咱們了。龍隊長和武教官不會不管咱們,耐心再等等。”

沒有人說話,因爲大家都看到海面上分明是一片空茫。

“不對啊!”蔣小魚忽然吼了一嗓子。

大家紛紛看他,蔣小魚問:“咱們總共多少人?”

“還用問嗎?當然是21個。”魯炎說。

“那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剛登上島時,你數的是幾個?”

“17個,當時報過數的,怎麼了?”魯炎不解。

蔣小魚沒有回答,而是轉頭問張衝:“衝哥,跟你一起上島的是幾個弟兄?”

“連我和阿甘,總共5人。”張衝回答。

大家都愣了,這17加5人,分明是22人,那麼,多出來的是哪個?

“再報下數!”蔣小魚大喊。

1、2、、3、4……18、19、20、21!

從第一個人報到最後一個,是21人。隨着報數完畢,魯炎的臉色有些變了。不但是他,每個人的內心都漸漸升起了一種惶惑的恐懼。

“真邪門,咱們上船時是21人,怎麼到這島上就多出一個呢?”馬明亮嘟囔一句。

“說不定,這個人原本就住在島上!”

展大鵬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打了個冷戰。

3

坐着大巴車的女兵回到了宿舍裡,指導員崔婕把中隊長袁志介紹給這羣剛入伍的女孩子。

袁志的鼻子忽然**了一下。

“哪裡來的酒味兒?”他皺眉問。

隨即,他和崔婕一起發現了酒味的來源——一個牀鋪邊掛着的水壺。

“誰的?”袁志拿在手裡厲聲問。

女兵們一陣**,烏雲站了出來:“報告,是我的。”

“你叫什麼名字?”

“烏雲。”“烏雲?”袁志重複了一遍,轉頭問崔婕:“是那個射擊冠軍烏雲?”

崔婕點頭,袁志放緩了聲音:

“你能解釋下水壺裡爲什麼灌這麼多酒嗎?”

“喝。”

聽到這麼個輕描淡寫的回答,袁志急了:“你以爲這裡是酒吧KTV?這是軍營!”

看到袁志的樣子,崔婕忙解釋:“烏雲呢,來自內蒙,飲食各方面跟咱們都有些不一樣,我會盡快幫她適應的。”

“下不爲例,這些酒暫由我來保管!”袁志拿起水壺走了。

中午的時候,烏雲的身體出現了反常,把剛吃完的飯全吐了出來。崔婕忙帶她到醫務室,估計她是水土不服產生的反應。

劉醫生給她做了檢查,體溫等各方面都正常。可水土不服又不是病,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藥。

烏雲的胃裡又是一陣翻滾:“不然給我喝口酒……以前我暈車總是吐,喝點酒馬上就好了。”

“喝酒?”劉醫生將信將疑。但他還是出去找了半瓶酒來回來。

烏雲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舒服多了……”

劉醫生瞠目結舌,行醫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喝酒止吐的。

崔婕看到這種情況,陷入了深思。

從醫務室出來,她直接去找了袁志,把烏雲的體檢報告遞給了他,說:“袁隊,你看下烏雲的體檢報告。烏雲從小在草原長大,生活習性和我們不同,另外,他們家族體質很特殊,從遺傳學角度講,他們族人體內的肝臟可以產生一種分解和排除酒精的酶,拿酒當水喝也不會醉。”

“可是,讓她喝酒真的不會影響訓練嗎?”

“不會,她體內的那種酶時時刻刻都在起作用。這就像有些人對花粉過敏,而另外一些人永遠不會一樣。”

袁志有些明白了。

“再說,咱們現在如果強制性的改變她的生活習性,反而有可能讓她很難適應,從而影響訓練。不如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你看怎麼樣?”

袁志有些爲難,帶兵這麼多年,這種特殊情況還是頭次遇見。不管怎麼樣,部隊上死規定,訓練期間不許喝酒,何況酒氣沖天的,不影響他人嗎?!

門外的烏雲推門進來了:“報告,我保證不會喝醉,更不會影響他人!”

“你那酒的度數可不低,你咋能保證?”袁志反問。

“我在草原上的時候,跟大哥出去放羊,半天就喝完一壺,還從未醉過呢。”烏雲咧開嘴,露出漂亮的小白牙。

“你是說,這一壺你能喝完?”袁志看看櫃子裡鎖着的水壺。

烏雲收起笑,認真地點頭,旁邊的崔婕也作證說自己的確問過烏雲,沒問題。

袁志無奈,取出了水壺,說:“我可以還給你,但是咱們得先約法三章。第一,每次最多喝三兩;第二,酒不能放在宿舍;第三,絕對不能影響訓練!”

烏雲忙點頭,接過水壺,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大口,露出了愜意的笑容。

女兵們的第一節訓練課開始了,換上了泳裝的姑娘們恢復了昔日的柔美。姑娘們分成兩隊站在泳池旁邊,像一羣歡快的水鳥。

“立正,稍息!”指導員崔婕下達口令,今天第一節訓練課,目的主要是讓大家適應下訓練環境。

崔婕看向旁邊的袁志,袁志點頭:“先測下100米的成績吧。”

按照隊列順序,第一組的五名隊員站上了跳臺。

看到烏雲也在其中,袁志忙問:“她剛纔喝了多少?”

“就一口,沒讓她多喝。”崔婕笑了。

“預備,開始!”崔婕舉起手裡的秒錶,五名女兵躍入水中,衆人擡臂奮力划水,只有烏雲卻直挺挺地站在水裡。

“烏雲,你在幹嗎?“袁志急了。

“報告,我不會游泳!”水裡的烏雲瞪着一雙無辜的眼睛大聲回答袁志。

袁志無奈地搖搖頭。

訓練結束後,烏雲被單獨留了下來。崔婕換上泳裝,親自教授烏雲游泳。眉頭緊鎖的袁志在一旁看着。

隨着崔婕的指示,烏雲撲通跳下水,濺起一片水花。

“學游泳一點不難,首先要克服對水的恐懼……”崔婕耐心地教導着要領。

“指導員,我不怕水!”

“那好,咱們先學怎麼讓自己漂起來。”說着,崔婕給烏雲示範,只見她柔韌的雙腿向後一蹬,雙臂伸直,就順水漂出去了好幾米遠。

“身體一定要放鬆,別緊張,你也試試。”

烏雲學着崔婕剛纔的樣子,雙腳一蹬,伸直雙臂,可沒漂出半米,就手忙腳亂地撲騰起來,隨之人像秤砣般墜下了下去。

崔婕忙把烏雲拉出水面,但她已經喝了好幾口水,趴在池邊痛苦地咳嗽着。

崔婕邊拍打着她的後背,邊鼓勵說:“沒事,多試幾次就好了。大膽一點,放鬆一點。”

烏雲如法炮製又來了一次,可還是和上次一樣沉了下去,又喝了幾大口水。

袁志絕望地打斷崔婕的訓練:“別試了,再試泳池的水都讓她一個人喝光了。”

烏雲聞聽,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

在袁志的辦公室裡,煩躁的他揉着自己太陽穴,跟崔婕說:“你怎麼招了這麼一個旱鴨子呢?喝酒不說,下水又是這麼個模樣……”

“可她有特長啊……”崔婕爭辯。

“再有特長,在陸戰隊連游泳都不會就是不行!半個月後就是一萬米考覈了,難道你想讓她穿着救生衣下海?”

“給我一週時間,我保證讓她在一萬米考覈中不拉後腿。”崔婕不甘心。

“她要是能活着游完一萬米,我給她慶功。”袁志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你想想她的射擊水平……”

“別說了,要是這次她學不會游泳,我就打報告把她退回地方去!”袁志果斷打斷了崔婕的解釋。

在海里那個不知名的荒島上,因爲多出來的那個神秘人,幾個新兵們展開了七嘴八舌的討論,但是誰也無法得出個確切的結論來。

魯炎忽然想起來:“我記得點名時,有個瘦高個兒很面生,當時我以爲是新兵還不熟悉,現在想想,他根本不是我們當中的。”

“對對對!我也記得,怪不得當時他總是不敢和我對視呢。但我和魚哥從樹林裡出來後,就再沒見過他。”展大鵬補充說。

“那瘦高個兒呢,死哪兒了?”張衝扯着嗓子問。

大家面面相覷,這也是他們各自內心疑惑的問題。

“還有一個人,”蔣小魚忽然說,“那個開船的老兵呢?”

是啊,大家這纔想起來,當時船上除了他們二十一個新兵,還有個開船的老兵在駕駛艙裡,那個瘦高個兒,是不是就是開船的老兵呢?

魯炎覺得不可能,他分析說,即使老兵跟大家一起逃出來,沒必要隱藏身份,又不吭聲的離開。

大家都說是,正要繼續分析,一陣急雨打頭頂落下,幾個人慌忙往樹林跑去。

新兵們找了一片稍微茂密些的林木避雨,剛纔的話題還在繼續。

張衝早已經不耐煩:“管他是誰,再抓住他一審問啥都有了!咱們現在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都跟老子進林子裡,伐木做筏子!”

魯炎有不同的意見:“咱們不瞭解這島上的情況,最安全的做法是在海灘等待救援。還有,艇上一定有通訊設備,不如我們去找一下,找到了就能和大隊聯繫上了。”

“要去你自己去,大夥跟我去做筏子!”張衝覺得這小子簡直是瞎扯淡。

“你憑什麼命令大家?你想讓大家都來爲你的錯誤埋單嗎?”

張衝被激怒了:“不服氣是吧?有膽子來一架!”

眼看兩人又要動起手來,蔣小魚忙上前勸阻,卻被張衝一瞪眼:“滾犢子!沒你說話的份兒!”

“衝哥,話不能這麼說啊。這島,是不是我發現的?那火,是不是我點着的?沒有我,咱這二十幾個兄弟是不是還得泡在水裡?怎麼就沒我說話的份兒呢?”

“有屁快放!”張衝被他問得答不上來了。

“光會動手打架那是流氓地痞三青子,你啥前見着令狐沖跟韋小寶動手了,喬峰啥時候跟郭靖叉架了,張無忌殺壞人之前還得找美女說說理呢。是大英雄是真好漢,咱們就別比拳頭!”蔣小魚咧咧着,都忘了這些人根本不是一本書裡的,當然掐不起來。

看張衝又衝自己瞪起了眼珠子,蔣小魚忙說:“你們倆要比,就得比誰能有好主意讓大家離開這個島!”

魯炎與張衝同時答應了這個建議,張衝還挑釁地比劃出了一個王八的手勢:

“不敢比是這個!”

新兵們自動選擇領隊,5個人站在了魯彥身旁,有11個站到了張衝身後。展大鵬正左右爲難,蔣小魚悄悄拉了下他。

隊伍很快分好,大家各行其是。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雙躲在草叢後面的眼睛,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雨停了之後,魯炎帶着幾個人下海去搜尋通訊設備,張衝帶着另外一些新兵進入密林深處砍伐樹木。

空地上只剩下了展大鵬和蔣小魚兩個人。

“哥,咱幹什麼?”展大鵬問。

“別急,他們忙乎他們的,你餓不?”

“餓,餓得啃樹皮的心都有了……”

“那行,咱們吃頓好的……別動,送上門了!”

展大鵬還沒弄明白蔣小魚的意思,只覺得後脖頸一亮,一條胳膊粗的大花蛇已經纏在了自己身上。望着吐着信子的蛇頭,展大鵬魂飛魄散。

“哥,哥……救我……”從小看見蚯蚓都害怕的展大鵬聲音變調了。

“你小聲點,驚了它,說不定會給你一口。”蔣小魚此話一出,展大鵬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別怕,這蛇是圓腦袋,沒毒。”蔣小魚又安慰說,同時伸手握住蛇身子,試圖把它從展大鵬身上拽下來。不想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花蛇非但沒從展大鵬身上下來,反而纏得更緊了,展大鵬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蔣小魚忽然有了主意。他拉起展大鵬以百米的速度向海邊跑去,連人帶蛇一起悶到了海水裡。

沒到兩分鐘,蛇就不行了。蔣小魚輕鬆地提起蛇,說:“中午咱們就吃它了!“

驚魂未定的展大鵬說:“再晚一會兒,估計就是它吃我了。”頓了下,又問,“這能吃嗎?”

“天上龍肉,地上驢肉,這種說法聽說過吧?這蛇和龍不就是一家嗎?你說能不能吃?!”

蔣小魚一邊說着一邊把大花蛇扒皮去膽,在火上烤了起來。不一會兒,隨着嗞嗞冒油的聲音,烤熟的蛇肉發出了誘人的香味兒。

展大鵬猶豫地嚐了一口,嘿,真香!於是蔣小魚與展大鵬一人一半,吃了個滿嘴流油,心滿意足。

吃罷飯,蔣小魚不知找了什麼東西剔着牙,舒服地躺倒在地。展大鵬望着空無一人的海面,爲那些尋找設備的戰友擔憂,也爲大部隊還沒派人搜尋他們而焦急。

“別想了,丟了這麼多兵,着急的應該是上頭而不是咱。你現在就是要好好休息,晚上哥兒們領你去發筆小財!”蔣小魚懶洋洋地說。

展大鵬驚異地看着面前這個玩世不恭的小子,簡直疑心自己根本就不是落難在一個荒島上。蔣小魚沒有再解釋,而是轉身走進了樹林。

再說魯炎帶着幾個人在橡皮艇出事的海域附近搜索着,好大一會兒,也沒有發現沉沒的快艇。別的戰士開始質疑他們是不是找錯了地方,但魯炎堅信自己沒有錯。

就在爲是否放棄而發生爭論的時候,一件橘紅色的救生衣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看來搜尋位置沒有錯,大家頓時有了底氣。隨之,很就發現了沉沒的快艇,戰士們開始輪番下潛搜索通訊設備。

在下潛的過程中,馬明亮的胳膊被刮破了,鮮血很快染紅了一大片海水。而此時誰也不知道,就在數百米的海外,一片雪亮的鯊魚鰭正隨着海浪緩緩擺動。

忽然,幾顆腦袋同時露出了水面,隨後,魯炎的手臂高高舉起了一個外形類似於大哥大的東西——便攜式信號發射器。每個人都爲這個新發現而欣喜,這意味着他們有可能馬上就可以與大隊取得聯繫。

馬明亮得意地說:“這下看張禿子有什麼好說的!”

一個新兵疑惑道:“這玩意可是掉在水裡了,還能用嗎?”

“放心吧,這是高科技,叫ORC,高頻發射器,防水防摔耐高溫!”馬明亮解釋着,魯炎這纔看到他的胳膊正流着血。

“你沒事吧?”魯炎關切地問。

“小意思。”馬明亮滿不在乎。

“有鯊魚!”他旁邊的那個新兵忽然一聲驚叫。隨着新兵的視線,大家都看到了幾十米外的鯊魚鰭。

嗜血如命的鯊魚一定是聞到了血腥味兒才趕過來的,馬明亮意識到這一點後,臉色刷地變了,其他人也頓時慌作一團。

“別慌,把這個拿好!”魯炎把手裡的設備扔給最近的戰友,拿起匕首割破了自己的胳膊。隨着鮮血流入海中,他挑釁地朝着鯊魚鰭游去。

“你瘋了!快回來!”馬明亮焦急地喊。其他的戰士也一起叫他別冒險。可魯炎充耳不聞,非但沒有遊開,還用胳膊拍打着水面,吸引鯊魚的注意。

鯊魚果然被吸引了過去,扭頭朝着魯炎的方向游來。幾個新兵被嚇傻了,大氣都不敢出。

魯炎拼命划水,想把鯊魚引開。可是刀鋒般的鯊魚鰭也突然加速,朝着魯炎緊追不捨。眼看人魚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忽然,鯊魚一躍而起……馬明亮他們不由得驚呼出口!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所有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因爲他們看到躍出水面的動物並不是鯊魚,而是一隻海豚。這隻漂亮的海豚彷彿對自己贏得這場比賽很是滿意,它越過了魯炎,友好地擺擺尾巴,繼續朝前遊走了。

4

一望無際的草原在夕陽下閃着金光,駿馬奔騰而來,身背一位年輕的姑娘,姑娘的臉龐在陽光下散發着青春的光澤……

“烏雲……”

一聲呼喊,把海邊的烏雲從遐思中喚回了現實。沒有草原,一望無際的,是眼前碧藍的大海。

她轉頭看看叫自己的戰友,笑笑,脫下外套和鞋子,往海水裡走去,嘴裡輕輕哼着熟悉的調子——《金色的聖山》:

金色聖山的山頂,

有一隻夜鶯在唱,

願我平安返回家鄉,

早一天見到親愛的媽媽。

……

同一個時間,在海中那座荒島的沙灘上,蔣小魚和展大鵬在一排插在地上的樹枝庇護下,睡得正香。

叢林中,張衝帶着幾個士兵在扛着砍下的樹枝往回走,巨大的蚊子不時前來騷擾,每個人身上都被叮出了無數血包。

幾個人不耐煩地一邊拍打蚊蟲一邊在即將降臨的夜色中勉強分辨着道路。張衝像只敏捷的猴子從旁邊一棵樹上跳下,一指前方,“就這個方位,我已經看到海灘了。”

回到沙灘的張衝他們把樹枝排開放齊,就在準備扎竹筏的時候,戴飛忽然發現一個問題:他們只找到了樹枝,卻並沒有能把樹枝捆紮起來的繩索。

阿甘眼珠一轉,“弟兄們,我有主意了!”

衆人一聽,忙催促他講。

“咱們把衣服撕成布條,不就可以捆紮竹筏了嗎?哈哈。”阿甘爲自己的機靈感到很得意。

一聽是這麼個餿主意,大家滿懷的期望又泄了氣。這時候,魯炎他們也已經趕回了海灘,一看張衝這邊的情形,馬明亮說:“你們的筏子沒紮好,我們可是把通訊設備帶回來了,而且炎哥還鬥敗了一條鯊魚。”說着,又添油加醋地準備描繪加杜撰魯炎大戰鯊魚的場面。

“趕快給隊裡聯繫吧,天都黑了。”魯炎打斷他,對張衝說:“比賽結束了,你輸了!”

張衝黑着臉,一言不發。

馬明亮拿着信號發射器,站在圍攏成一團的新兵中間,按下了開機按鈕。

機器像塊磚頭似的,沒有任何反應。

“是不是沒電了?”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啊,這種信號發射器電池容量特別大,充一次電用個三五十天一點問題沒有。”馬明亮也感到很奇怪。他再度嘗試啓動機器,均以失敗告終。莫非,它原本就是個壞東西?

馬明亮急得直撓頭,這廂張衝惡狠狠地瞪着尷尬的魯炎,潛臺詞很明白:輸的是你,不是我!

筏子沒有紮起來,通訊設備也啓動不了。忙活了一個下午的新兵們又累又餓,舔着乾裂的嘴脣癱倒在地上。

大家彷彿都忘了蔣小魚和展大鵬,更不會想到此時睡足吃飽的兩位正在海邊叉海魚撿螃蟹,玩得不亦樂乎。

在篝火旁邊,蔣小魚兩個人面前扔了一堆“戰利品”,海魚被穿在篝火上架着的樹枝上燒烤着,火堆裡埋着即將烤熟的螃蟹。濃郁的香味兒在旁邊那些新兵的鼻子底下繞來繞去,饞得他們眼冒綠光,口水都快滴答下來了。

“這魚好香啊。”阿甘說着,厚着臉皮伸手準備去拿烤魚。

“別介。”蔣小魚攔住了他,“咱這是自助海鮮大排檔,80塊一位。沒錢……可以賒賬。”

阿甘瞪大了眼睛:“小魚,咱可是戰友,有你這麼宰人的嘛?!什麼魚就值80塊啊?”

“怎麼不值?這魚純天然無公害,而且是手工捕撈,傳統烤制,80塊頂多算是親情價我看你是不想吃……”蔣小魚笑嘻嘻的。

阿甘已經餓得滿眼金星,顧不上再說其他的,抓起一條魚就往嘴裡塞,挨宰也認了。

“記上啊,阿甘欠咱80。”蔣小魚對身旁的展大鵬說。

“好嘞!”

新兵們一看阿甘開吃了,個個都跟餓狼似的撲了上來,一人一條,大快朵頤。

蔣小魚眉開眼笑地提醒他們,還有螃蟹呢。

只有魯炎和張衝兩位坐在一旁,對眼前的一切擺出不屑一顧的樣子。

蔣小魚回身撿了兩條個頭兒比較大的烤魚,遞到了兩人面前。

“炎哥,衝哥,嚐嚐兄弟的手藝怎麼樣?”

張衝這會兒也顧不上面子,拿在手裡大嚼起來,魯炎沒動:“我不餓。”

“賞個面子嘛。”蔣小魚進一步說,“你們兩位,我免單。”

魯炎勉強接過烤魚,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

“不過,咱這魚也不是白吃的……”蔣小魚看兩個都開始吃了,話鋒一轉。

“你小子,吃了一半你又要提條件了。”張衝聽了這話,氣得把一根魚骨頭重重吐在地上。

魯炎沒說話,不過也放下魚,警惕地看着蔣小魚。

“不不不,別誤會。”蔣小魚擺手解釋,“咱不是那種人,我就是想跟二位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別繞彎子了。”魯炎淡淡地說。

“衝哥,等你那筏子紮好了,給兄弟留點位置;炎哥,你的通訊設備鼓搗好了,也讓哥們兒先使使。怎樣?”

“兩條魚換這麼多好處,挺會算賬啊你?”魯炎看着他,似笑非笑。

“想要好位置,再來一條魚!”張衝嚥下最後一口魚肉。

“妥,馬上就好!”蔣小魚知道自己的交易達成了,飛快地去給張衝又拿了一條烤魚來。

吃飽了的新兵們圍着篝火躺在沙灘上,各自想着心事。

魯炎掏出那張撕碎又被粘好的照片,在火光下出神,這時展大鵬伸過頭:“是你女朋友吧?大美女啊,嘖嘖!”

魯炎內心一陣酸楚,他收起照片,冷冷地把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蔣小魚捅捅發呆的張衝:“禿子,你是不是在想大巴上那個姑娘?”

“胡扯,我想她幹啥?”

“不想?那你臉紅什麼?”

……

夜漸漸深了,新兵們橫七豎八地躺倒在沙灘上。這真是一個不眠之夜啊,不知道明天等待他們的,是救援還是未知的危險!

天矇矇亮的時候,一陣轟鳴聲驚醒了沙灘上的新兵們,睜開眼,他們驚喜的發現不遠處有架直升機正朝這邊飛來。

大隊終於派人來接大家了!

新兵們一躍而起,拼命地朝上空的飛機呼喊,飛機的轟鳴淹沒了他們的狂喊,有幾個人索性脫掉了衣服揮動着,希望直升機儘快發現目標。

不管他們怎麼跳躍喊叫,直升機似乎只是路過此地,並沒有發現這羣落難的士兵,又徑自飛走了。

望着漸漸消失在視野的直升機,展大鵬幾乎要哭出來了:“我看大隊是放棄我們了……”

“別急,既然有直升機,就說明這裡離大陸不遠,況且直升機雖然飛走了,但是它也給我們指明瞭回去的方向不是?”魯炎分析道。

大家都覺得分析得很是,既然有了方向,那當務之急就是趕快扎筏子離開這裡啊。但是,繩子從哪兒來,這是最艱難的問題。

“樹林裡到處都是油麻藤,這東西結實得很,弄些過來就可以當繩子。”還是蔣小魚有主意。接着他又指揮大家兵分三路,一路去挖油麻藤,一路去找水源,另一路跟自己去找吃的。

“你憑什麼在這裡發號施令?”張衝一看這小子指手畫腳的勁頭就受不了。

“就憑各位肚子裡裝的魚和螃蟹,就憑諸位還欠着咱的飯錢,有誰覺得我不適合在這裡說話,可以隨時找咱把賬給抹了。當然,那些吃下去的,就都給我吐出來。大家都是男人,想必都不會跟咱耍這個賴,對不對,衝哥?”蔣小魚說到最後,衝張衝一笑。

張衝張嘴說不出話來。

按蔣小魚的安排,魯炎、馬明亮和阿甘等五六個新兵負責挖油麻藤,戴飛領着另外幾個人負責去找水源。

蔣小魚自己帶着第三隊人去找吃的。在林中,展大鵬一眼看到前面樹上垂下的橙色小果子,玲瓏剔透跟櫻桃似的,想也沒想就往嘴裡塞,蔣小魚眼疾手快給他奪了下來。

“別亂摘果子,小心沒命!”

展大鵬嚇了一跳:“這果子有毒?”

“這叫鴛鴦豆,毒性……這麼說吧,一口下去你這條命就交代了。”

展大鵬後怕地又看了一眼那個小東西,趕忙繞開了。

戴飛和幾個尋找水源的新兵邊走邊在樹林做着記號。轉悠了老半天,終於發現了一眼清泉,幾個人異常興奮。就在他們捧起泉水大口大口地喝着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條黑影悄悄潛伏到了他們身旁。

沙灘上,魯炎帶着馬明亮幾個人很快紮好了竹筏,眼看着就可以坐着它回到岸上,大家都很開心,只等找水的戴飛他們回來,就可以馬上出發了。

就在這個時候,樹林裡摘野果的蔣小魚忽然聽到遠處一聲尖叫。

展大鵬也聽到了,他緊張地看向蔣小魚。蔣小魚扔下手裡的果子,拔腿就朝尖叫的方向跑去,其他人緊隨其後。

沒跑幾步,看見一隊人也從旁邊往這裡趕來,是張衝他們。大家匯成一隊,找尋發出聲音的地點。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大家看到戴飛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他的身後除了晃動的樹枝,空無一人。

“怎麼就你自己?”張衝吃驚道。

“找到水沒有?”“慘叫聲是怎麼回事?那幫弟兄呢?”大家七嘴八舌發問。蔣小魚示意讓驚魂未定的戴飛先定定神,再回答大家問題。

“我們剛找到水源,就出來了……一個……把他們給抓走了……”戴飛結結巴巴地說。

“出來了一個什麼?”聞聽人都被抓走了,頓時人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一個……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要不是我跑得快,也被它抓去了。”

衆人方寸大亂,張衝問:“到底是是個什麼樣的東西?你說明白點。”

戴飛正要說自己根本看不到對方的鼻子眼睛,忽聽空氣中傳來一種什麼東西被燒焦了的味道。大家轉頭去看,只見沙灘上的木筏已經淹沒在一片火海之中。

幾個人連滾帶爬跑回去撲火,可是無濟於事,火借風勢,越燒越大,木筏很快化作了一片灰燼。

新兵們無可奈何地看着木筏的殘骸,陷入了絕望與恐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