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瀕死之際

他頓了一頓, 霍問昕……

他微微掙扎這想要坐起來,卻在半路重重又跌了回去。胸腔內受到擠壓使得他呼吸有些困難,大口大口的咳着嗽。

“魏大人。”

他瞧見霍問昕他了進來, 隨意坐在一邊。

那獄官看了他狼狽模樣, 自霍問昕手中接了藥過來, 扳過他的臉, 幾顆藥丸下肚, 魏青的臉色突然漲的通紅有些呼吸不過來,身子劇烈的起伏着,臉色十分嚇人, 那獄官卻臉上未有太多表情又遞過來一杯水。

好半天,這一切才歸於平靜。

魏青又吭一聲。

:“你今日來, 又是爲了什麼事?如果是來看老夫這狼狽的模樣, 現在你也看到了。”

話語剛完, 身子就再也撐不住似得,魏青有些急促的呼吸着, 斑白的秀髮飄散着。

這個人,已經是遲暮之年了。

霍問昕在一旁看着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李秀玉的臉。

長達兩年的牢獄之災早就將他原本算不上健康的身子折騰了大半,這幾日又受人所害身受劇毒,雖有他及時發現解了毒, 那對於魏青而言, 那僅存的一點毒性都可能是要了他這條命的元兇。

霍問昕是霍問昕, 即使看着如今魏青如此狼狽模樣, 他也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觀看者罷了。

望着與自己鬥了多年的老對手如今僅存的一口氣, 他也只是看着魏青,又挪了挪身子尋求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

在那一片虛弱之中魏青睜開眼, 卻突然笑了。

能夠若無其事的把他從鬼門關一次次的扯了出來,也能像現在一般對着臨死的他而如此無動於衷,神情淡漠。

霍問昕能爲他做到如此,怕是已經是得了他那個恨他入骨的兒子的福。

霍問昕肯爲他破戒一次二次,如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魏青不知爲何,看着霍問昕坐在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平靜的看着他,反倒安心了不少。

這纔是霍問昕啊,他從來都是這樣,從來看着都是遙遠的樣子,甚至在他們鬥得最兇的那幾年,都未曾見過他撕破過一絲臉皮有過一絲急躁。

誰還能向他要求些什麼呢?

此刻倒是慶幸,他與霍問昕鬥了這麼些年,終於要結束了。

而霍問昕在他彌留之際依舊還把他當個對手,而不是一個垂死的老人。

沒有刻意而假惺惺的寒暄,只有他給他的最後的彌留之際的尊重。而諷刺的卻是,在他最後的時候,在身邊的人居然是霍問昕。

:“霍問昕....”他突然開口

“看在你如此關照他的份上,我便在臨走之前送你一份禮物好了。”

“我想你也猜到了吧,當年司徒正衍之事,背後的確是陸遙脫不了干係。當年他也在那軍營之中….而賀蘊,只不過是當了陸遙的擋箭牌罷了。”

他虛弱咳了一聲:

“陸遙當初要殺司徒,乃是因爲當年司徒早已發現陸遙與敵國有所來往,陸遙當年爲求認可急功近利與敵人勾結定下了見不得人的盟約,設計害死了司徒一家…..而賀蘊,不過是劊子手而已。”

“而至於那個盡歡….”魏青頓頓,瞧見霍問昕指尖一動淺抿了一口茶水。

:“陸遙千方百計對她趕盡殺絕絕不僅僅是因爲她乃司徒遺孤,而是因爲當年掌握了陸遙通番賣國的證據很有可能就在盡歡身上!而你們霍家....這些年雖然把她藏得很好,如今也是….”

“我聽聞她已經.....無論怎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終究…終究是對不起司徒將軍一家啊。”

霍問昕端着茶杯的手一僵,垂着眼一會這纔將那茶杯放下,好似什麼都未發生過一樣。

話已至此,魏青強撐着的一口氣也鬆懈了下來,似是心滿意足的躺在那裡,大口呼吸着。

霍問昕站起身子,同他對視了幾秒,便已經大步離開了。

魏青費力轉過頭望着他背影,突然想起幾年前第一次遇到霍問昕的時候,屆時他新官上任第一天,雖是第一天,又位居高位,卻是毫不怯場。

不卑不亢的同他們問了好之後,身子一轉,便踏着步子一個人,迎着夕陽一步步走下了那朝廷之下的百步階梯。

真是凜然不可犯也。

而他....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也該是時候交給這些年輕人了。

魏青啊魏青,這一生追名逐利,半世都在這渾濁官場裡面沉沉浮浮,如今還是落的個妻離子散客死異鄉的下場。

到頭來,到處都是一場空啊。

罷了罷了....

再回到軍營的時候已經算的上是深夜了。

不過行至大門處,已經有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兵跑了出來衝着他道:“霍大人你可算回來了!您快去帳篷裡看一看吧!賀將軍他,他和齊國使者打起來了!”

他朝着帳篷方看去,隱隱約約能夠看見其中混亂的情況。那小兵又道:

“賀將軍提出要齊國再退二十里領土,並送上黃金千萬兩不然就休想議和....那齊國使者個性剛烈不肯妥協一言不和就這樣了。。”

掀開帳篷,首先傳來的是一股刺鼻的味道。滿地都是被打翻的瓜果佳餚,原本擺放整齊的桌椅此刻滿地亂躺着。

算的上是一片狼藉。

在這一片狼藉之中傳來一股特殊的味道,有些熟悉。

霍問昕目光一閃,正對上一雙狡黠的眼睛。

“喲!”

對方雙手撐着桌面坐在一個桌子上,一雙修長玉足無意識的蕩阿蕩,在這一片混亂的周遭中獨樹一幟。

賀蘊在一旁竟是安安靜靜的不出聲,雙臉漲的通紅,瞧見霍問昕進來了,眼神迫切的投向他。

那坐在桌上的人拍了拍被弄髒的手身子輕盈的戰了起來,賀蘊立馬發出嗚咽的身影對着她。

遲百年走近他,彎下腰目光清冷

:“還有半個時辰,若是你還想說話的話給我乖乖閉嘴,什麼都不準說。”

說罷又恢復了那狡黠的模樣衝他眨眨眼。衝着霍問昕燦爛的笑笑:

“好久不見啊霍大人”

霍問昕走近她,又瞧瞧在一旁不敢說話的賀蘊:“齊國的使者現在在何方?”

遲百年朝外面喏喏嘴:“在外面等着呢,我今晚可來的及時,要不是我啊。依照賀將軍的脾氣,怕是這仗一時半會還完不了!”

賀蘊怒視着她,無奈身上一不注意被這毒女下的毒還未解開,此刻也不敢輕舉妄動,一個堂堂的威武大將軍現在被這麼一個女子頤指氣使着真是狼狽。

“對了,霍大人。”

她又衝着霍問昕離開背影道:“霍二公子這一路上有些水土不服,你就順便叫個人熬些藥吧。”

待到帳篷裡只剩下遲百年和賀蘊,這帳篷裡又恢復了那寂靜的氛圍。賀蘊瞧她一眼正對上她陡然眯起的雙眼,不免被她陰冷的樣子一驚。

礙於身上未解的毒,也不敢造次。

她斜眼瞧着地上惡狠狠盯着自己的人,這麼一個人,怎麼會是萬人敬仰的鎮遠大將軍呢?

似是想到了什麼,微微皺着眉望着帳篷頂上看了半響,像是在刻意忍耐着什麼好半天才平復下內心的激流涌動,鬆開緊握成拳的手。

賀蘊等在一邊,只隨着遲百年動作心上跟着一上一下。

等了許久,見遲百年又四處閒逛着,悠悠閒閒地飲了幾口小酒,吃了幾盤小菜,期間賀蘊心中怒火燃燒,但礙於她所下之毒又不敢輕舉妄動,委實有些憋屈。

這時吃飽喝足的遲百年突然狀似無意的開口:“賀將軍,其實我剛纔是騙你的,你根本就沒有中毒。”

賀蘊臉色大變:“你!”

他看看遲百年,心知與此人是不能硬碰硬的,又突然放緩了態度:

“我賀蘊與你向來無冤無仇,今日你來這麼一出怕是說不過去吧?”

這個女人,原來在陸遙身邊的時候早就見識過了,今天算他大意才中了這一出,但遲百年何以對他出手?在以往,這個女人雖不至於對他是友善,但也絕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賀將軍現在同我講這江湖道義?”遲百年蹙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遲百年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突然湊近了他問道:“我今日倒是突然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得到這個位置的?”

賀蘊正對上她探索的目光,眸子一驚離她遠了幾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