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內。
皇帝愜意的躺在軟榻上,傅玉穎在旁伺候着。現在的傅玉穎已經是今非昔比,膝下有太子傍身,後宮又沒有皇后,怎麼說都算是穩贏不輸的牌。
“皇上,您的丹藥!”小德子畢恭畢敬的託着錦盒上前。
皇帝笑容滿面的坐起身來,傅玉穎乖順的端了水過來。
瞧着錦盒裡丹藥,皇帝表示極爲滿意,“這次成色似乎比上次還要好一些。”湊到鼻間輕嗅,“這淡雅清香味,也是越發得朕之心了。”
傅玉穎笑着送水,“皇上洪福齊天,想來上天也想賦予福澤。皇上如此誠意,上天一定能被皇上感動,臣妾恭祝皇上早日得償所願。”
“愛妃說話越來越中聽了。”皇帝將丹藥服下,只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都身心舒暢。長長吐出一口氣,皇帝揮手示意小德子退下。
傅玉穎笑道,“皇上,近來這御花園裡移栽了幾盆番邦進貢的花卉,說是格外的好看,這兩日還開了花,不如咱們去看看吧!”
皇帝也覺得自己身上有些累,走走或許能好些,總這樣躺着也不是個辦法。
傅玉穎攙着皇帝起身,走出寢殿的時候朝着秋嫺使了個眼色,秋嫺會意的退到一旁。如今這天氣,陽光正好,不冷不熱的很是適合外出走走。
暖風薰得遊人醉,景不醉人人自醉。
遠處有一羣宮娥正在歡聲笑語的撲蝶,看上去格外的熱鬧。
皇帝頓住腳步,微微眯起了眸子,“前頭是什麼人呢?”
傅玉穎笑道,“皇上,都是些剛進宮的小丫頭們,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這宮裡頭的規矩。”說着,傅玉穎行了禮,“宮娥們衝撞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都是些年輕不懂事的,罷了!”皇帝倒是沒有不高興,“朕也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笑聲了。”
如今的後宮裡,冷清得很。
皇后死了,夏季蘭也死了,還有那些被牽連的嬪妃。能活下來的都安分守己,再也不敢爭寵。傅玉穎在後宮裡,算是一人獨大,好在她也足夠聰慧,並沒有恃寵而驕。
傅玉穎站在那裡沒有動,瞧着皇帝一步步朝着那些漂亮的少女們走過去。她看着看着,就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不過這一兩年的時間,卻覺得已經歷經了人間滄桑,很多東西已經逐漸老去,再不復最初的模樣。
輕嘆一聲,傅玉穎扭頭望着秋嫺。
秋嫺點點頭,示意傅玉穎放心。
這些女子都是百裡挑一的好相貌,又生得年輕。皇帝嘛,不管什麼時候總是追求年輕貌美的面孔,總是喜新厭舊的。
瞧瞧這些花一般的面孔,看看這一張張年輕貌美的容顏。她們的青春活力,是傅玉穎所不再擁有的。而這些,卻是皇帝所喜歡的。
新鮮,熱鬧。
傅玉穎深吸一口氣,微微繃直了身子。曾經她所希望的只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後來她想復仇便承歡御前。而今她卻只覺得這些富貴榮華都不過是噩夢一場,真正捏在手心裡的,原來是她最初的心願。
可惜啊……
皇帝很高興,這剛入宮的小宮女們怎麼一個個都這般水靈,用手一掐彷彿還能掐出水來,真當讓人看着心裡癢癢。這般稚嫩而青春洋溢的面孔,着實教人捨不得。
這一幫宮娥很快被調入了永壽宮當值,宮裡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只不過不敢言說罷了!
傅玉穎樂見其成,誰還能多說半個字。
瞧着那宮娥伺候着皇帝。傅玉穎倒也大度,不予計較。卻聽得小德子急急忙忙的進來,行了禮便道,“皇上,丞相大人求見。”
皇帝正在興頭上,自然是不太高興的。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個小孩,所以這皇帝也得好好的哄着。
傅玉穎笑道,“皇上這會子正在午睡,不如讓臣妾去告訴丞相大人一聲,請他改日再來吧!”
“愛妃深得朕心!”皇帝左擁右抱,哪肯走,這滿心的癢癢何處發泄。而且他本身就不太願意見到趙嵩,是故避而不見也是正常的。傅玉穎起身行了禮,靜默的退出了寢殿。
身後。寢殿的大門隨即合上,裡頭不時傳出女子們銀鈴般的笑聲,伴隨着皇帝那一聲聲調戲之音。這男歡女愛的場面,在這裡也就見慣不怪了。
自從蕭容被除,趙嵩病重,東廠沒了穆百里,尚書府沒了趙無憂,皇帝就跟脫了繮的野馬似的,整個人打了雞血般的肆意任性。
皇權至上的朝堂,皇帝說什麼便是什麼,如今誰還敢多說半個不字?
寢殿內歡聲笑語,寢殿外傅玉穎面色凝重。
小德子上前,“娘娘真的要去見丞相大人?”
“人在何處?”傅玉穎問。
“在永壽宮門外候着呢!”小德子笑了笑。
傅玉穎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寢殿大門,“看着點,若是皇上需要點什麼助助興,記得切莫忤逆了皇上的意思。金口玉言,這可是聖旨。”
小德子行了禮,“奴才明白。”
輕嘆一聲,傅玉穎拂袖離開。
趙嵩沒想到,皇帝沒來倒是把傅玉穎給招來了,當下愣了愣,然後快速恢復了神色。灰白的容色,看得出來最近這段時間他着實病得不輕,這似乎不像是裝出來的。
“玉嬪娘娘。”趙嵩行了禮。
傅玉穎淺笑着還禮,“皇上那頭正在午睡,所以本宮這廂過來跟相爺打聲招呼,您還是先回去吧,改日再來面聖也不遲。”
他來這兒幹什麼,傅玉穎心裡多少有點底。
聽說趙無憂在回京的路上,聽說這是趙嵩給皇帝出謀劃策的結果。誰也不知道這君臣兩個到底說了什麼,只知道皇帝出來之後便心心念念着趙無憂,而且格外的高興。
傅玉穎心想着,這裡頭必定有什麼大事。
這當爹的該不會是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連帶着想把兒子也給帶到墳墓裡去吧?有這麼坑兒子的爹嗎?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可偏偏趙嵩這頭老虎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就算是要死,也得多拉幾個墊背的。更何況只要趙無憂回來,他未必會死。
有些東西旁人不知道,他卻是心知肚明的。
“那老臣還是繼續等着吧!”趙嵩道,“等皇上醒了,自然會見本相。”
傅玉穎落座,“丞相大人真夠執着的,左不過這一次可能要讓你失望了。皇上忙得很,怕是今兒都沒空見你的。丞相的身子不太好,還是早早的回府去歇着吧,皇上若是想起來了,自然會召見你。本宮這也還是爲了丞相大人着想,您老就別固執了。”
“本相要見皇上!”趙嵩冷了臉。
他當了那麼多年的丞相,哪裡受得了這裙下之辱。傅玉穎雖說是后妃,可終究也只是個女子,竟然敢對自己頤指氣使,他豈能容她。
不過是母憑子貴,仗着太子之名而被立爲玉嬪,有什麼可囂張的?
“本宮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傅玉穎也不是好惹的,她雖然是個嬪妃,然則皇上已授六宮之權,如同副後。放眼望去,誰不是對她畢恭畢敬的?她的兒子是太子,鬧不好就是未來的儲君,將來的帝王。
若是如此,她傅玉穎來日就是太后。
趙嵩輕咳着,面色灰白到了極致,“本相要見皇上!”
他又在重複,強調着自己的官位。
“是啊,您是丞相大人,本宮念着丞相大人年邁,本也不打算讓丞相大人難看,可您這樣執着倒是讓本宮不好做。”傅玉穎笑得涼涼的,“既然相爺執意如此,那本宮也不攔着。”
語罷,傅玉穎擡步往外走,心裡倒是有些寒涼。這趙嵩慣來是個陰狠狡猾之人,如今生病太久,這腦子和心思也跟着退化了。
人呢,果真是不能虛弱。一旦虛弱就會有人趁虛而入,影響到準確的判斷力。
換做以前,趙嵩必定不會跟着傅玉穎走,甚至於都不屑跟一個后妃爭執。可是現在趙嵩病了,這腦子便也跟着生鏽,而內心深處的求生意識,讓他過分的着急了一些。
站在寢殿外頭,聽得寢殿內的那一聲聲不堪入耳的男女之音,趙嵩陡然意識到這傅玉穎的企圖。
可現在他想走,也是來不及了。
傅玉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泣訴,“皇上恕罪,臣妾無能,丞相覺得臣妾是在假傳聖上口諭,愣是要跟皇上對質。”說着,她磕頭行禮。“臣妾無能。”
裡頭的皇帝還在興頭上,被這兩個宮娥伺候得正舒服呢,卻聽得外頭傅玉穎的哭腔,整個人都不好了。面色鐵青,皇帝翻身下了龍榻,快速打開了寢殿的門。
單薄的寢衣就披在皇帝身上,皇帝滿臉怒色,眉頭橫挑,“誰敢說朕的愛妃假傳聖諭?”
趙嵩撲通就跪在了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斷然不敢這般大不敬,請皇上明察。”
傅玉穎紅了眼眶,“丞相大人是說本宮污衊於你?”轉而衝着皇帝道,“皇上,臣妾不敢撒謊,若不是丞相大人要與皇上對質,那丞相何以來到寢殿門外?難道丞相大人的腿,長在我身上不成?”
“皇上,老臣……”
“給朕閉嘴!”皇帝極是不耐煩,還不等趙嵩開口說話,就已經打斷了他的話,“滾回你的相府去,這皇宮是朕的皇宮,你是朕的丞相,朕若不想見你,你還能怎樣?滾!”
皇帝已經說得這樣直白,若是趙嵩還不識趣,必定會惹得皇帝更加龍心大怒。
是故到了這份上,趙嵩也唯有吃啞巴虧。
狠狠的斜睨傅玉穎一眼,趙嵩行了禮,“微臣告退!”
皇帝轉身回了寢殿,被趙嵩打擾了興致,這會一發不可收拾。小德子緊趕着就把藥送了進去,裡頭又傳出了嬉笑怒罵之聲,聽着好不刺耳。
趙嵩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畢竟皇帝生了氣,不可久留。
目送趙嵩離去的背影,小德子從寢殿內,瞧了一眼宮門口,“娘娘?丞相大人走了?”
“這會還不走,留着捱罵嗎?”傅玉穎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他跟皇上接觸太多必定不是好事,還是找個由頭攔着點爲好,免得到時候惹出亂子來,誰都沒法收拾。”
小德子點點頭。“娘娘所言極是。”
傅玉穎輕嘆一聲,轉身離開。
離開了永壽宮,傅玉穎臉上的笑意便漸漸的垮塌了下來,站在空空蕩蕩的宮道里,她覺得心裡越來越寒涼,“這宮裡越來越冷了。”
“娘娘,都過春了,只會越來越暖和,不會再冷的。”秋嫺笑着應聲。
傅玉穎看了她一眼,“心冷而已。”
秋嫺輕嘆,“娘娘,公子還在路上,您……”
“所以我纔要把趙嵩攔在外頭,不教他跟皇帝靠得太近。趙嵩此人陰險狡詐,誰知道他背地裡想利用自己的兒子鬧出什麼事兒來。眼見着皇上對他是越發疏離。怕就怕他到時候孤注一擲。”傅玉穎想着,趙無憂萬萬不能出事,自己的女兒還在趙無憂的手上攥着呢!
一想起自己的女兒,傅玉穎眼睛裡的光芒便逐漸淡去。
她好久不曾見到自己的女兒了,心裡頭想得發瘋卻又沒有半點法子。孩子被養在宮外固然是最好的,免去了宮裡的爾虞我詐,可身爲母親怎麼捨得讓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就這麼長長久久的分離?
雲兮倒還能出去看兩眼,不過孩子在哪雲兮也不知道,找遍了尚書府也沒有個落處。
秋嫺頷首,“娘娘說得是,這丞相大人雖說現在不太得勢了,可總覺得有些陰森森的。若然公子跟相爺齊心,想來離開的時候公子必定會安排丞相府事宜。然則這一次,公子可半點都沒有安置丞相府的意思。這是否意味着。父子二人早就鬧翻了?”
“何止是鬧翻了,恐怕是趙無憂被利用了太久,這父子的情分早就了結了。”傅玉穎輕嘆,“人心都是肉長的,但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超出了一定的程度便只剩下自相殘殺。”
秋嫺點點頭,“那咱們就等着,看看公子回來要如何處置。”
傅玉穎斂眸,“皇上已經讓錦衣衛在城門口守了多日,等的就是趙無憂歸來。這份心思到底是爲了什麼,恐怕也只有趙嵩和皇帝心裡清楚。”
回到蓮華宮,雲兮便已經在殿內候着。
秋嫺出門守着,留下雲兮與傅玉穎二人。
“公子有消息了嗎?”傅玉穎問。
雲兮頷首,“已經馬不停蹄的往回趕了,估計這幾天就能到京城。你這頭是不是察覺了什麼。看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趙嵩今兒又入宮了,教我給打發了出去。”傅玉穎眸色微沉,“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怕這趙嵩跟皇帝另有所圖,纔會這般急急忙忙的脅迫趙無憂回京。”
她頓了頓,有些不解的望着雲兮,“你可知道,趙無憂是否有什麼把柄落在趙嵩的手裡?否則依着趙無憂那般本事,不該聽之任之受人威脅纔對。”
雲兮想了想,“我入宮隨在你身邊這麼久,着實沒覺得公子有什麼軟肋或者把柄。入宮之前我也一直在四處奔波,不像師妹一直留在公子身邊,知之甚深。”
“公子這人慣來知人善用,對我們幾個也是分工明確,爲人處世都是謹而慎之。很少會有什麼把柄能落在旁人手裡。左不過丞相是公子的父親,相對而言瞭解公子應該更多一些,知道更多關於公子的秘密。”
傅玉穎斂眸,“也就是說,這趙嵩的手裡或許真的拿着趙無憂的把柄。虎毒不食子,趙嵩這心可真是比虎狼還要毒啊!”
“我已經讓人在城外攔截公子,至少得有個準備,免得公子貿貿然入城,落了他人的圈套。”雲兮輕嘆,“只要公子安然無恙,咱們的女兒也能安然無恙。”
傅玉穎點點頭,“我想她。”
雲兮一怔,唯獨這個他沒有法子。略帶愧疚的望着傅玉穎,雲兮抿脣斂眸,眸光微暗的緘口不語。
“我只是說說罷了,你也別往心裡去!”傅玉穎長長吐出一口氣,“你有你的難處,我也有我的難處,誰都不知自由身,都是迫不得已罷了!好了不說這些,只要孩子周全便是。”
“對了!”傅玉穎又道,“至今都不知道孩子的名字,趙無憂……”
“我沒敢問……”雲兮頓住腳步,話到了一半也只能作罷,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門,沒有回頭。
傅玉穎輕嘆,不管怎樣,孩子還活着就是萬幸。畢竟趙無憂離開了這麼久,也不知把孩子放在何處寄養着,孩子有沒有吃苦,如今長成什麼模樣?到底像雲兮多一些還是像自己多一些?
牽腸掛肚的滋味,着實不好受。
不過趙無憂辦事慣來仔細,想來連雲兮都找不到,她的孩子約莫也是周全的。
不管是不是自我安慰,這種念頭總歸是好的。等着趙無憂回來,找個機會再好好的探一探,若是能再見着一面也好。
打定了主意,傅玉穎便有些激動。
在秋嫺看來的焦躁不安,以爲是爲了趙無憂之事,殊不知這傅玉穎只是母女連心,難以割捨罷了!
趙嵩沒能跟皇帝說上正經事,如今回到相府自然是對傅玉穎恨到極處。這女子早前還算溫婉,如今得了勢便這般目中無人,着實可恨。
奈何這後宮之中,如今已無任何女子的殊榮能比得上傅玉穎。這太子生母的地位,穩如泰山無可撼動。
“如今皇上對相爺疾言厲色,就差沒有降罪降職了。”陳平蹙眉,“相爺,這可如何是好?”
趙嵩覺得頭疼,這些日子的噩夢纏身,讓他夜夜難免,日日難安。大夫說他心中鬱結難消,說白了還是那一套,趙嵩已經不相信這一套了。
他想着,估計自己是中邪了。
思來想去,若真當有人要對自己下手,恐怕也只有這趙無憂了。就算全天下的大夫都治不好他的病,但趙無憂身上的東西,也足以讓他痊癒。
這麼一想,心中的擔慮又少了一些,“皇帝讓錦衣衛去城門口守着,大概是想第一時間拿下趙無憂。你派人去城外盯着,若是趙無憂進城,第一時間報本相知曉。”
“相爺這是……”陳平不解,“公子身邊高手如雲,若她不願意束手就擒,想必不容易抓住她。”
“不,本相要親眼看着她下獄。”趙嵩眯了眯眸子,“這病必須得痊癒,而這權——本相也絕不放手!誰說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本相倒要讓世人看看,什麼是兼而有之。”
陳平不是太明白,“相爺的意思,是要把公子送到皇上身邊去?”
趙嵩冷笑兩聲,沒有答話,誰也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盤。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京城裡的局勢不容樂觀,趙家在皇帝近期的打壓之下,已經開始漸漸的潰散。
如今滿朝文武都知道,丞相趙嵩不得君心,如今正被皇帝逐漸厭棄。
何況當日趙嵩與蕭容二人,敵軍兵臨城下卻仍舊堅壁不出,惹得衆怒,是以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趙嵩的聲勢早就不及趙無憂來得響亮。
然則這趙無憂本是前途無可限量,奈何這人慣來不按常理出牌,如今還離經叛道,身爲領軍統帥卻玩起了消失,惹得聖上龍顏大怒。
怎麼想都覺得這趙家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趨勢。所以滿朝文武現下對趙家唯恐避之而不及。
趙無憂並沒有及時入京,在外頭早有影衛將其攔下。她也不着急,橫豎都耽擱了,大軍已經歸於朝廷,現在去也只是負荊請罪的下場。
結局已定,早去晚去都沒多少區別。
“城內的局勢如何?”趙無憂問。
影衛行了禮,“雲大人說,皇上已經派錦衣衛守在了城門口,約莫就等着趙大人的自投羅網。是以雲大人請公子三思而後行,城內怕是有埋伏。”
“丞相府如何?”趙無憂又問。
影衛道,“丞相早前入宮與皇上商議過什麼,如今這丞相府還算太平,倒也沒惹出什麼亂子,左不過如今朝上人人皆知,皇上不悅丞相大人,丟官卸職怕也不遠了。”
趙無憂輕嘆一聲,“我知道了。”負手而立,一襲白衣立於皎皎月光之下,極盡蕭肅之色。她仰頭瞧着極好的月色,想着大漠裡的長河落日圓,心裡難免還是牽掛。
溫故拂袖,影衛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若是覺得爲難,我帶你悄悄入城便是。”溫故道。
趙無憂苦笑,“我若悄悄入城,如何能以身爲誘,引那蕭容現身奪回小思睿?”說起自己的女兒,她只覺得滿心愧疚,這孩子生於風口浪尖,消失於爾虞我詐之中,都是她這個做孃的沒有盡到自己的本分。
“若是蕭容知曉你已無蝴蝶蠱。怕是會對你不利。”溫故擔慮。
趙無憂搖搖頭,“爹只管放心,我早有準備。我不打無準備之戰,這一次我既然冒險回來了,就沒打算再讓蕭容逃出生天。他已經活得夠久,實在讓人看不下去了。”
溫故點點頭,“小思睿固然要救,但是你也得保重自身,切莫以身犯險,必得三思而後行纔是。”
“好!”多說無益,趙無憂也只是胡亂的應了一句。
入了京城,這計劃未必會趕得上變化。皇帝心思如何,趙嵩又盤算着什麼,蕭容還蟄伏在何處,都是一個未知數。
所幸她還有不少王牌在手,還有沈言掌控着東廠,再怎麼說都不會輸得太難看。
沈言得了趙無憂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內外悄悄的搜尋蕭容的下落。奈何蕭容這人實在太狡猾,他精於易容,且這武功又是極高的,要在偌大的京城裡頭將他悄無聲息的擒獲而又不傷到孩子,着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得知趙無憂已經到了京城外頭,沈言便悄悄的出了城,與趙無憂碰了面。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他才趕到了趙無憂的跟前,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獨掌東廠的滋味如何?”趙無憂攏了攏身上的披肩。
夜來風涼,更深露重。
蝴蝶蠱離身,她如今的身子在這一年半載裡,是經不得折騰的。風一吹,這咳嗽的老毛病便跟着犯了。是以月光下的趙無憂,顯得格外憔悴虛弱。
瞧着趙無憂素白的面色,沈言斂眸,略帶愧疚,“收到你消息的那一夜,我便領着人悄悄去了一趟被查封的攝政王府,沒能找到蕭容。搜遍了整個王府,也是空手而歸。不過如你所言,這書房裡的確有過少許痕跡,可惜這一來一去的鷹隼傳訊,終是晚了一些。”
趙無憂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是以會蕭容逃脫,她並不覺得意外。
“再仔細搜一搜吧!”趙無憂道,“人必定還在京城裡頭,左不過是貓在那個犄角旮旯裡。咱們沒能找到罷了!最關鍵的還是孩子,他一個大男人要帶着一個奶娃娃肯定沒那麼容易。要麼寄存在農戶,要麼身邊必定要養點東西,比如牛啊養啊之類的,還得是母羊母牛才行。”
就算蕭容可以不吃不喝,但是孩子受不了。
孩子吃不了飯,得喝奶!
沒有乳母,就只好是乳牛之類……
趙無憂揉着眉心,想起自己孩子遭的這些罪,恨不能將這蕭容碎屍萬段。不,碎屍萬段也不解恨,這諸多事情若不是他從中作梗,怎麼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
小桑榆,簡衍,穆百里。陸國安,金陵城……這樁樁件件,都是蕭容一人之過,最該死的人就是他這個罪孽深重之人。
沈言沒生過孩子也沒帶過孩子,是以真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點點頭,沈言道,“你放心,只要人還在京城裡,就一定能找到他。一個大男人帶着一個孩子,想來這目標還是挺大的。”
趙無憂沒有多言,只是定定的望着遠方。
遲疑了一下,沈言終究還是開了口,“你找到千歲爺了嗎?”
提起穆百里,趙無憂的眉目間暈開少許溫和,“找到了,他沒什麼事。”
“那兄長爲何不同你一起回來?”這纔是沈言不放心的,早前爲了趙無憂,穆百里不惜性命去取雪狐,可想而知這趙無憂在他心中的地位。
此行回京,兇險萬分,穆百里更沒有理由光看着不幫忙。所以穆百里沒有回來,沈言對於趙無憂的這番話也是有所懷疑的。
“你覺得我在騙你?”趙無憂苦笑,長長吐出一口氣,“他早前中了簡衍的屍毒,所以一直昏睡不醒。而今雖然解了毒,但他還會沉睡一段時間。陸國安和素兮、雪蘭一道保護着他,他不會有危險的。”
“真當去了大祁?”沈言抿脣,“大祁那頭……”
“在大祁發現我之前,我就已經離開了南撫鎮,所以他們不會再關注。”趙無憂輕嘆,“所有問題的關鍵都在我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我這兒。只要我一天不死,這些人就跟蒼蠅一樣,死死的纏着。”
“你莫說這樣的話。”沈言聽得這話,覺得心裡有些瘮得慌,“凡事往好處想。”
趙無憂笑了笑,“現在也挺好的,穆百里安然無恙,只是還會昏睡一段時日罷了!這京城裡頭有蕭容在,有我的女兒,我來一趟也是值得。蕭容不死,趙嵩不滅,當今聖上蠢蠢欲動,終究也是隱患猶存。回來了就一道解決吧,也免得來日夜長夢多。”
沈言蹙眉看她。“你想怎麼做?蕭容必然是要殺的,趙嵩那頭如今說是重病纏身,估計這年紀上來了,時辰也差不多了。然則皇上而今還是精神爍爍,你若是要弒君……”
“精神爍爍?”趙無憂笑得嘲諷,“那你看我如今面色蒼白,是不是覺得我命不久矣啊?有些東西不在表,而在裡,裡子被掏空了,表象再好都沒用。”
沈言微微僵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
“皇上當年爲何滅了你們提蘭,你可還記得?”趙無憂問。
沈言點點頭。
“那你覺得趙嵩如今失了皇寵,會不會拿我去邀寵呢?”趙無憂笑問。
沈言駭然瞪大眸子,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趙嵩此人陰狠狡詐,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皇上覬覦蝴蝶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她低低的說着。
加更時間不變14:00馬不停蹄的加更中……/(ㄒoㄒ)/~~
第330章 愛子心切的丞相大人爲馬爾泰頌伊 童鞋的南瓜馬車加更
沈言瞬時明白了趙無憂的意思,細思極恐。沒錯,他怎麼忘了這一茬?皇帝對於蝴蝶蠱的覬覦早就從十多年前開始了,是以如今年歲漸長,這心裡頭對蝴蝶蠱的渴望怕也是與日俱增的。
“若是皇上想動手……”沈言頓了頓。
趙無憂擺擺手,“皇上要是能動手倒也是極好的,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這不是早前蕭容所提過的出師之名嗎?我所擔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她瞧着月光下的雙手,素白如玉。
心裡的隱憂終究只是隱憂,但願不會成真。
“什麼事?”沈言問。
趙無憂頓了頓,“你跟沐瑤怎樣了?”
她的話鋒轉得太快,以至於沈言沒能及時反映過來,當即杵在原地。睜着眼睛瞧着淺笑盈盈的趙無憂良久,沈言的面上浮出少許緊色,“還、還是老樣子。”
“說話吞吞吐吐,腦子在盤算着如何才能避而不談。”趙無憂輕笑,“這是真的上了心。”
沈言笑得有些尷尬,“怕是這世上的女子縱然歡喜你,也不至於奮不顧身到以命相付的地步。她待我如此,我豈能教她失望。”
“那你現在是報恩。還是歡喜?”趙無憂問。
沈言別過頭,不敢去看趙無憂的眼睛。趙無憂慣來看人太透徹,他有些心生畏懼,“眼下似乎不適合談這個,她在尚書府極好。”
“現在不談,等入了京城我怕是沒時間與你談這些了。”趙無憂負手而立,“離開之前我告訴過沐瑤,我是女兒身的身份,想來她也不會過多糾結。陸國安已經跟素兮成親了,剩下的便是你。”
沈言一怔,“陸國安成親了?”
“恩。”趙無憂點點頭,“也該輪到你了。”
沈言面上緊了緊,“我這廂……”
“別告訴我離開這麼久,你跟沐瑤還處於發出情止於禮的階段。”趙無憂輕笑。“在情愛這種事情上,男人主動點,比你說千百句好話都要管用。”
“經驗之談?”沈言道。
趙無憂低頭一笑,“算是吧!”
兩個人比肩而立,不再多說什麼。等到明日的太陽升起,一切都會朝着不可逆轉的方向行進着。只要入了這京城的城門,離塵埃落定就不遠了。
天亮之前。沈言必須離開,他不能在外頭久留。
天亮之後,趙無憂也該收拾行囊,也該入城了。
她知道錦衣衛就在城門口等着自己,可就算這樣她還是得往前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趙無憂還沒入城,消息已經送達了丞相府,趙嵩開始了籌劃準備。饒是精神不濟,可這麼多年的丞相,這麼多年的爾虞我詐也不是白乾的。
錦衣衛出現在趙無憂跟前的時候,趙無憂只是冷冷的笑着。她這個遲遲不歸的主將,在所有人的眼裡,這一次算是闖了大禍,連皇上都龍顏大怒。
溫故擔慮的望着趙無憂,“公子?”
趙無憂瞧着錦衣衛特備的馬車,輕嘆一聲朝着溫故道,“回尚書府等我!”這皇宮是免不了的,畢竟她這是戴罪之身。
早前荒瀾來去,都有文武百官在城門口相迎,如今是這副局面,可想而知當中厲害。
溫故站在那裡,瞧着趙無憂隨車漸行漸遠,微微攥緊了袖中拳頭,但願這丫頭不會有什麼事。可早前她就說過,丞相府會有所舉動,所以讓他千萬莫要衝動。
無奈之下,溫故只好先行回了尚書府。
聽聞趙無憂回來,沐瑤自然是高興的。
可出了門也沒見着趙無憂,只看到站在門口發愣的溫故,沐瑤走出去左顧右盼了一番,“溫大夫,趙大人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回來了,不過也進宮了。”溫故應了一聲,擡步進門。
沐瑤愣了愣,“怎麼會進宮呢?”音落。快速追隨溫故而去,“出了什麼事?她不是得先回來,再穿上官袍進宮面聖。”
溫故也不說話,悶頭往前走。
可沐瑤不依不饒,“你倒是說話啊,你一言不發的是要把人急死嗎?你說話啊,趙無憂好端端的。怎麼會先進宮而不回家呢?溫大夫,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是出事了。”溫故凝眉看着她,“錦衣衛守在城門口,就等着公子進門,你覺得這是不是大事?如今還沒有封查尚書府,我們該覺得幸運,好在還沒有被趕盡殺絕。”
沐瑤駭然,“你是說,趙無憂是被錦衣衛帶走的?”
“要不然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押着她入宮面聖呢?”溫故冷笑,“果真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沒了利用價值,說不定到時候說殺也就殺了。那皇帝高高在上,何時會想過趙無憂此前的功德?平叛逆,平蕭容,他能坐得穩江山,何處不是染了尚書府的血?”
沐瑤點點頭,“約莫是功高蓋主,所以皇上……”
“自古功臣空遺恨,白骨荒原無落處。”溫故站在那裡,身子繃緊。“若真當如此,約莫是要讓全天下人都寒心了。”
這般功勞,皇帝應該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趙無憂。若只是權利鬥爭倒也罷了,怕就怕這趙嵩插一腳,到時候來個釜底抽薪,那纔是真正的困局。
沐瑤抿脣,“先別急。我讓人探探消息。”語罷,她轉身就跑。
溫故輕嘆一聲,“急也沒用……”
人都入宮了,着急有什麼用呢?
趙無憂回京的消息,很快就散開來,不多時已經是人盡皆知。更讓人猜不透的是錦衣衛堵在城門口,就等着抓趙無憂。百姓們以訛傳訛。把話說得很難聽。
有說是皇帝準備斬殺功臣。
有說是趙無憂本來想學陶朱公,誰知迫於威勢還是被抓回來了。
衆說紛紜,沒有個確切的答案。
趙無憂走在長長的宮道上,瞧着這四四方方的天,冰冰涼涼的高牆,不免打心底裡厭惡到了極點。這是人世間最大的煉獄,是最骯髒的地方。
人心在這裡。會被浸染得發?發臭。
輕嘆一聲,擡頭卻不是永壽宮,而是僻靜幽冷的畫樓。
趙無憂微微一愣,“何以要把我帶到這裡?”
“皇上的意思,請趙大人在此好生歇一歇,等候召見。”錦衣衛統領方鸞行了禮,然後左右看了一眼。這些人便都會意的退了下去。
方鸞本就是趙無憂的人,是以這個時候自然得發揮作用。
“怎麼回事?”趙無憂問,心中有底和得到答案是兩件事。
方鸞行了禮,“好像跟丞相大人有關,具體的——下官也不知情,這些日子皇上的情緒一直反覆而難以捉摸。”
趙無憂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做好分內之事,若是有什麼事我會告訴你。”
“是!”方鸞行了禮,“公子暫且在這裡委屈一段時間,下官會留意永壽宮的動向,不過在公子來之前,丞相府的人似乎早就等在了永壽宮外。”
趙無憂挑眉,“已經等着了?”
“是!”方鸞輕嘆,“相爺似乎早就料到,公子會落入皇上的手裡,是故在公子入宮之前,相爺已經提前一步入宮,這動作倒是快得很。”
“你們的人這廂剛帶着我入宮,他就已經提前來守着了,看樣子這迫不及待賣兒鬻女的勾當。還真是光鮮亮麗得很!”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擡步走進了畫樓。
方鸞緊隨其後,送了趙無憂進去,然後把自己的心腹安排在畫樓左右,免得到時候出了亂子,趙無憂會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趙無憂倒是不擔心皇帝會對自己下手,她擔心的是趙嵩會在背後出幺蛾子。皇帝若是直直白白的殺了她倒也省事,怕就怕……
站在畫樓偌大的院子裡,風中夾雜着些許花香,她輕輕的咳嗽着,素白的手下意識的攏了攏衣襟,眉目微垂。
這宮裡,他在的時候她不在意。
她在意的時候,他卻不在。
趙嵩這一次總算是見到了皇帝,他趕在了傅玉穎之前面見聖上。
傅玉穎不可能每一次都攔得住趙嵩,畢竟趙嵩是丞相,她這個后妃過度的干預前朝,是要惹來是非的。好在趙無憂也回來了,傅玉穎尋思着自己終於可以退居幕後了,不必再操那麼多的心。
如今只要趙無憂能鬆口,估計能見自己的女兒一面。
永壽宮內一片狼藉。寢殿內還瀰漫着行房過後的糜爛氣息。
皇帝靠在軟榻上服了藥,精神頭恢復了不少。前兩日入永壽宮的宮娥們,如今都撿了點便宜,有了些許不高的位份,但比之宮女要好得多。
見着皇帝要議政了,這些女子扭着腰便退出了寢殿。小德子收了錦盒,瞧了皇帝一眼,在皇帝的示意下退出了寢殿。
寢殿的大門合上,小德子微微直起了身子,左右瞧了兩眼,“你們都退下!”
一干侍衛全部退下,小德子繃直了身子守在外頭。
趙嵩行了禮,畢恭畢敬的站在皇帝跟前,一如既往的卑謙得體。“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靠在軟榻上,涼颼颼的望着趙嵩,“你還想說什麼?趙嵩,朕沒有治你死罪已經是莫大的恩德,如你覺得朕這裡能任你拿捏,那你就錯了。朕若是想殺你,隨便羅列個理由,就能讓你趙家從大鄴的土地上徹底消失。”
聞言,趙嵩撲通跪地,“皇上恕罪,是老臣一時糊塗,老臣該死!請皇上恕罪,老臣願意將功補過,請皇上給老臣一個贖罪的機會。”
皇帝自然是樂意聽到這些的。“朕尋這蝴蝶蠱十多年了,沒想到就近在跟前,可你呢?你明知道朕需要那東西,卻還生生的藏了十多年。這些日子朕也想了很多,如果不是朕想廢了你,你是不是還想繼續藏着?一直藏到竊爲己有?”
趙嵩瑟瑟發抖,“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只因無憂身子不好。老臣着實不敢讓這蝴蝶蠱離開無憂的身子。皇上恕罪,老臣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孩子,實在是擔心一旦把這東西取出來,無憂會沒命!皇上,可憐天下父母之心,老臣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啊!”
這麼一說,好像於情於理都是迫不得已的。
“愛子心切倒也能理解。左不過你瞞着朕這麼多年,着實該殺!欺君之罪,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帶過去的?”皇帝冷笑兩聲,“趙嵩,你入朝爲官多年,跟着朕也是十多年了,當年如果不是你跟蕭容扶持朕,朕也當不得這皇帝。”
“可是你別忘了,臣子永遠都是臣子,朕纔是這天下之主,這大鄴的九五之尊。你想將朕的東西竊爲己有,你覺得朕就那麼好說話,會輕而易舉的放過你嗎?”
“你如今所有皆是朕所賜,榮華富貴與碾落成泥也只在朕的一念之間。朕只要點個頭,你就能人頭落地,連同你趙家九族,一道死無全屍。”
趙嵩磕頭,“皇上恕罪!只要皇上能寬宥能消消氣,老臣什麼都願意做。”
“那就告訴朕,怎麼才能把蝴蝶蠱拿出來供朕使用。”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好似這心裡的悶氣終於出了不少。尤其是看到趙嵩服軟,看到趙嵩跪在自己的腳下磕得額頭髮紅。
趙嵩頓了頓,“老臣委實不知。”
“混賬!”皇帝勃然大怒,“你委實不知,那還要你何用?”
趙嵩慌亂,急忙道,“皇上息怒,老臣雖然不知這蝴蝶蠱如何才能離體,但老臣還有一件事要稟報,是有關於無憂的大秘密。皇上,蝴蝶蠱乃是天下至寶,當年老臣是看着那番邦女子把蝴蝶蠱吐出來的,如今想來也得要無憂自己拿主意,把蝴蝶蠱逼出來纔是。”
“什麼?”皇帝仲怔,“吐、吐出來?”
“是!”趙嵩面色慘白,額頭上滿是汗珠子,“老臣親眼所見,不敢欺瞞皇上。”
皇帝猶豫了一番,細想着那這是不是得要趙無憂自己願意才行呢?趙無憂那人雖說脾氣好,可骨子裡卻是倔強得很。若是強行取要,恐怕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這蝴蝶蠱世上僅此一枚,若是損了少許,可沒地方補啊!何況在趙無憂身體裡十數年的東西,外人想拿未必能拿到!這也不能關着趙無憂一輩子吧?
於是,皇帝犯了難。
想要東西得不到,皇帝覺得心裡頭跟貓爪撓似的,無奈之下隨口問了一句,“趙無憂還有什麼秘密是朕不知道的?”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