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趙美人

趙嵩故作顫慄的跪在那裡,低啞的嗓子裡匍出震撼人心的話語,“回稟皇上,其實老臣膝下並無兒子,所以……”

皇帝赫然蹙眉,“趙無憂不是你的兒子?”

“皇上誤會了,老臣的意思是……老臣沒有兒子,但有一個女兒。”趙嵩音色低沉,“因爲內人身子不好,大夫說實在不宜再生育,而老臣與內人感情極好,不願再納妾所以……”

趙嵩磕頭,“請皇上再恕老臣欺君之罪!”

皇帝一開始沒想明白,可是等他想明白了,整個人都僵在了當場。徐徐起身,皇帝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趙嵩,“你把話說清楚,你當真沒在騙朕?”

“皇上,老臣豈敢再欺瞞皇上!”趙嵩音色哽咽,“老臣膝下唯有一女,是以擔心來日這女兒到了出嫁的年齡不得不出嫁,引來非議,所以纔會從一開始就讓無憂女扮男裝。可是老臣也沒想到,這孩子天賦極好,聰慧過人。”

“昔年一鳴驚人金殿前,而後得皇上青眼步步高昇,以至到了這禮部尚書的位份。此後便是騎虎難下,實在是不敢再說出真相。臣的確有私心,老臣想着若是無憂身上的秘密不被人發現,饒是一輩子不嫁不娶也是極好,至少可以保全性命。”

“可是現在,爲了趙家的九族,老臣……老臣不得不實話實說了。皇上……請皇上恕罪,老臣該死……老臣該死!”

這般言辭懇切,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父子之間何等情深意重,這當爹的爲了趙家九族不得不把埋藏在心裡最大的秘密說出來,是怎樣的忍辱負重。

皇帝站在那裡,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是千思萬想都沒想到,這趙無憂文能執筆,又能平亂黨平叛軍,站在自己跟前也是不卑不吭,卻是個實打實的女兒身,這……

他寵了趙無憂這個禮部尚書很多年,沒想到趙無憂竟然是個女的?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一時間把皇帝也給打懵了。

趙嵩老淚縱橫。“請皇上殺了老臣,放過無憂吧!那孩子從小身子不好,也就是靠着蝴蝶蠱才能長大成人,她能活到今日着實不易啊!皇上,皇上……您饒了無憂吧,老臣也就這麼一個女兒,願意代她一死,請皇上成全!”

皇帝從最開始的盛怒難耐,逐漸轉變成了無言的欣喜。這份欣喜來源於他解開了內心深處的一個謎,就比如自己爲何會喜歡跟趙無憂相處,分明是兩個大男人,跟誰相處都沒有跟趙無憂相處來得這樣舒坦。

還有趙無憂那雙手,他就說嘛,怎麼摸着看着都像是女子的手,纖細修長,素白如玉。那盈盈一握,真讓人心神盪漾。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心中難免激動。

可這份欣喜又不能輕易被人知道,畢竟趙無憂是女子,這欺君大罪可是要殺頭的。身爲女子卻登堂入室,天下人恐怕都不會饒了她。

這對文武百官來說,算是一種羞辱。

“你先下去吧!”皇帝故作冷靜,“此事朕要好好考慮,是否要念在你趙家之功,讓你們將功折罪。”

趙嵩拭淚,“多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直到趙嵩離開,小德子才弓着身子進了門,“皇上?”

“趙無憂現在何處?”皇帝問。

小德子忙道,“謹遵皇上口諭,已經押入了畫樓之中等候皇上傳召。”頓了頓。小德子又道,“皇上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殺了趙大人嗎?”

“殺了豈非可惜。”皇帝如釋重負,脣角帶笑,看上去心情不錯,“朕要去一趟畫樓瞧個究竟。”

小德子愣了愣,瞧個究竟?趙無憂早前一直在宮中行走,皇帝又不是沒看過,今兒怎麼這樣奇怪?心頭想着,估摸着又是這一肚子算計的丞相大人跟皇帝說了什麼。

可這門的隔音太好,小德子着實沒聽清楚裡頭在說什麼。

皇帝的腳步有些匆忙,但看得出來是十分高興的。這讓小德子覺得,並非是什麼好兆頭。畢竟早前皇帝一臉的不待見趙嵩,連帶着對趙無憂也是好感驟降,所以纔會派錦衣衛守着城門口準備逮着趙無憂治罪。

經過攝政王一事。而今的皇帝對於朝臣的態度都是極爲警惕而反覆多變的,看誰都像是亂臣賊子。

但現在,皇帝很奇怪。

皇帝來的時候,不許外頭的人行禮通報,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他自己一個人進門便好。他放低了腳步聲,躡手躡腳的進了畫樓。

趙無憂心事沉沉的站在牆角處,仰頭望着畫樓一角盛開的薔薇花。一襲白衣勝雪,盈盈而立間,長身如玉。她半仰着頭,微光傾瀉而下,落在她極是素白的面上,竟有幾分晶瑩剔透的光感。

身在宮闈,心在大漠。

她心中掛着事兒,是以連皇帝站在了自己身後都未能察覺。她本不是這樣大意之人,奈何人總有疲倦的時候,就好比現在。

長嘆一聲,趙無憂斂眸轉身。

驟見皇帝已到了跟前,心下一窒,當即拜行大禮參拜皇帝,“罪臣趙無憂叩請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伏跪在皇帝腳下,畢恭畢敬。

皇帝急忙俯身攙起她,“趙愛卿不必多禮。”

可這攙着她起身怎麼手腳都不老實了呢?這死死握着臣子的手,好像於理不合。趙無憂眉心一皺,當下抽出了自己的手,“多謝皇上。”

皇帝站在那裡,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趙無憂。早前還真的沒有懷疑過,如今趙嵩這麼一說,皇帝細看之下才驚覺這趙無憂沒有喉結,還有……束腰纖纖,身量單薄。

就這一眼,皇帝就能想象出趙無憂身着女兒裝是何等模樣。

她的身段比例極好,又生得比尋常女子都要高挑一些,襯着她淡然清雅的氣質,果真勝過這後宮無數的鶯鶯燕燕。在趙無憂的身上,那種絕對的冷豔與孤傲,是皇帝在後妃之中從未見過的。

這麼一想,皇帝覺得整個人都激動了,簡直就跟挖到寶了一樣。

趙無憂也不是傻子,她本就是生性敏感之人,皇帝的反常讓她有些望而卻步,想着方鸞的那些話,估摸着是趙嵩在皇帝面前說了點什麼。

再看皇帝一臉的欣喜,然後上下打量自己的樣子,趙無憂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皇上這樣盯着罪臣,不知所爲何事?”趙無憂低低的問,然後顧自打量着。

一般入宮,她大多數都是正裝,也就是在外頭或者在自己的尚書府裡,纔會一襲白衣。畢竟宮裡是以紅?或者深色爲主,而白……略顯不吉,作爲臣子是不該以這樣的顏色出現在帝王跟前的。

“臣該死,臣……臣未能及時換洗,惹皇上不快是臣的失職。”說着,趙無憂又要行禮。

倒是皇帝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直接將她拽到了薔薇牆腳下,“愛卿不必擔心,朕今日前來並非是興師問罪,只是過來看看你在這畫樓裡是否住得習慣。”

趙無憂一愣,聽得皇帝又道,“若是有什麼不習慣的,便讓人來告訴朕,朕一定好好懲治這幫狗奴才。還有就是,你穿白的樣子着實好看。”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費力的把手抽了出來。那日去威震山莊,她跟皇帝也算是碰過面的,彼時也是一襲白衣,可皇帝卻沒有多說什麼。

而今皇帝卻格外的強調“樣子好看”,裡頭的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換做此前,趙無憂可能還會有些遲疑,不解其中意。但是現在她歷經穆百里之事,從不諳情愛的女子成了真正的女人,真正的母親,對這些東西早就敏感到了極點。

恐怕趙嵩已經把她的底兒都抖露給皇帝了吧?

心頭多少無奈。卻是無處發泄,在皇帝跟前依舊只能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皇帝不同於尋常男兒,旁人生氣最多不理你,可這男人要是動了氣,是要殺人的。

趙無憂行了禮,“多謝皇上。”然後不敢多說半個字。

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皇帝也意識到了趙無憂的拘謹,當即乾笑兩聲,擠出一絲難看的溫柔,打着褶子的臉上浮現出令人厭惡的笑靨,“愛卿如今跟朕倒是生疏了不少,是覺得朕此次未能協文武百官去城門口相迎,所以愛卿不怎麼高興嗎?”

趙無憂退開一步,“微臣不敢。不管皇上做什麼決定,臣都是滿心歡喜的,絕不敢有所怨言。”

“你莫要跟朕說什麼敢不敢的,朕這心裡頭覺得彆扭。”皇帝靠近,“朕只是想着,這文武百官人多眼雜的,而愛卿身爲領軍主將卻又擅自離軍,於情於理都不合。爲免去非議,朕這纔想了個主意,讓人瞧着是朕抓着你入宮,實則是爲了保護趙愛卿你啊!”

趙無憂笑得勉強,“多謝皇上厚愛,微臣誓死效忠皇上,此次擅離職守實則是因爲發現了蕭容可能脫逃之事,所以纔會不打招呼急急忙忙的追趕而去。微臣本想回京稟報,又擔心會耽誤了時機,這才造成了誤會。請皇上明鑑,微臣之忠心……”

“朕相信你!”還不等趙無憂說完,皇帝便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他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趙無憂的藉口與理由,只是想多跟她獨處。

下一刻,皇帝拽着趙無憂的手直接進了屋子,驚得趙無憂更是面色蒼白。這皇帝動手動腳的毛病越來越嚴重,這對趙無憂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後宮的女子都在欣羨着帝王的恩寵,可她並不需要,她需要的是皇帝與她保持安全距離。

進了門,趙無憂又一次抽回了手,手腕上被捏得有些微紅,瓷白的肌膚上透着少許桃花色。她揉着手腕,蹙眉望着眼前的皇帝,只覺得一顆心越來越慌亂,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皇帝忙問,“捏疼你了?”

趙無憂搖頭,“皇上若是有話要吩咐微臣,只管言說便是,不知皇上到底想說什麼?”心裡明明知道,可終究還是怕——怕自己的多疑多慮反倒會壞事。

“朕並沒有什麼意思,只不過朕覺得趙愛卿好像有事瞞着朕!”皇帝上坐,“這些日子,丞相可沒少在朕的跟前,提起趙小愛卿之事啊!”

趙無憂當即躬身,“皇上恕罪,臣不知父親說了什麼,臣……”

“你當然不知道。”皇帝笑吟吟的望着她,眸色微恙,眼睛裡蘊了別樣的東西。教趙無憂看着有些瘮得慌,“趙小愛卿好大的膽子啊!”

音落,趙無憂撲通跪地,“皇上恕罪,罪臣……”

皇帝這次倒沒有下來親自攙她起來,而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着她。明?色的金絲龍袍,赤金龍紋的?靴,佔據了她所有的視線。

“趙無憂,你在朕身邊伺候了多年,朕怎麼一直沒發現你有這麼多事瞞着朕呢?你說,朕該拿你怎麼辦纔好?”皇帝尾音拖長,笑得有些涼薄,“朕雖然不理朝政,但不代表朕是個傻子,能任由你捏在手心裡。玩弄於鼓掌之間。”

趙無憂跪在那裡,不敢擡頭,“微臣不敢。”卻也沒有辯駁。她在想趙嵩到底是說了蝴蝶蠱的事情,還是說了她女兒身的問題?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欺君大罪,都足以千刀萬剮。

奇怪的是皇帝的態度,這不明不白的曖昧,到底源於何處?是想哄着她把蝴蝶蠱拿出來,還是覺得她這副身子骨足以入宮,陪王伴駕呢?

“不敢?”皇帝俯身蹲下,擡手便挑起了她精緻的下顎。

那一刻,趙無憂在皇帝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屬於一個男人的慾念,帶着獨有的佔據。趙無憂不寒而慄,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般渾身發毛。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皇帝瞧着這張素白的面孔,指尖感觸到的瓷肌,竟也是如此觸手滑膩。早前怎麼沒發現,世間還有如此尤物?上得朝堂,入得後堂。

心裡頭簡直是寶貝得不得了,果真是極好的。

“皇上?”趙無憂低低的喊了一聲。

皇帝眯了眯眼睛,突然笑得有些詭譎,“趙小愛卿這雙眼睛,真是好看,朕瞧着瞧着都要入迷了。你說,朕若是把你留在宮裡,你可願意?”

心頭一窒,趙無憂的臉上仍是最初的淡然之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皇上要殺了微臣。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但求皇上給予痛快,微臣絕無怨言!”

“你以爲朕要殺了你?”皇帝一怔,心想着估計是自己的表達方式有些問題,當即換了一種口吻,“朕可沒有說過要你死,否則何必把你帶入宮中。”

皇帝怕她一時間難以接受,想着還是先打聲招呼,然後緩緩圖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尤其這趙無憂又是絕頂聰明之人。若是他惹了她的不快,這丫頭一不小心跑出宮去,那自己豈非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思及此處,皇帝起身,不由的輕嘆一聲,“罷了,你先起來。”

趙無憂謝恩起身。沒有多言。那一副垂眉順目的模樣看着和往昔相似,然則卻比早前多了一份淡漠與疏離。她靜靜的站在那裡,猶如一個局外人。

這讓皇帝心中不快,他要的並不是這樣的結果。

“好好在這些歇着,朕今夜在泗水園設宴,與你好好談一談。”皇帝拂袖而去,他見不得趙無憂這般清冷的模樣。

趙無憂行禮,“恭送皇上!”

直起身來,脊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趙嵩那老賊,果真夠狠!趙無憂還是真當沒有想過,這獻媚之事會落在自己的頭上。趙嵩這一步棋下得,真讓人恨得牙根癢癢。

跌坐在凳子上,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

白衣勝雪,襯着她的面色也是蒼白如紙。她苦笑着,換做其他女子,這等恩寵怕是早就受寵若驚了,可她有穆百里了……

趙無憂擡頭望着敞開的大門,一心只想離開皇宮。出了宮,什麼都可以安排,否則留在這裡終究是個禍患。底下那些人,難免會投鼠忌器不敢行動。

今夜的泗水園設宴,恐怕是一場鴻門宴吧!

不多時,方鸞去而復返,悄悄入了園子,“公子!”

趙無憂斂了神,好在這畫樓內外的錦衣衛都是方鸞刻意安排的,是以還算周全。環顧四周,確信無人,趙無憂才道,“何事?”

“皇上說今晚設宴泗水園,屏退了泗水園的所有人,還讓錦衣衛內外包圍。”方鸞有些猶豫,“下官擔心,宴無好宴。皇上這一次,約莫是真的要對付公子。”

“讓錦衣衛包圍內外?”趙無憂遲疑了片刻,“沒有御林軍?”

“沒有!”方鸞搖頭,“連一衆宮娥太監都被遣開,不許靠近泗水園半步。下官也不清楚這裡頭到底是怎麼回事,故而趕緊過來知會公子一聲,萬萬要小心。萬一皇上對公子下手,公子可真當是防不勝防!”

“要賜毒酒也不必那樣興師動衆。”趙無憂眸色微沉,“放心吧,不會有事。你且派個人回尚書府通知一聲讓他們來宮門口接我,我今夜大抵不會留在宮裡。”

這要是留下去,恐怕會出事。

“另外。去一趟蓮華宮報個信。”趙無憂點到爲止,至於報什麼信兒,她也只是隨意的交代兩聲,“便說是下官以後定會好好的教導太子殿下。”

方鸞雖然不知道趙無憂的意思,然則既然趙無憂開口了,他照做就是。不過是這樣一句無關痛癢的話語,傳了也就傳了!

可在傅玉穎的心裡,這句話的分量何其沉重。趙無憂是知道的,傅玉穎生的是個女兒不是兒子,所以趙無憂口中的太子殿下不是指蕭熾,而是……她的女兒。

“趙大人還有說什麼嗎?”傅玉穎問。

方鸞搖頭,“唯有這一句。”

傅玉穎點點頭,“今天夜裡,趙大人會留在畫樓?”

“皇上設宴款待趙大人,至於趙大人肯不肯留下來,下官也不知。”方鸞行了禮,“下官不能在後宮久留,這般過來傳話已是有違規矩,告辭!”

語罷,方鸞疾步離開。這是後宮,方鸞雖然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可終究也是個男人,不能與后妃相從過密,否則難免會惹上腥臊。

眼見着方鸞離開,秋嫺這才快速靠過來,“娘娘?”

“趙無憂怕是有危險了,所以讓指揮使過來與咱們通個消息。”傅玉穎眉頭微蹙,“皇上這一次對趙無憂,似乎下了某種決心,怕只怕是要下手了。”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這一次真的要殺了公子?”秋嫺面色駭然,“這可如何是好?”

傅玉穎斂眸,“如果真的是要殺了趙無憂,約莫也不會請入宮中,應該是悄悄的在京城外頭就給做了,豈非更神不知鬼不覺。如今趙無憂都進了宮,還要對趙無憂下手,似乎做得太明顯了一些。難不成還是要把趙無憂困在宮中?”

“困着?”秋嫺恍然大悟,“娘娘是說,禁足?”

“約莫是吧!”傅玉穎長長吐出一口氣,“不過趙無憂既然來了消息,那就足以說明他自己心中有數,想讓我從旁協助,助她離開皇宮。”

“龍困淺灘,只需離開淺灘即可。”秋嫺道。

傅玉穎點點頭。“得想個法子把皇上請過來纔好。”

秋嫺凝眉,“不是說泗水園那頭,不許讓人靠近嗎?怕是皇上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娘娘就算去了,大概也請不到皇上。”

“我是請不到,但未見得太子殿下也請不到。”傅玉穎眸光冷冽,趙無憂一語雙關,特殊時候只能用特殊手段了。

秋嫺頓了頓,“娘娘是說……太子殿下?”

傅玉穎輕嘆,“事到如今,趙無憂的周全比什麼都重要。”若然趙無憂出事,會死的不僅僅是趙無憂一人,還有跟她有關的無數條人命,包括傅玉穎的女兒。

她還沒給孩子取名,還沒聽到孩子叫一聲娘呢!

想到這兒,傅玉穎便覺得心內酸澀。微微圈紅了眼眶,傅玉穎長長吐出一口氣,“讓嬤嬤把太子殿下請來吧!”

秋嫺行了禮,快速離開。

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事實上,如果傅玉穎她們想不出法子,趙無憂這頭着實是麻煩大了。何止是麻煩大了,簡直是天都可以塌了。

瞧着小德子送上的換洗衣服,瞧着這滿屋子的宮娥太監,趙無憂眯了眯眸子,“你們這是做什麼?”

“皇上口諭,賜浴湯池。”小德子俯首。

趙無憂掃一眼這屋子裡的宮娥和太監,“這些人呢?”

“趙大人放心,這些人到時候不會進入湯池。畢竟是皇家浴場,是以只有趙大人一人進入。趙大人不必擔心。”小德子笑了笑,“奴才會在外頭守着。”

趙無憂點點頭,沒有吭聲。如今這局面,她得弄清楚皇帝的真實意圖,是以不能貿貿然的行動,她得耐下心纔是。

一路上宮娥開道,趙無憂是被一頂軟轎擡到湯池的。事實的確如小德子所言,那些宮娥們放下了東西便快速撤了出去。

小德子上前施禮,瞧着那氤氳的霧氣笑得有些爲難,“趙大人,這衣裳可就放這兒了,您若是覺得有些困難,就告訴奴才一聲,奴才會着人進來幫忙的。”

趙無憂蹙眉,伸手挑開了上頭的遮布,駭然驚在當場,“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趙大人看到的意思。”小德子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白日裡,丞相大人來了一趟永壽宮,跟皇上關起門來說了幾句。相爺走後,皇上很是高興便匆匆忙忙來找趙大人了。”

語罷,小德子行了禮,“奴才告退。”

他固然是圓滑的,畢竟他是真的沒有聽到趙嵩跟皇帝的對話,是以不好造謠生事,只能實話實說,說一些自己看到的事。至於趙無憂怎麼覺得,那就得看趙無憂自己的分析。

瞧着小德子漸行漸遠的背影,看着被逐漸合上的湯池大門。趙無憂的身子微微僵直,算是基本上摸清楚了皇帝的意圖,可這些東西……

苦笑兩聲,趙無憂緩步朝着湯池走去,“趙嵩,你果真是到了絕境,都把我給祭出去了,當真是夠狠!呵,養一隻狗養了這麼多年,就算給了人家,也會覺得心疼吧?趙嵩,你到底還有沒有心?孃的死,你真當沒有半點悔過之心?”

水汽氤氳,那溫熱的湯泉浸泡着白瓷般的肌膚,驅趕身上的寒涼。許是被水霧嗆着。她低低的咳嗽着,一直咳得眼眶通紅,鼻間酸澀。

人生的無奈可真多啊,多得讓她措手不及,讓她應接不暇。

將自己浸泡在水底,任憑溫水沒過頭頂將自己淹沒。有那麼一瞬,她並不想上來,只想永遠在底下長眠。可她還活着,活着就得呼吸,還是得浮上水面。

這是一套女兒裝,與她慣來喜歡的顏色一樣,素白如雪,廣袖流雲。腰間白玉帶盈盈一握,可謂是纖腰素裹。長髮未挽,溼漉漉的垂於身後。那銅鏡裡的女子因爲溫泉的浸泡而面頰微紅,如同開在漫天白雪裡紅梅花,隱約中透着紅,隱約中夾着女兒香。

她苦笑,這並不是她所希望的樣子,至少不是她希望出現在其他男人跟前的樣子。

她所有的美好,應該都只給一人。

“穆百里,你覺得我好看嗎?”她想起那些日子,那死太監總說她生得醜,總嫌她生得不及他。伸手摸着自己細滑的臉,趙無憂紅了眼眶,“你再不好好看看我,就輪到別人看了。”

輕嘆一聲,趙無憂推開了門。

小德子在外頭候着,乍見趙無憂如此模樣,顯然是愣了一下,“趙、趙大人?”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墨發白裳,只用了一根絲帶輕輕束了髮梢,倒顯出幾分仙風道骨的清冷來。她冷笑兩聲,“怎麼,換了一身衣裳便不認得了?這衣裳不還是你拿來的嗎?”

小德子慌忙行禮,“是奴才失禮了,趙大人莫要見怪。皇上吩咐了,讓趙大人莫下軟轎。”俄而輕嘆一聲,“原是這樣的道理。”

趙無憂笑靨涼薄,“莫下軟轎,想得可真是周到!”

軟轎就在院子裡放着,趙無憂進去之後,小德子才讓那些奴才進來,是故誰都沒有看到趙無憂此刻的模樣。軟轎擡着趙無憂一路上快速而行,直到進了這泗水園。

泗水園裡頭沒有人,軟轎放在了外院,所有人便都撤了下去,小德子這才請了趙無憂出來。

繡花軟底鞋,珠玉綴鞋面。

廣袖流仙,白衣成裙,擡眸間眉目如畫,清冽之中透着拒人千里的淡漠疏離。卻也是因爲這一份淡漠疏離,越教人想要一窺究竟,納其入懷。

墨發白裳,月光與迴廊間的宮燈微光交相輝映,倒映着她極是精緻的五官,白瓷般的肌膚泛着剔透之色。美眸微揚,不施粉?的臉上透着白。染着幾分虛弱與憔悴。

不似病美人的冰美人,周身散着凜冽寒氣。

風吹着宮燈左右搖晃,趙無憂一襲白衣走在長長的迴廊裡。她想着,這般美好的月夜本該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度過,可沒想到……終究是造化弄人,滿心的歡喜都變成了如今的滿心厭惡。

是的,厭惡!

她最恨別人強迫做事,當初的簡衍不也是因爲這樣而一去不返嗎?

風過鬢髮,那亭子裡點滿了宮燈,昏?的光線盡頭是明亮。可她並不覺得明亮處就是希望,相反的,她所見到的是無止境的燈下?。

皇帝褪卻正裝,一襲便裝等在那裡。

見着迴廊盡處站着的趙無憂時,他先是一怔,然後幾乎是驚喜到了極致。擡步,幾乎是一路小跑到了趙無憂跟前,欣喜若狂的望着此刻如此打扮的趙無憂。

“趙小愛卿?”皇帝的聲音都在打顫,“趙嵩說的時候,朕還不敢相信,如今朕總算瞧清楚了。趙無憂啊趙無憂,你果真是個女子!你騙得朕好苦啊!”

聞言,趙無憂斂眸,不緊不慢的伏跪在地,“微臣該死,請皇上治臣死罪。臣女扮男裝入得朝堂,實乃十惡不赦之徒,是以臣甘願一死,請皇上成全。”

皇帝急了,這不是他的本意,他要趙無憂穿成這樣可不是要她死。

加更時間不變14:00

第292章 內憂外患爲鑽石過11200加更第268章 皇帝的心病爲鑽石過9600加更第228章 家和萬事興第332章 朕給你時間考慮爲夏雨未央 童鞋的馬車加更第125章 回京,最熟悉的陌生人1第215章 我是認真的第116章 失蹤的趙大人第304章 日久生情長第316章 不許救火第327章 巴里之死第203章 大婚之喜,你會後悔的第146章 幕後黑手,有人渾水摸魚第139章 毒發第58章 本座也是從男人過來的第270章 一肚子壞水的東廠千戶第332章 朕給你時間考慮爲夏雨未央 童鞋的馬車加更第245章 他沒有回來第261章 水火不容第223章 千里追夫第303章 用我的命,把她換回來爲鑽石過11800加更第188章 吃了十八年的毒爲鑽石過6400加更第20章 簡衍悉心照料第327章 他說,你輸了第319章 南撫鎮爲EMMA03099 童鞋的南瓜馬車加更第9章 司禮監還狐裘第29章 別讓簡衍插手第59章 趙無憂的耳光爲舊文鑽石過11200加更第158章 差點打架的兩個男人第198章 夢是遺失的記憶片段第5章 後宮二三事第89章 與宦臣的較量第7章 人骨笛第185章 你嫁我?你隨意!第170章 恭迎王爺回朝第327章 巴里之死第29章 別讓簡衍插手第317章 沒找到爲鑽石過12800加更第46章 東廠有一種刑罰,叫剔骨第307章 亡國前兆第327章 他說,你輸了第56章 和皇后鬧掰第186章 闖禍的祖宗第161章 趙大人“病了”第220章 六親不認的趙大人第308章 撐不住了爲鑽石過12200加更第146章 幕後黑手,有人渾水摸魚第316章 不許救火第177章 原來你就是趙無憂第351章 一去江湖遠第310章 正式翻臉爲鑽石過12400加更第168章 在大火中消失爲鑽石過5400加更第230章 試探第342章 最後的命局1第256章 齊攸王要找的東西,在我手上爲鑽石過8800加更第233章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第161章 趙大人“病了”第204章 穆百里,我嫁你好不好?第348章 偷天換日,提蘭國滅第59章 趙無憂的耳光爲舊文鑽石過11200加更第26章 趙大人千萬別對本座上心第190章 戒藥第211章 我會不會變成瘸子?第17章 皇后娘娘有請第192章 我要他血債血償爲鑽石過6600加更第113章 他不願她染血爲鑽石過2600加更第212章 趙大人的帽子顏色第34章 本官看不懂督主的意思第116章 失蹤的趙大人第54章 趙無憂的哥哥第88章 宦臣與的苟且生涯第111章 給你點教訓第53章 謙卑的趙無憂爲舊文鑽石過10800加更第116章 失蹤的趙大人第339章 準備第14章 你瘋了?第293章 相公,你還活着?第22章 穆百里登門第212章 趙大人的帽子顏色第24章 趙大人臉紅了第215章 我是認真的第154章 十八年前的舊事爲鑽石過4600加更第73章 讓我來告訴你,我是什麼東西第288章 出征在即第329章 覬覦的人太多第84章 北疆蠻子引發的爭議爲鑽石過1200加更第221章 離別爲鑽石過7800加更第2章 最狠不過東廠第281章 穆百里病了第327章 他說,你輸了第283章 別惹發脾氣的小女子爲鑽石過10600加更第192章 我要他血債血償爲鑽石過6600加更第191章 死於非命的統帥第323章 你還能心疼我一下嗎?爲鑽石過13200加更第201章 東廠的冰渣子爲鑽石過7200加更第131章 母親的秘密第217章 不簡單的簡公子第253章 皇帝的心思爲鑽石過8600加更第148章 含音的價值2第246章 她不等了第205章 報復,她要他親手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