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在室內喃喃暱暱,廣寂的屋內帶了些空空回聲,聽着聽着,我卻有些意動:這人一輩子沒說過話吧,一下子說這麼多,嗓子也不幹?也不上茅房?怎麼回事兒啊,這是?
“輾玉……阿玉……玉兒……”
如果我身上的汗毛和雞皮疙瘩能立了起來的話,我想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那些個東東會像聽了軍令號角的將士一樣,站得挺溜筆直。
當然,它們依舊沒有動靜,所以,我只好繼續聽他叫了許多聲。
“記得你的七星衛對戰我的八駿嗎?我萬想不到,一羣平日裡我跟本瞧不上眼的稱不上武林高手的人,居然輕易地能對戰我的八駿,戰成平手,我原想給你一個下馬威的,反倒讓你在校場大爲露臉,轟天的喝彩之聲雖然呼的是千歲,可我知道,他們心底不以爲然,從江湖各大門派之中挑選出來的精英,用皇室的金銀堆積訓練出來的八駿,居然戰不過七星…雖然勝了,你卻是依舊漫不經心,用蟒皮鞭子敲着手心,臉上不以爲然,告誡你那七星:小心啊,這些日子外出,不能落單。說着,眼眉斜斜地挑了我一眼,我明白了你心中的想法,勃然大怒,心想我是這麼卑劣的人嗎?所以,我跟他們下了死命令,如果有人私下挑釁七星,惹出事來,就在江湖,在八駿,在官場,永遠除名。八駿原都是心高氣傲之人,私底下恐怕真有這種想法的,可那一次,終無人膽敢犯令。”,
哎,原來還有這麼一出?難怪七星沒被人收拾了呢!那時我真的‘斜斜一挑眉’手裡敲着蟒鞭,說過如此的話?那態度該是多麼的囂張啊!多麼的威風啊!多麼的將人氣得七孔冒煙啊?
真好啊,真好!
我想笑,感覺肚子有氣直往外冒,可冒啊冒啊,冒在喉嚨就冒不出去了……可它不往喉嚨冒,往下面冒了……今天吃了什麼沒有?沒吃紅薯吧?就喝了點小粥……
太讓人不好意思了,人家正崇拜着我呢!
我想無聲無息地平息了這股氣,可它不聽我的話,還是往下跑,糟了,糟了……忍不住了。
只聽‘噗’地一聲…你說說,我的耳力怎麼這麼好呢?如果手能伸得出,我想掩耳盜鈴。
還好臉皮沒有動靜,不能動,可以稱得上是泰山崩於眼前而不動生色,於是我不動生色地打了一個屁。
其實吧,有時候我站在上萬將士面前訓話之時,數萬雙眼睛直盯着你的時候,要說最怕什麼?最怕不是別的,就是這件事兒!如果我一身戎裝,滿臉嚴肅,同仇敵愾地正爲將士打氣,讓他們衝鋒陷陣,勇往直前……冷不留神的,忽地來了這麼一下子,如果有人偷偷地這麼一笑,引發全場鬨堂大笑…這要花多少時間再爲他們打氣啊!
所以,當將軍也不容易啊,訓話之前的前日,絕對不敢吃紅薯,可我又喜歡吃紅薯,那一次,正值紅薯熟的季節,我上午吃了一回紅薯,下午站在校場上跟人訓話,這事兒就來了,怎麼忍也忍不住,靈機一動,向衆將士演練起武藝來,與小七對練,練中大聲呼喝,打一次,呼喝一聲,氣勢如虹,總算把那打的聲音遮蓋了下去,衆將士好不容易看到我展示武藝,齊聲喝彩,也把那聲兒遮蓋了下去,可就苦了小七,我看見他好幾聲想掩鼻了,我朝他眼一瞪,他沒敢掩,可見當將軍還是有些好處的…有時放了濁氣,人家也只得忍着,儘管心裡直罵娘 …
小七後來再不敢煮紅薯給我吃。
有人說武功高強之人能調息屏氣,可那是口鼻上的,你屏屏那裡看看?說這話的人喝了涼水也不知道牙痛。
我一邊在心裡感嘆着,一邊想着,還好沒人認爲我現在有知覺,爲我以後假裝不知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可我被一聲狂叫嚇得心跳動不休……
“你醒了,輾玉,你醒了……你醒了……”
我心想,你認清楚好不好,我沒醒,還是動不了,就放了一下氣。
他一連叫了十幾聲,一聲比一聲聲音小,有宮女在門外小聲地詢問:“王爺,怎麼啦……”
看來他每次對我做的那些事兒不太光彩,所以宮女們都不敢進來打擾他。
他終於明白了我沒醒,聲音低了下來,我聽得他膝蓋一軟,咚地一聲,跪在地上,復而哭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有官女…肯定是品級高的,說不定是老太后派來看着他不讓他對我禽獸的,也不定是讓他禽獸完我之後,再自己給他禽獸的…總之就走了進來,畏畏縮縮地對他道:“王爺,您……您怎麼啦?”
“滾……”
這一聲滾如炸雷響過耳際……我心想,我還沒醒呢,如此折騰下去,遲早被你震聾了。
我聽到椅凳撞倒之聲,那宮女真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又過了良久,他哭泣的聲音才小了,才摸着我的臉,對着我:“不,不…我不應該哭,我應該高興……你快醒了,一定是的,一定是快醒了,再努力一些日子,你就會醒了!”
我聽到了他的笑聲,臉上感覺到了滾熱的淚水滴下於我的面頰!
哎,一次放氣啊,引來這麼大的麻煩。
我的心直冒酸氣。
他道:“原來對你說話,你也會有反映?那我以後每日都來給你說,說完之後,再那樣…”他語氣有些靦腆,“雖然不能真的碰你,可我,可我卻比在任何女人的身上,都能滿足…”
我外面動彈不得,心裡卻烈火沸騰,小腹也有了感覺,下面有股暖流緩緩地流…這人不要臉了,真不要臉,太不要臉了…如果裡面長得有臉皮的話,我想我的臉紅得會烤熟雞蛋。
不,煮熟牛肉。
不,悶熟牛筋。
他又開始除我的衣裳了……
我悲劇啊,可爲什麼,他的觸摸一次比一次讓我渾身熱流亂竄?我想告訴他你別這樣了,再這樣下去,我要變烤紅薯了,我吃不了烤紅薯自己變成烤紅薯了……
他那樣的珍惜着撫摸着我,象摸着價值連城的珠寶,象父親摸着剛剛出生的嬰兒,那樣的珍惜,讓我如衝入雲端,俯仰衆生,溫暖和幸福充溢心中。
這一次不同,他將我半抱於懷,讓我軟軟地伏在他的肩頭,渾身不着寸縷,他也不着寸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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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吧?
我的感覺非常靈敏,他身上肌肉的起伏,汗珠滾滾滴下,強自壓抑的低喘,他身上的那地方跳動着磨擦着我的那裡,肌肉一縮一動之中,又噴出熱粥……我終於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了,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外面煮好的粥,是他身上煮着的。
他強以自抑,肌肉微微地顫抖,甚至喉嚨必出低沉的吼聲,有時他的手指因不能控制,捏得我極痛,可他醒悟了,看到我身上的烏紫,愧疚地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紫了……”
他情動不能控制的時候,便不再碰我,只是死死地抓住身邊的椅子……不期然地,我聽到紅木樟椅折斷的聲音。
到了最後,他怕傷害我……別問我怎麼知道的,反正我知道,他便不再用他自己那裡碰觸,而改成了用嘴……
我一次一次被帶入雲端,可我依舊不能動彈,這個時候,其實我很想能動的,想看看他,緊張臉紅的樣子,珍惜我的樣子,那麼強壯的身體,勃漲的那什麼,卻不敢觸碰我的樣子。
我想,除了父帥以外,我是不是得到了這個人唯一的對待呢?我再一次開始懷疑我一開始看到的一切,夏候淵所說的他的一切,是真的嗎?他真是那麼的僞善?還是因爲他眼中看到的只是他的惡?
到最後,他疲累地擁着我躺下了,衣未寸縷,他在我耳邊道:“我想和你一體,肌膚相接,這樣,我才能感覺到你皮膚的溫度,沒那麼的冷,心臟跳動得沒那麼慢,慢得我幾乎都感覺不到,你還在我的身邊,那麼久了,離半年只有一個月了,我真怕,真怕皇兄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恨皇兄,從小就恨,父皇在意的人是他,喜歡他的玲瓏討喜……況且我知道,如果不是祖母護着,我與母妃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祖母年紀大了,以前的殺戮決斷沒了那麼強硬,我知道她爲難,同是她的嫡孫兒,她只有盡力的維護着……所以,我沒有認你,儘管我早就認出了你,在去身毒之前就認出了你,在烏木齊進京朝賀之時,就知道了他身邊的那位謀士其實是七校尉,他既然來了,你也不遠,我沒想到,他來找的,卻是你,我的侍妾,默默無聞的侍妾……你知道我得知這個消失時是多麼的狂喜嗎?我不敢相信,你還會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是一名女子……我要強忍着,纔不揭穿你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扮出以前漠不關心的樣子,拼盡了仝身的力量讓自己的神態不露出端倪,坐在你身邊,卻要冷冷的扮出主子的模樣,爲的只是不嚇走你……
可我忍不住,忍不住讓你看看,我也會健舞,也會馬尾胡弦,也象七星一樣可以讓你另眼相看……我知道了你的身體變成那樣的弱,全是因爲當年那杯酒,如果是那樣……是那樣啊……我寧願自己喝了那杯酒……我消消叫人調查你來的原因,竟盡地配合你的一切,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雖然實際上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但這有什麼關係,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便有機會知道……”
他嘮嘮叨叨,嘮嘮叨叨,說個不停,我想,這個小人,這個小人,早知道我是誰了,還裝着不認識我是誰,你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嘛?
可我的心爲什麼那麼的酸,酸得彷彿在醋裡泡過?
甚至想要原諒他當年賜給我的那杯毒酒,當年,他一步步地贏得了將士的心,卻也一步步地贏得了我的心,所以,我才那麼的信任他,以爲他是一個磊落君子,甚至以爲是夏候淵這個小人給我下的毒。
他忽地呵呵地笑了,也不知笑個什麼,象個傻瓜……
“你知道當年杜玉山的時候,就是杜青山旁邊的那座山,我給它起名杜玉山,只你的名字中有一個玉字,我要讓我永遠記得它,杜玉山,是你救我出來的那座山……”
我心想,有什麼大不了的,身爲戰友,你被困敵羣,不是理所當然應該救的嗎?難道從你背後射上一箭,你才感覺這纔是理所當然,順應時事?人之常情?
我很想瞥嘴,可惜瞥不了。
“我率五千精兵襲擊敵營,你勸過我,說途徑那座詭山,山勢極奇,敵軍如埋伏在此,任何哨探都查不出,可我那時一心只想在軍中立威,上次八駿落了個灰頭灰臉,這一次,定會讓人另眼相看,夏候商不只是一個皇子,也是一名戰將……所以,我們被二萬騎軍圍了,敵軍從四面八方而來,或從小道,或從山洞,或於浮草堆積的腳下,讓我們防不勝防,西夷人,果然是來去如風的天生戰士,我這才知道,理論上的戰場知識,到了真正的戰場,顯得多麼可笑,而我那麼高的武功,在如蝗的箭雨之下,也只能左支右絀,個人的力量到了戰場之上,如水中的浪花,眨眼便飛灰湮滅。我們陷入苦戰之中,八駿全都受了或重或輕的傷,我也被刺中腹部,八千鐵騎,眼望之處,處處皆是屍首。那時我想的是,我終於要死在這裡了,成爲第一個死於戰場的皇子,不知道父皇會不會對我改觀?會不會不再計較奶孃的死?母后會不會多顧念我一些?還有皇祖母,她象母雞一般地護着我,雖則我不是她心中的唯一……還有你,你會不會嘲笑我,看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可就在這時,沖天的號角四面而起,你一身細白銀鎧立於山頭,白色駿馬,旌旗招揚,手裡依舊拿着那根蟒鞭,輕輕地敲於手心,直臂而指,冷冷的目光望于山下,我彷彿看到你下令:左營列陣,右營衝擊,一個不留……雖然沒有聽見,我看見你說了,的確說了,七星率着人馬旋風般的衝下,如切白菜一般,切入敵軍之中,我看見了一向彪悍的西夷人臉上露了恐慌之色,甚至於剛剛還狠利如狼,殺了無數將士,滿身披血的西夷騎兵,那狼般的眼神如遇上了虎,虎乃林中之王,我這才知道,在西疆,你纔是林中之王……那一戰,我們沒有例外地贏了,不過一個時辰,西夷人如潮水般地退卻,丟下無數的屍首,我想向你道謝,剛走到你的身邊,卻聽你吩咐道:回去吧,小五的早上獵的野豬應該煮熟了,剛好可以用來送酒。彷彿剛出來打了一場獵……看清了我站於身前,忙向我行禮,態度無可挑剔,可我看清了你眼裡的漫不經心,站起身來的時候,蟒鞭在身側敲細鎧,周圍人聲嘈雜,我依舊聽清了那聲音,咣噹,咣噹……那個時候,我有些恨你,也恨自己,爲什麼一再在你面前丟臉?而你,爲何一再看到我丟臉?”
我想了半天,終於想清楚那天是怎麼回事了,正獵了幾頭野豬,下了鍋煮着的時候,父帥來令,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可能遇險了,所以,沒辦法,只好急急地帶人去救,好不容易救了,肚子也餓癟了,人以食爲鋼,飯爲鐵,當然是趕回去大吃一頓,難道還等着餓肚子不成,我那漫不經心,是因爲肚子餓了好不好?沒有特意針對你好不好?你咋地就那麼敏感呢?
老說我手裡那根蟒鞭,草原蚊子多,我不拿根鞭子趕趕,難道還拿把葵扇拍啊?或是像諸葛亮拿把羽扇?人家是文官好不好?我是武將好不好!
完全和他沒辦法溝通,我心裡那個急啊!直想從牀上跳了起來,可我依舊沒辦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