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源吾友:
轉瞬間三個月過去了,在這三個月裡除了入伍前幾個星期內給你們寫過書信,這封信隔了很長時間了。寫這封書信的時候,我權衡再三,還是決定寫給,因爲宿舍裡只有你可以耐心地把書信看完,並且給我回信。
有人說,軍隊是個鍛鍊人的大熔爐,也是一個大染缸,的確如此,我原本以爲自己堅強,然而真正到了這裡,才真確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軟弱與矮小。在這長距離的第一次拉練中,除了道路兩旁教官不間斷的謾罵和皮鞭,沒有人能夠幫助你,沒有尊嚴,沒有安慰,甚至連哭泣的時間都沒有,表現好的戰士得到的獎勵也不過是教練們在胸口捶打的幾拳,我很反感這種激勵的方式,也曾想找他們當面討教,但還是被同時入伍的戰友勸下了,說實在話看着教練們肩膀上的傷疤和胸前的肌肉,以及後期的訓練效果,我還是很慶幸沒有去挑釁他們,漸漸地也就習慣他們的獎勵方式,並且漸漸上了癮,覺得胸口上沒有這幾拳就虛度了今天。
集訓後有一段長長的空餘時間,在等着分配連隊。在這段日子裡,我看了很多圖書,沒有辦法,沒有可以去打發時間快的地方,這讓我想起了我們的書香驛站,當時你們以各種方式地請我去駐店,我都沒有過去,現在覺得那纔是個好的居所,所以能把她經營下去,還是努力地經營了。剛入伍時,除了訓練就是吃飯、睡覺,三點一線的生活讓我們覺得很枯燥,而現在突然間空閒下來,一下子就沒有了頭緒,幸虧連部裡還有個圖書館。沒有看書的時候,我現在在院子看到一隻螞蟻,也能饒有興趣地趴在地上觀察幾個小時,從它出窩到咬斷草莖,然後蹣跚地把草莖拖到窩裡去。連部的圖書館不是很大,但是文學類的藏書卻不少,現在我竟然慢慢地迷上了文學,我發覺文學類的書籍能讓自己冷靜,然後給自己以沉思。我先借來的是《鋼鐵是怎麼煉成的》,儘管這本書在初中時節就被老師點名閱讀過,但那時讀得確實囫圇吞棗,走馬觀花,現在靜靜地讀起來,保爾的那種堅韌不拔、執着奉獻的精神着實讓我很受感染,我們總以爲別人的偉大時誇張、空虛的,而現在發生在身邊的事件做起來才感覺到真實,保爾就是我們身邊的英雄。學會閱讀,讓自己變得越來越沉穩、冷靜、自信。
薛源吾友,你纔是我在短暫的大學生涯中唯一敬畏的人,儘管你的外表很文弱,其實你的內心很強大,因爲你敢於面對生活,到那麼艱苦的環境裡去磨練,這讓同時代的我很慚愧,也是我不能承受得住的。民工是城市建設的推動者和實踐者,我的父母經歷告訴我,每個老闆都是尖刻的,他們可以是一夜暴富,正如這個時代的老師們一樣,在學生時代,他們千方百計地去反抗,而身份一轉變,他們就把應對的千百策略對準曾經的自己,教官也是一樣。能夠正確地權衡這兩種關係,纔是管理者的一種科學,是智慧,是堅韌的意志。其次是你可以適可而止,及時地端正自己的意識,比如在遊戲的這件事情上,我們都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你卻可以坦然而退,從容地面對,這不得不說是一種修養的突破。我寫這些話語,不是要恭維你,我的朋友,而是要對自己的一種反思。我是家中的唯一孩子,儘管我的父母都是中低薪階層,他們儘量地都能滿足我所需要的一切,所以我從來不理解工薪階層的苦,以爲把天捅破了,也由他們頂着,全然不知他們工作的艱辛和無奈。入伍前的那一次事故,徹底擊碎了我的心,我真地很害怕,感覺天塌下來,我可以替他們去接住,然而確實接到了兩手空空,而它卻輕而易舉地就突破了我的手掌,拍打在我的腳面上,讓我無法邁開腳,而後把我拉到深沉的黑暗中。這就是我迅速來到軍營的原因,是逃避,也是贖罪,更是煅燒。
薛源吾友,聽說你戀愛了,我們鼓動了很多次都沒有下手,現在出手就手到擒來了。兄弟,這樣做就對了,只有經歷過戀愛才是完整的青春。說實在話,在那短暫的大學時光裡,我真地很後悔沒有去談上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現在到了這個清一色的男生世界裡,留下的都是空白的回憶。關於女人的話題,儘管在部隊裡是違禁品,但是每個夜晚還都是被搬出來,成爲大家睡前談論的話資。軍營外的小賣部裡,有一位姑娘,儘管長着一對齙牙,就像老鼠一樣,我們還是藉着購買物品時間去觀望、搭訕,所以站崗也是我們的一種奢望,因爲只有在站崗的間隙可以沒事多看上幾眼,在他們的引導下,現在的我有些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審美觀點了。兄弟們,所以現在的我很羨慕你們呀!可以在花花綠綠的花叢中挑選最鮮豔的那朵花。
好了,薛源吾友,代我向那幾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們問好,寫這封書信的時候,戰友們的鼾聲正濃,也不知道他們竟然睡的着。儘管我還是不困,但是我還是要睡了,聽說明天就要分班了,但願我被分到廚師班,以後就不用拉練了。
敬上。
姚齊
姚齊吾友:
自電話誕生,書信已經爲鮮見之物,而我卻欣喜地還能在這樣帶着體溫的文字裡穿梭,甚感欣慰。提筆回信時,書信已經被我逐句推敲過了三遍,你的問候也一一地代爲了傳達,李健雲和張方義罵你現在變成了文酸秀才,樂樂正苦心經營他的商業帝國,對於你的問候,只回了一句扯淡,關於舍長於文康現在代理兩個班級的輔導員,很忙,很少回宿舍來了。
姚齊吾友,關於你書信裡的褒獎,我很自豪但卻不敢受用,而後面關於民工的話題,作爲和他們交道過一陣的我深有體會。是呀,作爲城市的載體,農民工的努力功不可沒,儘管他們粗獷、文化素養低、教育程度差,但是根植於他們靈魂的卻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善良和本份,這是任何具有良知的人們都不能抹殺的東西,也許未來作爲中層管理者的我們,只需要做一個可以承重的支撐點,平衡兩邊交易的槓桿即可。而對於遊戲的坦然過度,說來很是慚愧,我也是度過了一段痛徹心扉的煎熬時期,抉擇中的痛苦與不安,就如同吸毒者在戒毒期一樣,還在親友情誼的努力,讓我懸崖勒馬,沒有繼續前行,到了無法自拔的那一步。
健雲搬離了宿舍,骨子裡像變了一個人,沉默寡言,笑容也少了很多,我曾經多次地責問自己的過錯,然而愛情的毒藥容易讓人上頭,而我的愛情更像是一盞明燈,揮舞着手招我前行,我的心裡在這種召喚下有了向前飛奔的動力。愛情和友情,我選擇了前者,卻要爲後者的惡果買單,對與錯都讓我很難取捨。我發覺自己就像一個騙子,以前在你們的努力撮合和幫助下,選擇了逃避和後退,而現在卻選擇踏着朋友的血液踏步前行。張方義依然過着吊兒郎當的生活,他每天在宿舍裡想着一天有番大的作爲,卻總是以平淡收場,而後偃旗息鼓。倒是曲樂樂最近忙碌得不知所以,到處在招兵買馬,不斷地規劃擴充自己的商業帝國,一大幫師兄弟們在他的煽動下,跟在他的身後搖旗吶喊,大有可作之爲,然而他們的收入遠遠趕不上他們的支出,逃課、結黨營私、未交作業等成了他的家常便飯,很多的課程被亮起了紅燈,真的很擔心是不是他的事業未成就身先死了。我們每次安心地提醒他,每次都被他偏激的理論駁得啞口無言,現在的我們再也找不到醫治他的藥方,盼望你下次來信和他一敘。至於於文康,自從代理了輔導員,他的行蹤越來越神秘,正如他的身份一樣,現在還是我們未曾解開的謎底。所以綜上,除了曲樂樂,一切照舊,請勿念。
軍隊是鍛鍊人的好地方,看到你最近的改觀,我很欣慰,你的選擇是正確的,這一點請勿懷疑。養成看書的習慣,在生活中汲取養分,攀登人類的階梯,我們無捷徑可走,所以我們要學習和結交朋友,結伴同行。
斷斷續續地和你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你是否中意聽,勿怪。
敬上。
薛源
薛源吾友:
感謝你的回信,也感謝你耐心地閱覽我的信,你上次來信說了很多的事情,讓我瞭解了關於你們的一切,我很欣慰你們的一切都很安好。關於書信,我越來越喜歡這種方式,帶着體溫和生活的味道。部隊分了連隊,我沒有如願地分到炊事班,卻分到了機動連,據說往後可以摸到槍,也可以駕駛坦克,我的心裡才欣慰一些,這也是對我的一種磨練。在軍隊裡,逃懶是不可能了,現在只能按部就班的隨着部隊改造了。所以就着這些空隙,我還是決定給你回信,儘管部隊的電話都開通了,我覺得還是這種原始的聯繫方式才能讓我們更親切和溫暖。
我前些日子,給父母打了電話,彙報了我的這些日子的表現,他們激動地哭了,我也哭了,所以現在不敢再打電話,又不得不去沉迷這種掛念,我深切地體會了他們以前那段日子提心吊膽的酸楚。我真地長大了嗎?我不知道,更不願意去追究這種軟弱。
你讓我專意寫一封曲樂樂的書信,權衡再三,我覺得還是寫在這封信裡,因爲我也怕他接了書信,就會說出那兩個字,扯淡!這個口頭禪不知道他改觀了沒有,我想肯定沒有,這你在上封書信裡也提到過。所以我這封信,不想勸他,而是要鼓勵他,覺得方向正確,就走吧!青春不需要用眼淚和後悔埋單。李健雲再次受到了打擊,我覺得他很快就會恢復,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捶打得多了對他也是一種歷練,我曾經和他說過,蘇方佳琪這個女孩和他不在一個層面上,只有你這種酸楚的書生才和她處在一個頻道上的,他不相信,只想冒險地嘗試一下,現在頭破血流也在意料之中。健雲搬離宿舍,有時候你還是要關心地詢問一下,這個社會中到處都是陷阱和欺騙,我真地怕他突然走上了歧途。關於宿舍裡剩餘的兩位大仙,我沒有更多的語言給他們,因爲我也曾一度地茫然過,至少現在還未走出迷茫的邊界。
這次就先寫這麼多吧!新的營房還要我們去適應,還沒有更多的感悟。
敬上。
姚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