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雲璃。”
空空落落的房間我的聲音顯得空曠死寂，不像是自己的聲音，因爲氣息的關係我的聲音也發生了改變。不過和韓雲璃相處的這段時間內，我已經習慣了我的這種狀態。
知道此刻才覺得陌生。
清晨的濃霧裡，屋子裡也顯得陰沉沉的，除了我回音就剩下，電腦細微的嗚嗚聲。
電腦旁邊的咖啡杯裡的水還是溫熱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背後，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韓雲璃沒有任何反應。
我順勢把手伸到她脖子的地方，脖子已經冰涼，不再有活着肉體的溫度。
薛琪學會死術後，身體也常年呈現冰涼的狀態，但是薛琪還活着，韓雲璃這種冰涼和薛琪那種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樣冰涼光滑的肌膚，和白心瑤那時候的樣子差不多。
韓雲璃死掉，我合理的情緒應該是開心纔對，因爲她用在我身體裡的毒是控制類的氣息藥物，需要有她的指令毒性纔會發作，沒有指令，就不存在毒性，實際上，她弄進我身體裡的玩意並不是毒藥，那藥物只是利用了我身體原本的缺陷。
我用在二年級學生身上的凝神訣控制液很接近她的毒，但一步之遙卻並不是那麼容易跨過去。
如果從科學的角度上來看，韓雲璃的藥物是完整的人工智能操控，我的凝神訣控制液則是依靠固定程序操控。
無論如何，韓雲璃死掉，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我再和秦柔或者白若惜親暱的時候不用擔心身體會出問題。
我從脖子摸到她的臉頰，她臉側靠在桌面上。
她的手下壓着一章紙，上面用鉛筆寫着：“都是騙子。”
我彎腰下去，尋找血跡的來源。
她穿着紫紅色的連衣裙，胸口被染紅了，傷口在她的正面，看上去，她像是赤裸着身子，被人刺中胸口，然後再穿上衣服。
如果按照常規的斷案手法來看，這樣想完全沒有錯。
但這裡的是庇護所，是有人利用了氣息的力量將她殺死。我解開連衣裙領口的扣子，從上面看進去。
眼前的景象讓我想吐。
她的胸口被劃開了一個深深的十字傷口。
修煉者將氣息滲入她的身體之中，然後氣息像是種子一樣孕育出一柄十字架一樣的刀刃，破體而出，在她的身體上留下致命的傷口。
瞬間滅亡。
氣息種子從她的神封穴萌芽，當那股力量進入神封穴的時候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被人治住了命脈，她完全無力反抗，剛好她正在寫東西，於是她在紙上寫下兩個字，“騙子。”
騙子，是因爲我去找白若惜，她知道我和白若惜的關係，而我答應過她不會再和別的女人有染。
我盯着門口的位置。
殺死她的人應該就站在那個地方，默默地將氣息滲入她的身體。
無聲無息的招式。
在死亡之前，韓雲璃本來可以殺死我的，那兩個字的時間，完全足夠她控制我身體裡的氣息，讓我氣血逆流，爆體而亡。
她可以選擇和我同歸於盡。
但她並沒有那麼做。
真正讓她做出殺人決定的理由，並不是我出軌而是踐踏她的自尊。
她說過很多次要殺我，但殺人對她而言是要按照規則去做的事。
她在心裡默默制定好規則，當我真正觸犯到她的那些規則的時候，她纔會對我動手。
比如與林雷約定決鬥的時間，我逃跑了，她一定會殺了我。
比如我智商上完爆她，真正找到解毒的方法，她也會殺人。
所以，換個角度看，她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把她抱到牀上，將她身上的裙子拔下來，她的內衣還是之前和她親熱時候穿過的。
當我突然意識到再也不能和她親熱的時候，心情依然是空空落落。
又一個死掉的女人。
當我細細回想她從前的神態、笑容和語言的時候，我也會眷戀那些再也觸碰不到的美好。
她並不是壞人，只是將好的方式隱藏起來而已。
我耐心地爲她清洗着傷口，同時也觀察着傷口整齊的切痕，是氣息鋒刃留下來的傷口，仔細觀察，就能找到是什麼氣訣動的手。
我重新去回想韓雲璃的一切。
她是一個天才的煉藥師，但卻不入流，她的藥物因爲顯得陰暗邪惡，導致她沒辦法成爲官方正式的煉藥師。她老爹一心想要爲她找個煉藥能力相近的人當成她的伴侶，幫助她提升，甚至幫助她走上煉藥的正途。
就在她急着要嫁出去的時候，我因爲封神液而名聲大震。
他們家把我當成女婿的唯一人選。
但我對她沒什麼興趣。
卻因爲血獸王讓我和她偶然相遇。
她以爲我故意找機會接近她，對她有意思。
她化了很醜的妝，卻被我嫌棄，從而認爲我是一個膚淺的人，並且因爲口頭上的不忿決定報復我。
報復只是一個好玩的遊戲，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真正地將我殺死，她費心機讓我學會凝神訣，使得她的控制藥物能起效果，只是爲了證明她天才的煉藥能力。
在鄭成俊的休息室，我被毒暈過去，那一次她就完全可以將我殺死。
第二天我卻安然無恙地做了個美夢倒在家裡。
雖然是秦柔的求情，但如果沒有韓雲璃的許可，鄭成俊要殺掉我也很容易，就好像我殺掉我們班的人一樣簡單。
她沒有想過我死。
第二次雖然將藥物賣給林家，讓林家把我身上的法寶全部掏空了，但如果沒有她的安排，林家也可以直接將我殺死，不用把我放在一個酒店式公寓的房間內。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喜歡玩火。
和林雷的決鬥，我的表現讓她很滿意，她才使用瞞天過海的計謀，想將陸飛這個人徹底抹去，這一次她失敗了，可是得知失敗後，她只是嘴硬地衝我發了脾氣，並沒有真正的傷害我，因爲…她已經不可能真正傷害我了。
我是她唯一的搭檔。
她喜歡控制，控制到精細，這是她所煉製藥物的精髓。
這個特點不只不討人厭，而且很可愛。
她最大的缺點是口是心非而已。
就好像秦柔也答應她永遠不會和我見面，但是當秦柔再和我見面的時候，她也沒對秦柔怎麼樣，只是癟癟嘴。
後來，我才知道，她說過她永遠不可能殺我。因爲再她遇見的人裡，只有我能配合她煉藥，能輕鬆理解她話裡面的含義。
整理韓雲璃遺物的時候才發現這些秘密。
韓雲璃也是一個讓人心疼的女生，在她死後的幾天時間裡，我常常陷入一陣一陣奇怪的憂鬱之中，神情恍惚，無所事事，我開始以爲是毒發的徵兆。
知道發現我是要習慣再也沒有她的生活，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我已經開始依賴有她的生活，所以當她不見以後，我竟然會不習慣。
雖然當和她相處的時候，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告誡自己，和韓雲璃的所有交集都是煉藥師遊戲的一部分。
有時候我們是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
整理完韓雲璃的遺體和遺物以後，我沒有在房間裡停留太久。
很快回到天台，繼續指揮人們如何應對這一次的危機，整個十一區像是一個巨大的機器，我控制着他們運轉，精細到每一個零件，如同韓雲璃控制我身體裡面氣息。
可以調整我痛苦的數值，她很清楚那個數值是我可以承受的，哪個數值會將我的經脈廢掉，那個數值能直接殺死我。
其實如果她只是需要我的煉藥能力，在我假裝死亡的那一次，她完全可以廢掉我的道玄訣能力，道玄訣沒有以後，仙力也會消失，星辰迷宮也將無法使用。
她可以將我徹徹底底變成她的僕人。
但她沒有那麼做，她仍舊保留了我最強的能力，明知道那些能力可能會讓我恢復記憶。她還是讓我保留了下來。
要毀掉一個完美的藝術品需要一顆堅決強大的心，雖然韓雲璃外表看上去有。
但真讓她動手，她卻會用不屑一顧的神情說：“我懶得毀掉你。”
心裡想的其實是捨不得。
女人啊女人，嘴上說的和心裡想的完全相反。
“韓先生，關於韓雲璃小姐的事情……”周義出現在我身後，本來我們在討論氣息濃度的事情，她突然說到韓雲璃。
“怎麼了？”
“我很遺憾，庇護所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是我們的失職。”周義面色難看，他也是庇護所的責任人之一，木天雲被關起來以後，庇護所就交給他處理了，但現在發生的事情，顯然讓他不太好交差。
他們一直將庇護所描述成爲安全的天堂，任何人在這裡都不會有危險。
但其實，還是很容易死人。
我早就知道庇護所只能給人心理上的安慰，就算真的抗住來自外界的壓力，它的內部也從來不太平。
我說：“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能找出兇手嗎？”
“霧氣也入侵到庇護所內部，大部分修煉者都沒辦法使用力量，但是根據我們目前得知的情況，韓雲璃夫人卻是死於氣息力量，所以…我個人覺得兇獸應該是凝神訣修煉者，這是一起正對最高領導人的襲擊事件，我一定徹查到底！”
一開始周義推選我當最高領導人的時候考慮的問題還很淺顯，主要是因爲秦天一的推薦。
不過現在，經過我連續使用星座力量的畫面後，他已經完全將我當成了真正的上司來對待。
講話也官味十足。
剛纔在安排應對十一區麻煩的時候，我仍舊有激情，不過說道韓雲璃的事情，我卻有氣無力起來，搖搖頭說：“不是，不是凝神訣，我已經檢查過雲璃的傷口，是真實氣訣的力量。具體是那種氣訣，我需要重新確認。”
“不是凝神訣所傷？”周義爲了讓自己看上去不像是隻會吃飯的傢伙，因此手捧着自己的腦門，陷入思考。
我搖頭說：“不是。”
周義說：“那麼…會不會是……”他神色詭秘起來，像是知道什麼秘密，我說：“請講。”
周義靠近我身邊，在我耳朵邊小聲說：“會不會是雲霄？”
雲霄擁有作案的能力，所以可以列爲嫌疑人。
不過也是被我第一個排除掉的，首先他沒有作案動機，其次我很清楚他的雲霄訣有什麼能力。要完成那種級別的殺人還差一點。
我說：“不是他，你回去幫我好好看看錄像，現在我先處理霧氣的事情，晚上我再思考兇手。一定要將他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