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部六英念着老七的安危,又有重任在身,心念如一,發力狂奔,那一號鵬感激不殺之恩,也異常賣力。七人合力拉着爬犁,速度竟比那白玉驄的速度還快了幾分。
不到三個時辰,已經到了北冥海邊的寒水漁村口。天色已晚。漁村散落着零星點點的燈火,村民大多已經歇息。漁村西北頭,有一間掛着幌子的一間茅屋,那是小村唯一的店鋪,賣賣日用雜貨,也賣燒酒。
七人悄然行走,沒有驚動任何人,天寒地凍,連狗都懶得叫。當他們看到了小鋪時,蕭江洋舒了一口氣說,“總算到了,快快安置好老七,咱們再帶些燒酒上路。”
石坤說:“有些奇怪,按這一帶的習俗,店鋪外掛着兩個幌子的,是有酒有熱菜的。這一間小鋪顯然只能賣賣酒水和簡單的滷菜,怎麼也掛着兩個幌子。”
葉楓道:“恐怕連滷菜都未必有,這窮村小店都是雜貨鋪,只有有摻了水的濁酒酒賣。”
衆人都點點頭同意。
昊天揮揮手,蕭江洋和聶火一前一後護着老七,段鐵和葉楓繞到小鋪的後面。正面有一扇門和一扇窗,從門窗縫隙中透出昏暗的燈光。石坤撿起一塊石子,左手指尖一彈正中木門,在寂靜的黑夜發出清脆的敲擊聲,右手同時用劍尖跳開窗戶的內銷。 木門沒有一絲動靜,窗戶卻無聲的打開了,小鋪在魚油燈光在照明下,屋內的狀況一覽無餘。屋內比想象中的還要侷促,左邊堆滿了各種雜貨,右側挨着牆根擺着一排半人高的酒罈子,其中一個罈子已經打開,半蓋着蒲草編的蓋子,露出打酒木勺的長柄。酒罈旁胡亂擺了一張牀鋪,牀板下和周圍都同樣堆滿了東西。
昊天和石坤走入茅屋,漁家特有的鹹魚海貨的氣味混合着酒香,撲鼻而來。屋內除了堆滿的東西,並沒有一個人,雖然雜亂,也沒有打鬥的痕跡。
這時葉楓和蕭江洋走了進來,看到屋內空無一人,正待說話。蕭江洋忽然看到那一排酒甕,連話也顧不上說,直奔酒罈,抄着長柄木勺舀出滿滿一勺酒來。
蕭江洋饞酒但並不莽撞,他問葉楓:“四哥,你看有毒嗎。”
葉楓嗅了嗅說:“難得,難得——這土製燒酒居然沒摻水;放心老五,這酒只能醉死人,毒不死人。”
蕭江洋先滿喝了一勺酒,然後就開始找碗倒酒給大家喝。
昊天忽然說聲:“別忙”,開始用手挨個敲起了酒甕,一連下去都是裝滿酒的沉悶聲,直到最後一個則是空蕩的迴響。昊天對蕭江洋遞了一下顏色,蕭江洋並不放下酒舀子,上前一腳把酒甕踢開,地面赫然出現了一個淺洞,裡面還有一個黑影蠕動着。蕭江洋伸手掐住那人後頸部五處大穴道,把他從洞中提了出來。
那瑟瑟發抖的黑影,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低眉順目的皮膚黝黑,因恐懼而渾身顫動,不感直面衆人。
昊天把這孩子從蕭江洋手中放下,輕聲問到:“小哥莫怕,我們是店主的朋友,你知道店主現在何處?”
孩子慢慢緩和下情緒,囁囁地說:“天剛黑的時候有人敲門,我爹讓我藏在這裡,他開門出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嗎?”
“在洞裡什麼都聽不太清楚,好像就聽到有什麼東西被拋了屋頂。”
昊天使了個顏色,葉楓和蕭江洋閃身出門,片刻時間二人就回來說,屋頂有一具屍體,已經放下來了。昊天說擡出來,讓孩子看看。一具消瘦的中年男人屍體被擡了進來,眼睛凸出來,嘴半張着。
昊天還沒有問,那孩子已經趴在屍體上大哭起來,正店主無疑。昊天讓葉楓把孩子拉到一邊撫慰,讓外面二人把老七也擡了進來。
幾人圍着店主的屍體,昊天道:“大夥都來看看能發現什麼?”眼睛卻看着石坤。石坤早已蹲在屍體前,先快速搜遍了全身,空無一物。看看顏面四肢排除了中毒身亡的可能,然後撩開衣物,看身上幾大致命要害區均無傷痕。石坤看了看死者半張的嘴,忽然想到了什麼,拿近油燈,用手把死者嘴巴張大,然後用探入兩根細長的手指,摸索了一番。抽出來時,手指上帶上了一層淺紅色的血水。石坤皺了下眉頭,用手按了按死者腹部,又點了點頭。
昊天問:“如何?”
石坤看了眼一邊抽泣的孩子輕聲說:“他的頸部大血管被尖銳的東西從喉內刺破,氣管和食管也被豁開,血液順着食管流入腹內,體外半點傷口都沒有。外面寒冷,血已經凍冰。我方纔按了按他的腹部,裡面有一個大冰坨。”
段鐵說:“如此豈不是像魚一樣被魚鉤勾死的?”
“正是。”
“可人又不是魚,怎麼會傻到吞下魚鉤呢?”——蕭江洋問道。
“如果我先打中你的膻中穴你會如何?”
“我當然倒吸口涼氣。”
“那你的嘴巴就是張開了,這時候我把魚鉤從你張開的嘴巴拋進去,勾住你的血管和氣管食管,用力一扯。。。。。。”
“二哥你別說了,說的我嗓子都發緊。我服了你了還不成嗎。”
昊天也點了點頭,石坤的仵作之術果真淨土門無雙,連教授他們的劉老爺都曾讚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石坤胃口不好,恐怕與太精於仵作之術有一定的關係。
昊天接着問:“還有其他線索嗎?”
石坤道:“這裡沒有條件,也沒有時間仔細查驗了,我只能再細查一遍表面有什麼異常。”
死者雙手張開,鞋內也沒有任何東西,七竅除了嘴之外其餘也一一看過。
昊天一直盯着死者的嘴巴,總感覺他想要說什麼。忽然他眼前一亮,說道:“看他的嘴裡有什麼。”
石坤細細查看了他的嘴巴一遍,果然在門牙縫隙之中,發現了一小截紅色髮絲,像一絲淡淡的血痕,所以很容易被忽略錯過。
“這又是何物?”蕭江洋問道
“像是什麼動物的毛髮。”段鐵說道
“什麼動物是紅色的毛髮,再說這髮絲的韌性十足不像是毛髮。”石坤道。
蕭江洋撓了撓頭:“哎,劉老頭在就好了,天下還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
昊天道:“好了,我們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到渡船,不知那孩子知道不知道如何去摩天崖?”
那孩子在葉楓的安慰下已經停止了哀嚎,只是默默抽泣。
昊天說:“孩子,你爹是我們的朋友,你的血仇就是我們的血仇。我們一定會查出兇手,爲你爹報仇。現在你爹走了,你必須要做一個男子漢,這也是你爹在天之靈最希望看到的。”
葉楓接口說道:“本來你爹要帶我們去摩天崖,你知道怎麼走嗎?”
那孩子果然強行止住了眼淚,他擡起頭,一雙通紅的眼睛燃燒着憤怒。他對葉楓說:“我知道,我帶你們去摩天崖,但是你們要答應我,我要親手爲爹報仇。”
昊天拍拍孩子的肩膀說道:“你和你爹一樣有種,你叫什麼名字,從現在開始你就不是孩子了,而是一名戰士。“
“我姓穆,叫鐵叉,我爹平常叫我叉子。“
“穆鐵叉?是捕魚用的鐵叉嗎?”
“是的,因爲我爹說,用漁網只能網到小魚小蝦,要捕大魚還得靠魚叉。所以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昊天讚許的點點頭說:“你爹也常捕魚嗎?”
“對,魚訊的時候我爹會帶着我一起捕魚,這方圓幾十裡的海面我都去過。”
“你娘呢?”葉楓問
“我從小沒見過我娘,小時候也問過我爹,他不許我問。有時候問急了還打我,打完後又喝酒,喝醉了就哭。後來我懂事了,就沒有再問過。”
“你知道摩天崖和流雲島嗎?”昊天問
“我知道,摩天崖在東十五里,流雲島在摩天崖的東北八十里。”
昊天點點頭。
“夜間行船可以到達嗎?”
“現在天空有星星,不用羅盤都可以;而且海上風向也正對。”
“好,我們立刻乘船先去摩天崖,然後你帶着我們受傷的人去流雲島。島上有一個高大的燈塔,燈塔後面是一個大宅院,你們去那裡即可,有人會照顧你們的。”昊天說道
穆鐵叉帶着衆人很快來到寒水村的小港口,找到了穆掌櫃備好的船,駛向摩天崖。
北冥冬天嚴寒,近海多爲冰封,只有幻雲嶺、老蚌灣一代和寒水村不結冰,可以行船。老蚌灣是深水大港,而寒水村的小港只能停靠一些小漁船。
穆鐵叉小小年紀,掌舵掌的穩穩的,隱然有見慣風浪的船老大架勢。帆藉着風力,更有衆人奮力划槳,不久就到幻雲嶺的百丈絕壁摩天崖之下。
昊天命段鐵留着船上,同去流雲島。一號鵬也同船,到流雲島再做處置。昊天又囑咐了鐵叉幾句,看了眼昏迷中的易清塵。轉身率領剩下的人徒手向石壁上攀去。身後輕輕的划槳聲漸行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