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春去秋又來。在這樣的日子裡,雨歆感覺到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內心的平靜,在這種平靜之下,她不只一次地希望自己能夠如此平靜如水卻又不乏幸福溫馨地度過餘下的幾十年。
這三年之中,她學着去當一個慈愛而又體貼的母親,試着用自己的溫柔和血濃於水的愛疼溺着湘兒,用自己與生俱來的典雅的氣質感化着湘兒,用自己的一身才學教育着湘兒。在她和浩軒的教育感化之下,湘兒也耳濡目染,年僅三歲就學到了很多知識,也懂得了一些道理。雨歆“慈母”的形象,也在湘兒心中愈發根深蒂固,只是那一次,湘兒看到了“慈母”嚴厲的一面。
那日,雨歆帶着湘兒去逸雯郡主那裡做客,湘兒見到逸雯郡主的女兒哲兒,就拉着她說想跟她一起玩,逸雯便讓兩人去院子裡玩,和雨歆在大廳中繼續聊着天。後來,不知怎的,竟聽到湘兒和哲兒打鬥的聲音,雨歆和逸雯連忙趕了過去,阻止了那場打鬥。雨歆連忙替湘兒和逸雯道歉,逸雯礙於雨歆的身份,也不敢當面計較什麼。
回崇武府之後。雨歆望着湘兒,怒喊道:“蘇湘雨,你給我過來!”
湘兒慢吞吞地走了過來,略帶畏怯地輕聲喊道:“娘……”
雨歆蹙起眉頭,嚴厲地質問道:“你爲什麼要和哲兒打架?你知不知道打人是不對的!”
湘兒低下了頭,不敢看雨歆,低聲說:“我知道。”
雨歆不禁訓斥道:“知道你還打人!你們兩個,是誰先動的手?”
湘兒誠實地說:“是我。但是,是哲兒她先罵我的,她罵我,我很生氣,就打了她……”
雨歆一臉怒氣瞪着湘兒,沒有說話。
湘兒見狀,一臉委屈地說:“娘……是哲兒欺負我再先,你爲什麼要兇我……”
雨歆聽了,也心有不忍:“不管是她先欺負了你,還是怎麼樣,總之打人就是不對,你知道錯了沒有?”語氣威嚴卻依舊帶着一絲柔和。
湘兒更加委屈地說:“我沒有錯!錯的是他!他欺負我,你不幫我,居然還兇我!你還是不是我娘!”
雨歆生氣地說:“他只是說了幾句你不愛聽的話而已,又沒有跟你動手,你爲什麼要那麼沉不住氣!你說我不幫你,我要是真的不幫你,你現在根本就回不了家!”
湘兒強硬地賭氣說:“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回家了!你這樣不講道理的娘,我還不如不要!”
雨歆一把抓住了湘兒的手,厲聲道:“你……再說一遍?!”
湘兒被嚇到了,沒有再說話,她沒想到一貫溫柔的孃親發起脾氣來居然這麼可怕。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雨歆按在了腿上。
湘兒驚呼:“娘,你要幹什麼!”
雨歆嚴厲的開口:“既然你不肯承認錯誤,那麼,我就讓你記住,犯了錯誤不承認是什麼結果!”
話音剛落,便朝湘兒的身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湘兒忽然吃痛地哭了起來:“痛……好痛……”
雨歆咬了一下牙,依舊強硬地說:“知道痛了吧……別怕,娘陪你一起痛……你什麼時候知道錯了,我就什麼時候停手。”
說罷,又狠下心繼續打。巴掌落在湘兒的身上,眼淚卻劃過自己的臉頰。
打了十幾下之後,她終於受不了了,抱着湘兒痛哭了起來。
湘兒也痛得直哭,難過地喊着:“娘,我以後,再也不動手打人了……被人打……好疼……哲兒現在也很疼吧……娘,您知不知道,被人打,真的好疼……”
雨歆哽咽道:“娘知道,娘曾經也和你有過一樣的感覺。你知道麼,娘現在也很疼……”
湘兒聽了,摸了摸雨歆的手:“娘,你的手……是不是很疼。”
雨歆輕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由衷地說:“比起心疼,手上的這點疼根本算不上什麼。”
“娘,你以後可不可以別再打我了……我好疼……您的手也好疼……”湘兒懇求道,
“只要你聽孃的話,娘從此以後再也不打你了。”雨歆輕撫着湘兒的頭髮,答允道。
湘兒點了點頭,認真地應道:“我以後,一定聽您的話。”
雨歆聽後,將湘兒抱在懷裡,輕聲說:“乖,給娘看看,打腫了沒有。”
說罷,便輕輕褪下了湘兒的衣服。看到湘兒被打得略帶紅腫的身子,她的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
*
那晚,浩軒和雨歆躺在牀上。望着身旁的雨歆,浩軒故意板起面孔說:“你今天,是不是有事瞞了我?”
還沒等她開口,他便繼續問道:“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打湘兒了?”
雨歆點了點頭,應道:“是的。”
浩軒又問:“你爲什麼要打她……”
雨歆義正言辭地說:“誰讓她打了哲兒,又說什麼都不肯認錯,還說我不講理。”
“說得還挺理直氣壯的。”浩軒撇了撇嘴,蹙眉道,“她還只是個小孩子,你又何必跟她計較呢。”
雨歆依舊堅持道:“但是她打人就不對啊。她纔不到四歲,就學會打人了,不稍微給她一點教訓,這麼莽撞,這麼沉不住氣,以後會吃大虧的。”
浩軒輕拍了一下她的頭,故作不以爲然地說:“現在口口聲聲地說打人不對,你不到四歲的時候,不也已經學會打人了麼,吃了那麼多虧,我也沒看你有多長記性啊。”
雨歆解釋道:“湘兒和我,哪裡能夠相提並論。我跟她,完全就不是在一個環境下長大的,她養尊處優,什麼都不缺,又有一羣人寵着,有句話說的好,‘恃寵生驕,愛之適以害之’,明知道她犯錯了還縱容着她,恐怕真的會害了她。”
浩軒聽到那句“我跟她,完全就不是在一個環境下長大的”,不免又心疼起雨歆,說道:“你覺得她會改好麼?你敢肯定她下次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湘兒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當然會改好。” 雨歆很有把握地說。
浩軒聽了,輕笑着搖了搖頭,問道:“你知道湘兒爲什麼會打哲兒麼?”
“不就是因爲哲兒說了幾句她不愛聽的話嘛。”
“你知道是什麼話嗎?”
雨歆不以爲意地說:“小孩子說的話,又何必那麼在意。”
浩軒盯着雨歆的臉,緩緩地開口道:“湘兒打哲兒,是因爲他在湘兒面前說了你的壞話,湘兒一氣之下,才動了手。”
雨歆不禁怔住了:“是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剛纔湘兒悄悄對我說的,還讓我不要告訴你,因爲,她怕你知道了會傷心。”說着,浩軒佯怒地瞪了雨歆一眼,略帶責備的語氣中卻流露着難掩的溫柔:“沒想到,你這個傻丫頭居然還不分青紅皁白地打了她。”
淚水盈滿了雨歆的眼眶,她沒有想到,湘兒竟如此懂事,寧願捱打,也不願在她面前說出那些話來。
“如果她當時跟我說清事情的緣由,我是絕對不會打她的……”雨歆自責地說。
浩軒見狀,連忙安慰道:“好了,別難過了,我剛纔雖然那樣說,但其實並沒有任何責備你的意思。就像你說的,湘兒當時也不該這麼莽撞。”
雨歆不禁感慨道:“湘兒真的太像我了。但是,她比我要懂事。”
浩軒溫柔地說:“她的確比你懂事,但卻和你一樣傻。”說罷,他便將雨歆一把摟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