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堡。
終於,趕在吉時前,迎親的人馬終於回到冷家堡,管家齊忠在大門外迎接。
齊忠個性冷傲,但因曾被冷自揚救過一命,從此對冷家忠心耿耿,更對未來的少主冷熠寒疼愛異常,所以對這門婚事也是相當重視。除了冷自揚,只有他心裡清楚,娶了秋家的女兒,就可以得到紫蘇秘法,少主的身體就有救了,否則的話……他不敢想。
冷熠寒個性孤僻,不喜奢鬧,因此成親也只是選擇吉日吉時向父親敬茶,向家人敬酒,即可禮成。
錦瑟的視線都被紅蓋頭遮住,全靠丫鬟攙扶着走每一步。
齊忠喊道:“新娘向堡主敬茶!”
冷自揚接過錦瑟敬上的茶,自是喜不自勝,當衆宣佈:“從今天起,寒兒成爲冷家堡的少主,我也可四處遊歷修心了。”
齊忠喊道:“新娘向家人敬酒!”
錦瑟在丫鬟的攙扶下,將酒杯送到冷熠諾的面前,此刻她慶幸自己有蓋頭遮住,不必去面對冷熠諾的雙眼。
冷熠諾接過酒杯,心裡多麼希望這是一杯孟婆湯,喝下便可遺忘。“謝謝大嫂!”說完後胸口翻騰洶涌,馬上喝下酒,妄圖壓住那股氣流,可是這股辛辣卻與那股氣流交纏,肆虐的灼燒。
錦瑟端起另一杯酒遞到冷熠鴻面前,冷熠鴻二話未說就幹了下去。此時旁邊的冷熠諾還是無法抵擋胸口的悶痛,嘔出那縷腥甜。
冷熠鴻趕緊扶住搖搖欲墜的二哥,扶他坐在旁邊,冷自揚馬上指使同樣精通醫術的齊忠把脈。
齊忠道:“看來二少爺路上受的傷不輕,外患引發內傷,還需細細調理。剛纔這杯酒觸發了內傷,近期還是先不要喝酒了。”
冷自揚這才放下心來,只囑咐冷熠諾好好休養。
錦瑟的心揪住了,因爲她知道,引發內傷的,並不是因爲那杯酒,而是因爲她敬上了那杯酒。想到他壓住胸口的翻騰說出那句“大嫂”,她亦心如刀割。
***
錦瑟獨自一人回到了冷熠寒所住的寂園,因爲冷熠寒的規矩是除管家齊忠和寂園守衛冷凌外,任何丫鬟隨從都不可入內。
洞房中,錦瑟自己扯下了紅蓋頭,安靜的坐在牀邊,眼眶盈滿晶瑩,腦子裡此刻只有一件事,他怎麼樣?此刻的他很痛吧?背上的傷好點了嗎?手臂的傷換藥了嗎?明知這些已經超過了自己應該擔心的範圍,可還是念念不忘。想到從今往後,雖然只隔咫尺,中間卻隔了天涯,憂傷掛在了臉上。
錦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挺拔的身影。
冷熠寒站在門外,面容冷峻,右眼角下方一條長約一寸多的疤痕,卻遮不住原本俊美的容顏。如果說冷熠鴻像晴天,帶給人溫暖與熱烈;冷熠諾像細雨,輕柔的滋潤着內心;那冷熠諾則像冬日寒雪,全身散發着冷冽的氣息。
他眉頭微皺,注視着房內的錦瑟,她的面龐精緻無瑕,五官分明,似乎掛着憂傷的情緒,眼角略有一絲晶瑩,使冷熠寒的心突然揪了一下,瞬而恢復平靜。
冷熠寒走到桌前坐下,冷冷的道:“爲了冷家堡少夫人的頭銜,寧願勉強自己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現在又何必裝可憐?”
錦瑟一驚,方纔注意到進來的人,他的側臉是完美的,雖然跟諾有些相像,卻更加棱角分明。錦瑟注意到他右臉的疤痕,雖然醒目,卻完全不會有損本來絕美的五官,只是臉色略有些蒼白,嘴脣微微發紫,錦瑟知道,這是體內毒素長期殘留的結果。
錦瑟並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看着他。
而這樣審視的目光使冷熠寒一陣慌亂,忽而正面看向錦瑟,冷笑一聲道:“是在看我臉上這道疤嗎?是不是有些後悔了?爲了一個虛名,將自己的一生壓在我這樣的人身上。”
錦瑟有些困惑,明明是被逼無奈嫁過來的,爲什麼變成自己圖虛名呢?而他又爲何句句都帶諷刺?雖不明白這些,但是看得出來他的冷冽完全是自我保護的外衣,少時的傷害已經刺進了他的心裡。
錦瑟忽然有些理解他的冷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自顧說着:“不管因爲什麼原因,我已經嫁給了你。我叫秋錦瑟,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冷熠寒直盯着錦瑟,她長相精緻出挑,眼睛清澈透亮,面容淡然純粹,他忽然有些懷疑這樣的她爲什麼會願意嫁給自己,身有頑疾,容貌已毀,已經沒有信心再得到他人的愛,也沒有信心可以帶給對方幸福。除了父親給的少主身份,他想不到任何理由使她願意。她的完美,使他更加記得自己的殘缺,他不想要她委屈的待在自己身邊,更不想要接受她同情乃至憐憫的目光,甚至,他不想要耽誤她一生的幸福。
他的世界已經封閉了這麼久,從來沒想過還會有人毫無緣由的闖入,可是,他已經無法控制,因爲眼前的這個人,他已經不可能忘記。
冷熠寒忙轉過身,放下一句:“我還有事要忙。”即刻離開去了書房。他不允許她再靠近自己的世界,或者說,他不允許自己再沉淪在她的目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