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婉一愣,“侯爺這話怎麼說?元婉待夫人和二小姐只有感激,何時有妒恨過?”
“若不是妒恨,犯得上這樣故意暗示伯父二小姐與夫人關係好?關係再好賬本也在這裡,難不成二小姐還能替她改賬不成,大小姐若不是妒恨,那當真是想的太多,吃飽了撐的。”東宮流雲冷冷的掃過她的臉龐,迷人的鳳眸裡不帶一絲溫度。
元婉被這眼神盯的後退了一步,連忙衝侯老爺解釋,“爹,元婉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元婉只是,只是……”
她說着說着竟然拖着侯老爺的手臂就這麼嚶嚶的哭了起來,侯老爺剛認下她,自然看不得她這個模樣,“罷了,這事你就不要管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我會處理。”
元婉眼中閃過暗芒,一副不願離開的模樣,“可女兒也是關心夫人和二小姐纔會,元婉也希望儘快洗清夫人的嫌疑啊。”
柳氏不悅的瞪了她一眼,“那還真是謝過元婉的好意了。”
侯老爺眉宇間的摺痕深了幾分,看着幾個都不善的臉色倒是沒有懷疑元婉,只是侯爺都提點了他也不好留元婉在這,“你且回去吧,待這件事查明你遲早也會收到消息的。”
元婉努努嘴,她若再說想留下來難免讓人懷疑她有什麼目的,只好先離開了。
元婉走後,侯老爺才又喚來李福海,東宮流雲知道他要去叫侯飛凰連忙上前兩步攔住,“伯父莫怪本侯無禮,只是二小姐昨日在醉仙居遇了匪徒,手受了傷府醫說可能傷了筋骨,查賬的事怕是對她有些爲難。”
侯老爺一聽登時有些急了,“凰兒受了傷?怎麼也沒來個人告訴我?”
“二小姐心善,許是怕老爺擔心。”東宮流雲沉聲道,又看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柳姨娘,“不過也沒有什麼大礙,若是老爺放心就差人將賬簿送過去吧,二小姐也樂於幫老爺的忙。”
“我親自過去。”
東宮流雲頷首,揮手令身後的原燼扶起柳氏,又看着李福海將這裡的賬目全部整理在一起,才帶着這麼些人浩浩蕩蕩的朝凰園而去。
凰園院落很大,東宮流雲同侯老爺到時,正看到侯飛凰與侯青蓮在一起喝茶,說着什麼各個面上帶着清新的笑容。
上次貓抓元婉的事侯老爺對侯青蓮還有些芥蒂,但一看見侯飛凰那包紮的嚴嚴實實的手登時就緊張的衝了過來,“凰兒,這是怎麼傷的?”
子月連忙在侯飛凰的身後將這件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絲毫沒有偏差,卻看得侯老爺的臉色越來越差,子月說完猶豫了一下,又將今天上午左寺丞武厲帶着人來搜園的事情也說了一遍。
“真是放肆,連醉仙居都敢有人來搶!還敢派人來搜你的園子!”侯老爺火冒三丈,“左寺丞?我看他當真想死!”
侯飛凰還是第一次見侯老爺這樣怒火滔天的樣子,只好一壁的安撫他,直到見他沒那麼生氣了,纔開口道,“爹,方纔大姐同我說見了宗大人家的長子,年紀比元婉姐姐要長上兩歲,儀表堂堂家中也沒有正妻,方纔還想着舉薦給元婉姐姐認識認識呢。”
“宗大人?”
“就是京兆府尹宗大人。”侯飛凰補充道,秦央曾經暫代過他的位置,宗大人家的嫡子也是十分鐘情侯青蓮的。
侯老爺確有印象,宗大人爲官清廉,在元京聲名赫赫子嗣定然也不差,雖說長子是庶子,但到底元婉也不過是半路認得女兒,也算不上差太多,於是道,“若行得通改日找個時間請他上門來坐坐,我親自見見他。”
侯青蓮忙不迭的點頭,“我一會兒就派人去通知宗大人。”
侯老爺點頭,那緊蹙的眉頭仍舊沒有放鬆,“清泉青海,你二人是幹什麼吃的,怎麼會令小姐受了傷?我怎麼囑咐你們,難道你們都忘了?”
青海在內室照顧無雪,這會兒只有清泉在這裡,連忙跪了下來,並不解釋只道,“請老爺降罪!”
“再有下次,我侯府也容不下你們!”
侯老爺厲聲道呵斥,帶幾分滄桑的眸曈之中是陰沉的憤怒,青海連忙謝恩,也不敢再說什麼,緊緊的跟在侯飛凰身後。
無霜一見一這模樣心也是下意識的揪緊,方纔侯爺也是這般警告自己來着。
“你既然受着傷,這賬目就不麻煩你了,你好好養傷,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亂跑了。”侯老爺關切的查看她的傷口,確定無大礙以後纔算鬆了口氣,“怎麼這麼大的人了,也不懂如何保護自己,爹真是後悔小時候沒有送你去學武。”
這番細聲嘀咕又無視了侯青蓮的話,也令侯青蓮的臉色難看的嚇人。
“無妨,爹,這賬目就放在這裡吧,有清泉青海幫我,我很快就能覈對完。”清楚後飛凰有些執拗的性子,侯老爺也不再反對。
倒是一直被無視的侯青蓮咳嗽了一聲,輕道,“爹,妹妹如今手不方便,不如讓我來幫妹妹一起覈對吧。”
侯老爺愣了一下,似在思慮。
侯青蓮若是這次真的同侯飛凰一起覈對,若是發揮的出色了保不齊侯老爺會萌生讓她也進鋪子的想法,侯飛凰正要開口反對,那一同跟過來的柳氏就叫出了聲。
“老爺,這怎麼行呢,大小姐要操持元婉的事,若再因妾身的事耽誤了元婉的終身大事,那妾身心裡可難安,擔不起這罪過,大小姐還是專心先給元婉說下這門親事吧。”柳氏同樣是不希望侯青蓮得勢的人,似覺得不夠又補充道。
“何況姐姐還在將軍府,大小姐恐怕也要常會將軍府照顧姐姐呢吧。”
這便是直截了當的言明侯青蓮的母家畢竟是將軍府的人,不能被她們看了賬本了。
侯飛凰聽柳氏這麼一勸也幾乎都打消了方纔的念頭,“青蓮,你還是先顧好元婉的事吧,這賬目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侯青蓮努努嘴想說什麼,侯老爺已經暗自轉身,“武厲?我今日就去會會大理寺卿,看他如何調教的手下,竟敢欺負我到侯府頭上來!”
侯飛凰也不阻攔,她也想知道是何緣由,由侯老爺去盤問也名正言順。
於是等這裡侯老爺和東宮流雲走了,房間內就只剩下侯飛凰與侯青蓮以及柳氏了,柳氏方纔蒙受了冤屈美豔的臉龐上涕淚橫流,這會兒見房裡只有這幾人才令一旁的丫頭將自己扶了起來。
侯青蓮冷冷掃過她明顯是對她有成見,方纔那樣好的機會就叫她幾句話給攪亂了。
侯飛凰卻不在意的看着她,“姨娘,這賬目沒有問題吧?”
“天地良心啊二小姐!這賬目若是有問題我不得好死!”柳氏誇張的發了一個毒誓,圓潤臉龐上露出幾分愁容,“誰曉得是哪個天殺的竟敢這樣污衊我!還望二小姐你仔細對賬好還我清白,待我查出是誰多的嘴,我定要拔了她的舌頭!”
“若說有人多嘴去告狀,也是姨娘平日裡得罪的人吧。”侯青蓮面無表情的說道,“否則也不會起這樣的心思不害別人只害姨娘,姨娘爲何自己不好好反省一下呢。”
侯青蓮平日裡也算是個冷靜的人,只是生起氣來容易失了理智,今日也不例外。
柳氏橫眉冷指正想發怒卻被侯飛凰攔住,侯飛凰長舒了一口氣,見二人都都一副不待見彼此的模樣,立在二人中間開口道,“姨娘,你這幾日元婉有沒有來過你園裡?”
柳氏回想了一下很快答道,“來了幾次,二小姐的意思難不成是她?”
侯飛凰伸手示意柳氏聲音小一些,“不瞞姨娘說,我與大姐如今都碰到了這樣傷腦筋的事情,我只懷疑是懷疑不確定是不是。”
“可元婉那樣的性子,怎麼會有這樣的膽子呢。”柳氏有些不相信。
“面上裝的那副樣子,誰知道她心裡怎麼想,姨娘,若她真是個簡單的人,就不會在府裡蟄伏了這麼多年才突然讓爹發現她的身份了。”侯飛凰繼續勸道,至少如今對付元婉,多一個總比少一個好。
柳氏細細思索了一下,覺得似乎有幾分道理,但看着侯青蓮仍皺了皺眉,子月連忙又將侯飛凰與侯青蓮貓抓人同今日的事情又講了一遍,柳氏聽完也開始沉默。
“姨娘若是聰明人就該明白這侯府裡,我們首要對付的人是誰,我與飛凰不會逼你,只是你若站錯了隊,休怪我們不客氣。”侯青蓮的語氣冷凝,嫵媚的上吊眼微微挑起,看着她的目光帶幾分威脅。
柳氏在府中的地位本就風雨飄搖,若這幕後出手之人是元婉,那她日後無疑少了一個對手,若這出手之人不是元婉,不論如何,對她也沒有什麼別的影響,於是她爽快的點頭同意,只是與侯青蓮分歧大,不免多拌了幾句嘴。
柳氏同侯青蓮一前一後的離開,都是留了不到半個時辰,侯飛凰送完兩人也令子月去準備了一些糕點和酒水,待夜幕降臨了,才令無霜拎着同自己一起來到了西苑。
到西苑時,元沁很快進去通報,內屋的丫鬟也飛快的打起了簾子迎她進去。
侯飛凰隨元沁走入屋內,很快便看見了那兩名坐在牀邊做着繡活兒的女子。
着一身淡藍色布衣的葉氏嫺靜優雅,饒是這樣的一身粗布衣服也遮蓋不住不住那天生的氣質。
坐在她一旁的元婉則穿着紅色錦緞華服,上好的料子做工精細,妝容也畫的精緻,但到底氣場不足,不時擡頭看着葉氏的手工活,一針一線的學着。
葉氏見侯飛凰進來了,直接就將在繡的帕子放下走了過來笑道,“二小姐今日怎麼有空了?”
坐在牀沿的元婉擡頭掃了她一眼,拿在手裡的藍色帕子有些扭捏的放在一旁,櫻脣也微微勾起,“我正同夫人學些繡工呢,叫二小姐見笑了。”
“元婉怎麼總是這樣客氣,爹如今已經認了你,你便是我大姐,叫什麼二小姐。”侯飛凰在屋內的木椅上坐下,無霜很快將溫好的酒和茶點送了上來。
“夜裡睡不着,想來跟姨娘說會子話。”
侯飛凰沒有想到元婉在這裡,帶來的酒水和茶點都不多,元婉也不介意,自個兒喚了丫鬟下去準備杯子,撇到元婉身後兩個生面孔,侯飛凰挑了挑眉。
“新買的丫頭?怎麼都沒見過。”
元婉點點頭,“是爹非要買來給我的。”
那副委屈扭捏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逼着把她賣了呢,侯飛凰並未表露出幾分不悅,而是笑道,“爹心思細,你聽爹的就是了。”
“二小姐這話說的是,元婉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安排的事也可以叫老爺安排了,若是你好去說,我替你去跟老爺商量商量也是可以的。”葉氏面上掛着淡笑,端着酒杯走了過來。
元婉臉色一紅,便也明白葉氏是說的她年級不小,該說人家的事。
侯飛凰在一旁飛快的回答道,“我今日來就是爲了這事,方纔我聽大姐跟爹商量,宗大人家的長子還未娶妻,比元婉姐姐你長了兩歲,生的一表人才,若說起來是十分般配的。”
“當真?”葉氏十分感興趣的湊了過來,“宗大人可是好官,想來兒子也定然不會差,元婉,你有福了。”
元婉嘴角牽了牽,到底沒說出來什麼,只道,“可我剛認下爹,只想陪在爹身邊,這嫁人的事情元婉不急。”
“這有爹去給你安排,若真不想下來,先定下來也是好的。”葉氏上前將她拉着坐在自己身邊,那舉手投足及眼神,若不清楚的人定叫人以爲這是一對母女。
侯飛凰將酒杯放下,那包紮的傷口處也被二人瞧見,葉氏飛快的捉起她的手,有些緊張道,“二小姐,這是怎麼傷的?”
把昨日在醉仙居內遭襲的事情說了一遍,葉氏就只罵這朝廷的人看護不利,竟然讓匪徒進了城,元婉倒是不語,偶爾開口附和葉氏幾句。
侯飛凰見這兩人說話似都有保留只扯一些旁的也開始有些不耐煩,思慮幾番過後,她盯着元婉笑道,“元婉姐姐,你老家還有別人嗎?”
元婉一愣,很快答道,“沒有了,之前有個舅舅,將我賣到葉府之後也不知去哪裡了。”
“那元婉姐姐這些年真是受罪,看樣子我也該去勸勸柳姨娘和大姐,別再急着想將元婉姐姐嫁出去了。”
元婉擡頭看她,只見燭火的光芒她,她坐在看着看着自己微笑,那笑容恬靜無邪,令元婉心中登時就有火,侯老爺認下她不過幾天,柳氏與侯青蓮就這麼急着安排她的婚事。
侯飛凰看她臉色變了,又從中添油加醋的說了一些侯青蓮和柳氏的事情,到底都是針對元婉不好的,元婉雖面上沒有表露出來,但能看得出絕對是已經動怒了。
元婉若真的有問題,侯飛凰相信侯青蓮和柳氏那裡定會再出事,她已經挑撥至此,自己全身而退,也可安然的觀戰了。
第二日晨省,老夫人走後侯府裡就沒有過晨醒的事了,但因爲今日是柳氏女兒侯傾歌的十三歲生辰,侯老爺又剛認下元婉心情好,一大早的在祠堂聚聚在一起供奉祖先。
侯傾歌今日穿着一身紅,小臉嬌俏雖才十三歲但也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一雙明珠般的眸子左顧右盼,在柳氏的身後安靜的同她一起行禮,她生辰侯老爺並沒有打算大辦,只是囑咐了府裡的廚子做一桌子好菜,一家人一起聚一聚。
到底是個庶女,侯傾歌與柳氏也不敢說什麼反對的話,柳氏因爲查賬的事情被卸了權,府中的掌印暫時放在侯老爺那裡,所以這些事都不用她來操持。
倒是侯文煜,自從琉璃郡主甩了他以後他便搬到了書院去住,府裡偶爾有事纔會回府,今日也一大早的提着禮物回來了。
到底是唯一的兒子,侯老爺雖然因爲出了那通房丫頭的事情對他有些成見,這麼多天沒見還是想他的,一直讓他站在自己身邊。
諾大的祠堂內,侯府裡所有的姨娘小姐跪了一地,卻都安靜的雙手合十爲來年祈願,然,這安靜沒有維持一刻鐘,便被一聲嗚咽聲打斷。
侯飛凰回頭便見跪在自己身後的侯傾歌捂着肚子一臉隱忍的模樣,看樣子是想要吐。
柳氏連忙衝了過去扶着她,“歌兒,你怎麼了?”
侯傾歌沒說話,只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副想吐吐不出來的模樣。
前頭的侯老爺也回了頭,看她難受的樣子不悅的擺了擺手,“罷了,不舒服就早些回去,請府醫來看看吧。”
柳氏連忙應聲,扶着侯傾歌往外頭走,但還沒走出這祠堂的大院,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吐得昏天黑地的聲音,令這祠堂裡的人各個皺起了眉頭。
“爹,上官大夫在這兒呢,不如去幫傾歌看看吧。”元婉跪在侯老爺的身後,面上也是一副擔心的愁容,指了指此刻同侯府的下人們站在一起的上官大夫。
侯府祭祖,今日大大小小的家僕是都來了,但一般府醫是不會來的,但上官大夫今年才進侯府,許是被其他的下人拉來的也不一定,侯老爺也沒想那麼多,擺擺手示意上官大夫過去看看。
“爹,我們也去看看吧。”上官大夫前腳過去,元婉也輕聲道,“今日是傾歌妹妹的生辰,可別有什麼事。”
這邊祭祖也差不多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兒侯老爺也不是不關心,便由元婉扶着自己朝祠堂外而去了。
祠堂外頭,侯傾歌哇哇的吐了一地,這會兒柳氏正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上官大夫坐在對面,伸手替她把脈,但幾番診脈之下上官大夫卻說不出一個字,有些支吾的看着柳氏。
柳氏登時就急了,“上官大夫,你這是賣的什麼關子,傾歌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上官大夫皺着眉頭有些惶恐,低聲問道,“夫人,六小姐可定了親事?”
柳氏一聽他這麼問便明白了什麼,連忙說道,“傾歌今日早晨吃多了,是不是吃撐了?”
她一邊擠眉弄眼的示意上官大夫,一邊回身狠狠的瞪了自己女兒一眼,今日這樣重要的日子,她房裡實在不能再出什麼差錯了。
可上官大夫卻似乎看不到她的示意一般,聽得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沉聲道,“六小姐今日也許是吃撐了才吐,但老夫診脈之下發現六小姐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什麼?”這話令剛過來的侯老爺大驚失色,才十三歲就懷了一個月的身孕?
侯傾歌也是被嚇到了,連忙撲進了柳氏的懷裡,柳氏怒目瞪着他,“上官大夫你不可不要胡說八道!我歌兒才十三歲,連侯府的大門都不怎麼出,怎麼會有身孕!你給我診仔細了,若有差錯,我定饒不了你!”
柳氏疾聲厲色的說道,也希望能震懾住上官大夫幾分,這事若是假的還好,若是真的,她不敢想。
她唯一一個引以爲傲的兒子因爲琉璃郡主的事已經失了侯老爺的心,自己最近又因爲賬務的事情侯老爺不待見她,若她的女兒也出了這事,那她柳氏一房日後在侯府恐怕都難以翻身。
“夫人,老夫從醫二十餘年,喜脈是絕對不會診錯的。”上官大夫絲毫不爲她影響,面無表情道。
而身後的侯老爺這時也已經到了二人面前,他沒有像柳氏那樣包庇自己的女兒,只是臉色黑的嚇人,沉聲問道,“當真?”
“老爺若是不相信我的醫術,也可以去元京請別的大夫來瞧瞧。”上官大夫在地方上也是小有名氣,雖如今入侯府爲醫,但偶爾空閒時還是會出府在街頭擺攤子,在元京百姓裡也有威望。
侯老爺一聽他這麼說,便知道此事也是相差無幾,上前伸手就將侯傾歌從柳氏的懷裡扯了過來,怒聲問道,“你就這麼急的等不到出嫁嗎?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侯傾歌的手被扯到生疼,也是頭一次見父親發這麼大的火,登時急的哭了起來。
柳氏連忙起身護着侯傾歌,一壁拉開侯老爺,“老爺,傾歌才十三歲,這怎麼可能呢,定是有什麼話,你不要聽他一面之詞!”
侯文煜也連忙擋着自己的妹妹,“是啊爹,妹妹向來躲在侯府,唯有幾天前去的相國寺,一個月前哪去了什麼地方,爹你切莫傷了妹妹的心啊!”
“我傷了她的心?”侯老爺怒極反笑,上官大夫在一旁搖搖頭,看這一對母子維護侯傾歌的模樣也不說什麼。
侯飛凰餘光打量一旁的元婉,立在侯老爺的身後,面對這混亂的情形眸曈之中卻一片平靜。
“她才十三歲就懷了別人的野種,你們竟然還這樣維護她?”侯老爺氣的捂住胸口,元婉連忙上前爲他順氣。
“老爺,你不要聽他胡說,待我去外頭再請個大夫來確診一番,你再發怒也不遲啊!”柳氏終究是不願意承認的,雖然知道若這事是真的遲早也瞞不住,但到底希望先去買通一個大夫挺過今日,若是真的日後找機會給她流了這個孩子。
上官大夫卻也有些不高興了,“夫人與老爺若是不相信我,只管去請別的大夫,這府醫也大可以叫別的大夫來做,我上官修不受這個氣了!”
上官大夫原本就是縣城裡的赤腳大夫,誤打誤撞進了侯府,看盡了這些姨娘小姐的臉色,讓他每日都謙卑的模樣他實在裝不出來。
眼見上官大夫拂袖而去,侯老爺眸中冷怒更甚。
“好,我就讓李福海去請別的大夫,但若這大夫診出來與上官大夫說的一樣,那你們就自己看着辦!”
侯老爺大手一揮,李福海便匆匆的跑了出去,本該是一場歡喜的祭祖,尤其還是在侯傾歌的生辰這日,但卻捅出這樣的醜聞,衆人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柳氏。
“老爺,這事情沒弄清楚你就不要嚇傾歌了,你看看她臉色多難看,妾身先扶她回去換件衣裳吧。”柳氏一邊替侯傾歌擦拭嘴角一壁說着。
侯老爺挑眉,見侯傾歌臉色是不太好,猶豫一下剛想說話,一旁扶着自己的元婉就輕道,“是啊爹,你看妹妹臉色多難看,就不要管上官大夫的話了,先讓妹妹回去歇着,我們去妹妹那裡等大夫吧。”
“也好。”
柳氏臉色一變,沒想到元婉這個小賤人竟然這樣精明,她想帶侯傾歌回去便是要好好質問她一番,若然此事是真的也要想出個別的法子待會不會被診出來,可若這些人一起跟來,她母女二人一舉一動都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那她回去還有什麼意義?
“不用了吧,我那地方也不大,我帶傾歌去換身衣服就回來。”柳氏訕笑着,“老爺你也好坐在這裡喝杯茶消消氣吧。”
侯老爺也是精明人,一見柳氏有故意躲避的嫌疑,本就生氣的臉登時瞪着她身邊的侯傾歌,“傾歌,你當着祠堂的衆位列祖列宗告訴爹,方纔上官大夫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侯傾歌本就嚇得沒了主意,被侯老爺這麼一吼,更是緊張的捏着柳氏的衣角,什麼也不敢說了。
“老爺,你別這樣,你看傾歌都嚇成什麼樣了?”柳氏護女心切的攔在侯傾歌面前,一壁阻攔着侯老爺走過來的腳步。
侯文煜也有些緊張,但還算冷靜,“爹若想去園子裡等我們就過去吧,我瞧傾歌現在也說不出什麼,爹就不要再逼她了。”
侯老爺掃了侯文煜一眼,元婉也接着說道,“是啊,傾歌妹妹都發抖了,想來也是身體不適,爹還是先令她回去吧。”
一羣人希冀的目光都看在他,令侯老爺也嘆了口氣,帶着這一羣人走向柳園。
侯飛凰同元婉走在前頭,柳氏則扶着侯傾歌刻意走在最後,一壁用小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問她,“你快告訴娘,大夫說的是不是真的?”
然而侯傾歌抽噎着怕挨責罰,偷偷側身剛想說話,就見前頭的元婉轉了過來。
“妹妹怎麼走的這樣慢,是不是還不舒服?既然如此,我來扶你吧。”她這樣說着也不顧侯傾歌是不是有回答她,徑直走到了侯傾歌面前,扶着她的一半手臂。
這樣一來,柳氏就算是想在路上繼續與她商量對策,當着她的面也什麼都不好再說了。
“元婉姐姐也真是性格好,這才幾日的時間,就如此大方,還懂得關心傾歌妹妹了?”侯青蓮不悅的出聲,面前這個笑的自信身着華服的女子,哪裡還有之前那副怯怯的躲在他人身後不敢說話的模樣。
元婉絲毫不惱,回眸笑道,“這都多虧爹與妹妹們待我好,令我覺得這就是我自己的家,無需覺得有什麼忌諱。”
侯老爺聽她這麼說,面上不由多了幾分欣慰,“這本就是你的家,日後這侯府就是你的靠山。”
元婉笑着點頭應道,侯青蓮氣的面色發紅,但到底臉上還是保持着平靜的模樣,跟隨這種人的腳步浩浩蕩蕩的朝柳園而去。
好容易到了柳園,侯老爺帶着這些家眷在正廳坐下,丫鬟們又進來添了幾把椅子,忙不迭的給這些夫人小姐上茶。
柳氏扶着侯傾歌溫順的道,“老爺,我先同傾歌去換身衣裳。”
侯老爺點頭,柳氏舒了一口氣便拉着侯傾歌往內室走去,可就在此時元婉也忽然站了起來,“我也來幫姨娘吧。”
說着也不管柳氏是否同意,手已經挽上了傾歌的手臂,侯傾歌囁嚅了幾下,微弱的反抗道,“不必了元婉姐姐,有我娘就夠了,我就換身衣裳。”
“妹妹就別跟我客氣了。”元婉說着這話也不管侯傾歌的意見,幾乎是就這麼把她攙進了房裡。
而就這麼一會子的功夫,李福海已經從外頭又請了個大夫回來,也在這裡等着了。
侯文煜的臉色有些難看,再請大夫這顯然是多此一舉,上官大夫膽兒再大也不會敢矇騙侯老爺,這大夫也不過是柳氏置氣,想找脫身之法,於是他見元婉跟着自己母親進去,這番也打量那大夫思慮着能不能想別的辦法。
那大夫進來放下藥箱便被侯老爺賜座靠侯文煜並不遠,侯文煜眼神一動,靠着那椅子也微微側了身,套近乎道,“可是蘭芝堂的大夫?”
元京裡最好的大夫都在蘭芝堂,李福海去請大夫定是挑最好的。
顯然他是說中了,那大夫微微點頭,四十幾歲的容貌留着灰白的山羊鬍,一副十分精明的模樣。
“公子有些面熟。”
“自然,蘭芝堂我常去,大夫應當經常出診吧,未見過你幾次。”侯文煜說着從懷中摸出一張千兩的銀票,以十分近的姿勢遞給他,聲音小的也只有這二人能聽見,“能否勞煩大夫稍後幫我個忙?”
那大夫一愣,看着那張千兩的銀票也明白了什麼,大戶人家的事情向來說不清,他在元京也算小有名氣不願爲了這一千兩銀票壞了自己的名聲,於是並沒有理會。
侯文煜的臉色一黑,聽得內室漸漸傳來的腳步聲也有些急了,侯飛凰在他身邊坐着,手背在椅子後又遞給他兩千兩,他連忙接了過來感激的看了侯飛凰一眼,一壁假裝碰掉了一旁大夫的茶親自去替他泡。
那大夫已經覺得有些不悅,但到底也沒有說什麼,只看着這少爺想做什麼。
侯文煜又重新給他沏了一杯重新遞給他,大夫接過淺酌一口,但杯子剛剛掀起就看見杯底放着了的三千兩銀票,那大夫心思一緊,連忙打量了一下有沒有人在看自己,見沒有人注意連忙將銀票收了起來。
侯飛凰忙又轉身同侯老爺說起了一些旁的,令這偌大的大廳之中有了一些別的聲音,不至於讓人注意到侯文煜。
那大夫放下杯子往侯文煜身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
“公子想讓我幫你什麼忙?”
“看我手勢,若辦不成也絕技不會連累你。”侯文煜的聲音同樣很小,在大大夥都注意着侯老爺和侯飛凰時,沒有人注意到他同這個大夫。
那大夫顯然是有些動心,三千兩銀子不少,饒是他有名氣常替大戶人家看病少說也要掙個十年,於是便也算是默認了下來不說什麼話了。
“爹。”
內室腳步聲漸近,不多時元婉已經攙着換好衣服的侯傾歌出來了,柳氏一臉豬肝色,顯然是沒有功夫仔細去問侯傾歌,所以到現在還是心驚肉跳。
“大夫,你替她看看,她今日早晨一直在吐,是不是有孕了?”侯老爺的臉色陰沉,但對大夫還有禮貌有加的。
元婉扶着侯傾歌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侯傾歌一副躲閃又躲不過去的模樣,只好淚眼婆娑的看着大夫,希望方纔上官大夫真的只是誤診。
那大夫摸着山羊鬍上了前,自習替侯傾歌診了兩次,又看了一眼侯文煜的方向方纔說道,“回老爺,這位小姐並沒有身孕。”
“你說什麼?”元婉下意識的喊出了聲,她顯然是沒想到這大夫竟然說着與事實相反的話,察覺自己失態她又忙輕笑一聲來掩蓋,道,“大夫,你可查清楚了?這可是大事,若診錯了你膽的起這個責任嗎?”
這番帶着幾分威脅的話令大夫眉頭一皺,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身後快步上前的侯文煜推開,笑道,“元婉姐姐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還巴望我未出閣的妹妹有孕不成?你這安得什麼心呢?”
侯老爺也是被弄迷糊了,按說上官大夫醫術高明這樣簡單的喜脈應當不會診錯,可又聽李福海說這也是元京蘭芝唐的名醫,一時也不知道該相信誰。
“大夫,那她爲何早晨會吐呢?”
那大夫猶豫了一下,卻聽侯飛凰開口,“許是吃多了吧,傾歌貪食,我昨夜送了些她喜歡的茶點過去,是不是你昨晚吃多了啊傾歌?”
侯傾歌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得虧柳氏在她身旁掐了她一下,侯傾歌才飛快的回答,“二姐昨日送來的茶點確實美味極了,我一時沒忍住就多吃了些,誰曉得竟出了這樣的鬧劇,真是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