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天佑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痛哭流涕,眼神一邊打量着琉璃郡主的神情。
“你這意思,若知道這房裡是別的姑娘,你還是要動了?”琉璃郡主的眼中含了幾分陰霾,東臨國風雖然不太嚴謹,但若出了這種女子出嫁前就毀了貞潔的事情傳出去還是難再說親的。
裘天佑神情一變,跪在地上的身影開始發抖,“郡主饒命,我知道錯了,再不會有下次了!是我瞎了狗眼對郡主不敬,郡主要打要罵都可以,但萬萬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他就這麼認錯,還能說到關心琉璃郡主身上來,但琉璃郡主豈吃他這一套,怒瞪了他一眼將腰間的匕首就扔了過去,衝那侍女吩咐,“方纔用那隻手碰我,就給我將哪隻手切掉。”
裘天佑臉色一青,看着琉璃郡主眼神滿是恐懼,那侍女卻已經將匕首拿了過來,遞到了他的手上,裘天佑手一抖,那匕首又掉回了地上。
“你自己不動手,是要本郡主幫你?”琉璃郡主眼神清冷,直接將那地上的匕首撿了起來,湊近他的臉幾分。
裘天佑被那名侍女壓着動彈不得,一見那匕首逼近自己的臉,臉色立時變得慘白。
“郡主。”侯飛凰這時上前幾步勸慰道,“不如還是回宮交給聖上和太后來處置吧,若在這裡切了她的手,傳出去也影響郡主的名聲。”
琉璃郡主思慮了一番,似覺得有道理,那跪在地上的裘天佑臉色卻嚇得更青,在這裡也就罷了,若進了宮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他定逃不了一頓責罰,且還會將自己的父親拉扯進來。
“將他帶回宮去,此事本郡主要稟告給姑母,請姑母來處置。”
裘天佑一聽要將自己交給太后,整個人的臉色就如豬肝一般,當即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郡主,我真的知道錯了,再不會有下次了,求郡主繞了我吧!”
琉璃郡主看他眼神充滿了嫌惡,一想到他方纔對自己做的事情,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砍死他,但看他嚇成這樣到底還是忍住了,想着侯飛凰說的話也有道理,便道,“把他給我捆起來,待回宮交由姑母處置!”
兩名侍女立即上前將他五花大綁了起來,琉璃郡主經這麼一折騰,也沒什麼閒工夫去逛花燈會,只擺着手帶着侍女坐上馬車回去了。
許是不解氣,她將裘天佑的身子直接綁在了馬車後頭,裘天佑當晚跟在馬車後一起跑回皇宮的,聽說到後來沒了力氣直接就變成了拖行。
夜色漸深,這花燈會也越發熱鬧起來,大街上人羣涌動,擠得都看不見前頭的路,只能跟着朝陽太子一路往前,侯飛凰本對這花燈會也沒什麼興趣,東宮流雲也不在,只在外頭買了些桂花糕便想同朝陽太子直接回府。
但擁擠的人羣之中,侯飛凰還是看見了那兩道出衆的身影,鬧市一旁的茶樓,方纔侯飛凰坐過的地方,此刻已經被一個藍衣男子佔據,他身形出衆魔法飛揚,如玉的眉眼正同對面的女子說着些什麼,此人正是秦央,而端坐在她對面的女子赫然是侯青蓮。
朝陽太子也隨她目光看去,很快就認了出來,沉聲道,“秦安伯不是已經同昭然訂了親?這乞巧節怎麼還出來見大小姐?”
他這番說着直接朝那茶樓而去,侯飛凰拉也拉不住,只好推推搡搡的跟在他後頭一起進了茶樓。
秦央二樓看見朝陽太子同侯飛凰來了,先是一愣繼而很快站起身,“太子也有空來逛這乞巧節?”
“本太子若是不來,又豈能看見你這樣腳踏兩隻船的做派,你纔剛與昭然訂親,就這麼迫不及待的來尋大小姐?”朝陽太子的聲音含了幾分慍怒,質問的看着他。
秦央只是微微一笑,拂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太子同二小姐要不要一起坐坐?”
朝陽太子心中有氣,一甩袖袍怒目而視的坐了下來。
侯青蓮倒有些尷尬了,看朝陽太子一副誤會了的模樣連忙說道。“秦大人是來請教該買什麼禮物送給公主,恰巧在這碰見,郡主也出來了,這會兒正在玉器行挑首飾呢。”
“那爲何不帶昭然一起?”
“太子,臣只是想給公主一個驚喜,所以問問大小姐,女人喜歡什麼樣的物件。”秦央笑道,那一臉正色倒叫人難懷疑。
朝陽太子目光狐疑的轉了一下,看起來是信了,“那倒是本太子誤會了,秦大人對昭然竟如此有心。”
秦央笑笑不以爲意,“公主過不了幾日就要下嫁給臣,日後是要同臣度過一輩子的妻,臣對她有心也是應當的。”
這一番表率倒真像一個疼愛昭然公主的好丈夫,侯飛凰倒是沒說什麼,不論如何秦央已與自己無關了,而今他也已經與昭然公主訂親,侯青蓮就是想橫插一腳也只有做妾的份,她那樣眼高於頂自然也是看不上做妾的。
幾人在這坐了一會兒,在樓下挑首飾的昭然公主也很快上來,見朝陽太子自然是很高興,纏着說了許久的話才放幾人離開。
夜已經漸漸深了,這元京街頭的男女卻彷彿不知道時辰一般,人頭涌動,人羣簇擁在一起,男女在一起談笑風生。
侯飛凰跟着朝陽太子往侯府走去,剛到門口就見元婉的身影在侯府門外東張西望,見侯飛凰回來了有些着急的衝了過來,急切的道,“飛凰妹妹,你可有看見我舅舅?”
侯飛凰一愣,“不是都在府裡客房住着嗎?”
“下午還在,可一晚上的功夫我出去轉了一圈就沒看見人了!”元婉拉着侯飛凰的手哭的有些傷心,“你說說這元京他們人生地不熟的,不會出什麼事吧?”
侯飛凰心中有些奇怪,按說元婉今日的態度是不待見方家人的,怎麼就消失了一會兒她就急成這樣,還生怕他們出事?
“元婉姐姐你就先別擔心了,如果放心不下,我就去叫李福海帶人去找找。”
元婉點頭,“那真是有勞妹妹了,我在這巴巴的等了一下午,真希望他們不要有什麼事纔好。”
說着這話元婉抹了一把眼淚,這演技當真天衣無縫,若不是看見了下午她那番嫌棄的神情的人,恐怕就真的信了。
侯飛凰也沒管她,找了李福海召集了府中幾十個下人,便在侯府裡頭找了起來,但半個時辰過後,李福海過來告知將這侯府裡翻遍了都沒找到,如此一來,定是不在府裡了。
侯飛凰的臉色也有些難看,猜測莫不是元婉動了什麼手腳,下午纔剛認下這一家人,就這麼快不見了?
“管家,勞煩你們,去街上找找吧。”
侯飛凰沉聲道,李福海應聲又連忙帶着那幾十名下人跑進了擁擠的街頭。
元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楚楚可憐的看着她,“我今日才認下他,真希望舅舅不要出什麼事纔好。”
她這樣一番做作的哭泣倒反而令侯飛凰有些懷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到底明着也不好說出來,只道,“元婉姐姐你就放心吧,管家已經帶人去找的,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的。”
元婉啜泣着點頭。“若是舅舅出餓了事,我定會恨死我自己的。”
“你還是先回去等着吧,我看天也有些涼了,你穿的少。”
元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我先回去了,妹妹若有什麼消息,記得立刻來通知我。”
侯飛凰頷首,“自然。”
元婉便帶着兩個丫鬟轉身回西苑,轉過身在侯飛凰看不見的位置,脣畔勾起幾分得逞的笑意。
李福海等人繞着鬧市找了一圈,也還是沒有找到方家人,此時已經快一更天了,侯飛凰的心中也有些着急,暗暗猜測會不會是元婉對方家人動了什麼手腳,或將他們趕走了,但想起來方原生那個倔強的性子,元婉既是想趕,他應當也不會走的。
“侯爺?”朝陽太子一直同她在一起,遠遠看到東宮流雲過來的身影就叫出了聲。
東宮流雲的身影漸近,看侯飛凰臉色不是很好,問道,“怎麼了?”
侯飛凰將方家人失蹤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卻見東宮流雲的臉上露出幾分淺淺笑意。
侯飛凰似乎明白了什麼,飛快的道,“你知道他們在哪?”
東宮流雲上前與侯飛凰並肩,“我今日在醉仙居替三哥處理後事時,正巧看到他三人從醉仙居下的巷子跑過來,身後的兩三名殺手,順手就將他們救下了。”
“那他們現在在哪?”
“就在蘭芝堂,我已經派人守在那裡,你放心吧。”東宮流雲今日也是見過方家人的,所以一見有人追殺他們也能猜到個大概,見侯飛凰神情欣喜,他更覺得今日的決定作對了。
“太子,夜深了,不如您先回去歇着吧。”饒是夜深侯飛凰還是抑制不住心中一點激動,若是方家人那裡能得到元婉是派人刺殺他們的兇手,那呈交給侯老爺,也好叫侯老爺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可朝陽太子鳳目微眯,隱約透出幾分不悅。“二小姐這是把本太子利用完了,就要一腳踢開嗎?”
侯飛凰一愣,東宮流雲的神情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本太子正巧閒來無事,你們要去做什麼,本太子同你們一起吧。”
見這二人神色不太情願,他又補充道,“難不成你們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不能叫本太子看見?”
“太子願意跟就跟吧。”侯飛凰有些無奈,但到底朝陽太子將話說道這個地步,她若再不同意,倒真像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一更天,這熱鬧的乞巧節街頭的人羣才少了一些,但就不乏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在並肩同行,說着一些彼此感興趣的話。
侯飛凰將方纔在路邊買的桂花糕摸了出來隨手遞給東宮流雲,“還沒用晚膳吧?”
東宮流雲自然的伸手接過,見是自己喜歡的桂花糕,神情也不由多了幾分欣喜,倒是朝陽太子在一旁,看二人眉目含情有些酸道,“二小姐好偏心,怎麼就給侯爺不給本太子。”
他這樣說着,侯飛凰也就真的從懷中掏出另外一盒遞給他,“我剛好買了兩盒,太子喜歡吃就嚐嚐吧。”
朝陽太子臉色這纔好轉了幾分,卻見東宮流雲的臉上多幾分不悅。
蘭芝堂裡今日早早關了門,但開門看到是東宮流雲要進去,還是十分恭敬的領着這些人到了後院,方原生一家人歇着的房間。
侯飛凰推門進去,便見方家人一家都睡了,聽到聲音紛紛彈坐起來一臉防備的看着來人,見是侯飛凰與東宮流雲似乎才鬆了口氣。
侯飛凰打量這三人,身上都多多少少的有了傷口,要麼是頭被打破已經被包紮,要麼就是手腳上都有上包着厚厚的布帶,侯飛凰走近幾步,方原生連忙披了件外衫從牀上坐了起來,撓頭祈求道。
“二小姐,你可真要救救我們一家人的命啊!牡丹那丫頭不肯認下娃娃親也就罷了,還派人來殺我們啊!”方原生一說起今日被追殺的事,腦門就忍不住滴汗,窮苦人家一生都難經歷這樣的事情,今日這一回就着實把他嚇得夠嗆。
那一旁的水仙聽自家父親說話也嚶嚶的哭了起來,“二小姐,牡丹姐姐變了,根本不是以前的牡丹姐姐了,她想殺了我們,你要幫幫我們啊!”
方水仙今日受的傷最重,整個頭都用白布包了起來,左手腕也掛着布袋,嘴角還能看到有青紫的痕跡,她也一樣,想起今日被打成這樣的事情臉色便有些發白,見侯爺白日裡是同侯飛凰站在一起,如今又救了她們,便也認爲侯飛凰應當同他是一路人。
侯飛凰看着這一家人傷成這樣,也不由感嘆這元婉的狠心,除了元婉她實在想不到別的會對這一家人下毒手的人,尤其下毒手之後還裝作若無其事站在侯府門外,假裝關心這三人,讓自己派人來尋,她是以爲這三人死了,想叫人尋屍體麼?
屍體?侯飛凰忽而想到了什麼,“你救他們的時候是從追殺的人手裡救出來的嗎?”
東宮流雲點點頭,“若晚到一步,怕就是刀下鬼了。”
侯飛凰又回想了一下今日見到元婉元婉那番擔憂的神情,不時的暗示這一家人已經出事,大腦飛速運轉,她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二小姐,你會救我們的吧。”
“會,不止會救你們,我還要令狗蛋將她娶回家去。”
方家一家三口面面相覲,不明白侯飛凰再說什麼,但也個個臉上含了期許。
三更的天,侯飛凰同東宮流雲將方家一家人送往後院客房,朝陽太子回去便先歇下了,東宮流雲不肯回房,就跟着侯飛凰了,看着門外已經沒有元婉等候的身影,想必是已經進去睡了,侯飛凰便囑咐了方家人幾句,就匆匆跑去西苑敲門。
西苑這會兒連燭光都沒有顯然是已經都睡下了,元沁今日守夜很快過來大門處,見是侯飛凰有些疑惑,“二小姐,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元婉姐姐在嗎?”
“在屋裡呢。”元沁看她面有愁容也當是有什麼急事,連忙引着她進去找元婉,東宮流雲在門外侯着。
侯飛凰進房間裡時,元婉正揉着眼睛一副剛睡下的模樣,見侯飛凰面色着急,心下一喜連忙問道,“妹妹怎麼了?是不是找到了我舅舅了?”
侯飛凰點點頭,聲音有些哽咽,“人是找到了,不過……”
“不過什麼?”元婉連忙穿了外衫走出幔帳,看侯飛凰猶豫的神色更着急了,“妹妹你要急死我嗎,你倒是說啊,到底怎麼了?”
“我找到他們的時候,已經是三具屍體了。”侯飛凰打量着元婉的神色,只見她聽了這話,脣角不可遏制的揚起幾分,但很快又垂下,豆大的淚珠從眼中瞬間滑落了下來。
“妹妹你說什麼?舅舅他們死了?死了?我不信,我不信,你帶我去看看!”
侯飛凰點頭,拉扯着元婉的手緊了幾分,“我帶你去看,但元婉姐姐你可千萬別激動,人死不能復生。”
元婉靠在侯飛凰的身上,一個勁的應聲,不忘回頭囑咐元沁,“去通知爹一聲吧。”
“這麼晚了,合適嗎?”侯飛凰看着淚眼婆娑的元婉,輕道。
“可我舅舅家也是三條人命啊,就這麼去了實在讓我心寒,讓爹知道這事也好,明日好將他們厚葬了。”
聽她這樣說,侯飛凰也不再說什麼,扶着元婉的身子緩緩朝客房而去,侯在門外的東宮流雲一見人出來了,也立馬跟了上來。
諾大的客房內燭火搖曳,元婉一進來便看見整潔的地面上鋪着三牀涼蓆,面前三個人一人一牀,面上蓋着白布,顯然就是一副已經死去的模樣。
“舅舅啊!你怎麼能丟下元婉去了啊,還有狗蛋哥,你不是說要娶元婉嗎!你倒是醒醒啊!”
元婉一見這三人就立刻撲了上去跪在那三人的頭邊,伸手就將白布掀開,確認那人卻是是自己的舅舅以後,又將其餘兩人臉上的白布通通掀開,還不忘伸手試探了一下鼻息,再確認了這三人卻是方家人,且已經沒有呼吸之後,鋪在方原生的身上就哭出了聲。
侯老爺這時也匆匆趕來,腳步聲有些沉重,大老遠的就聽他問小廝,“怎麼了?”
隨着侯老爺的腳步聲漸近,很快也看見了面前這一幕。
元婉趴在方原生的屍體上哭的聲嘶力竭,看着外頭侯老爺來了,一頭就扎進了侯老爺的懷裡,“爹,舅舅他,舅舅他去了,還有狗蛋哥和水仙妹妹,都沒氣了!”
侯老爺登時大驚,掃了一眼面前平放的三具屍體,怒色道,“這,這是誰幹的?”
侯飛凰連忙上前應聲,“爹,不清楚,我找到方原生的時候他這一家人就倒在路邊已經是沒氣兒了。”
元婉嚶嚶的哭着,夜色之下雙眼腫的通紅,“莫不是舅舅好賭,賭坊裡的人追到這裡來了?”
侯老爺有些奇怪,“你舅舅還好賭麼?”
元婉抹了抹眼淚,哭着道,“舅舅他十幾年前就好賭,否則也不會輸得傾家蕩產,賣我到葉氏去爲奴爲婢,定是他這麼多年烈性不改,被賭坊裡的人追上門沒錢還債了!”
元婉的語氣有些篤定,也令侯老爺似乎相信了一些。
倒是一旁的東宮流雲很快道,“可就算他好賭,那也是在中州,中州那麼遠,難道賭坊裡的人會到這裡來追債?”
這質疑令元婉神情一頓,卻很快辯解道,“這我豈知,舅舅當真死的慘,一家人竟連一個也不留,若叫我找出是誰害死的舅舅,我定不放過他!”
“可大小姐今日不是不願意認下他嗎?還有方狗蛋與你說的娃娃親,什麼時候大小姐又如此在意他們了?”東宮流雲繼續說道。
元婉臉色一變,見侯老爺目光也有些懷疑,登時就哭的更大聲,想着地上的人反正也已經死了,她也就滿口胡謅,“我豈能真的怪罪我自家舅舅呢,我不過是跟他置氣,希望他多哄我兩邊,畢竟十多年前將我賣到葉府以後我也沒有見過舅舅,只想通他撒個嬌,並沒有真的同他生氣啊。還有狗蛋哥,雖說我們這麼多年沒見,可那娃娃親的事情我也沒打算賴掉啊,本打算只要舅舅潛心悔過,不再去賭,我便答應了嫁給狗蛋哥哥也無妨!”
侯飛凰聽着這話,也不自覺的道,“元婉姐姐這話當真?我原本還聽方原生說姐姐不想認他,也不想承認這娃娃親呢。”
元婉一聽這話登時就急了,衝到方原生的身邊便跪了下來,“妹妹你這話可不能胡說,我從小被舅舅拉扯大,我什麼性子舅舅應當也清楚,我白日裡只是裝着不在意,並不是真的不想認他,我以爲他清楚,定會再來找我的,何況與狗蛋的娃娃親,我都張羅着令人去定喜服了,不信妹妹你問元沁。”
身後的元沁立刻恭敬的上前,“元婉小姐卻是命奴婢去裁縫布選喜服的料子。”
這下侯老爺也信了,看着元婉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憐愛,“好了元婉,人如今也去了,你節哀順變,要怪也而智能怪你舅舅命不好,沒過上好日子,等我明日去棺材鋪給他們定三口上好的棺材,也好叫他們安心上路了。”
元婉哭着點頭,仍舊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爹,我真的好後悔啊,早知如此,我白日裡就不該頂撞舅舅,直接答應了與狗蛋哥的親事便是了,都怪我,若不是我,也不會叫他們出府,遇上了這樣的事!”
侯老爺看她臉色越發心疼,伸手輕撫她的發安撫着她。
一旁的侯飛航卻抓住了機會很快問道,“元婉姐姐的意思,便是若方原生同方狗蛋沒死,你就會認下這個舅舅,也會承認同方狗蛋的親事,嫁給他同他回中州了?”
元婉愣了一下,似覺得有什麼陰謀,但見侯老爺看着自己,方纔也試探過那三具屍體真的沒了呼吸,她也就順其自然的答道,“自然,舅舅在中州好賭,想必也是臭名昭著,只要她不死,我定願意嫁給狗蛋同他回中州替他挽回一些聲譽,從今以後好好過日子的。”
這番聲淚俱下的話令侯老爺的眼眶也有些溼潤,侯飛凰輕笑一聲,上前將客房裡的茶壺各自倒了一杯在小杯子裡,便向那三具屍體走去。
元婉有些緊張的看着她,“妹妹你做什麼?”
侯飛凰沒有理會她,直接將那小茶杯裡的茶給三人一人灌了一杯,元婉忽而覺得有些不好,一雙黑眸緊張的看着眼前人,“舅舅已經死了,你要令他死不瞑目嗎?”
被她拉扯着的侯老爺臉色也黑了幾分,“凰兒,你不要胡鬧。”
侯飛凰擡眸,只笑着看着幾分,“我沒有胡鬧。”
說着繼續往那幾人的嘴裡灌茶,元婉一見這樣立即有些緊張的上前來搶那茶壺,但人還沒有碰到侯飛凰就被一旁的東宮流雲推開,站不穩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元婉也不起來,只坐在地上大哭,“飛凰妹妹啊,舅舅到底哪裡得罪了你,如今他都已經閉眼去了,你還要這樣折騰他!”
侯老爺也覺得似有些過分了,忙呵斥了一聲,“凰兒,還不快停下來。”
“侯爺莫急,其實這三人根本沒死。”東宮流雲在一旁攔住了他,一面輕聲道。
坐在地上的元婉自然也聽見了,回頭瞪着他聲音也大了幾分,“沒死?怎麼可能呢!我方纔試探過舅舅和狗蛋哥的鼻息了,都已經沒氣兒了!”
“確實是沒氣了。”東宮流雲剛想解釋,就聽得那躺在地上的三人忽然坐起的聲音,緊接着三人緊閉的雙眼也轟然睜開。
“啊,我頭好疼啊!”方水仙連忙去捂被拿了布帶的額頭,有一道細小的刀傷方纔已經清理了乾淨。
方原生同方狗蛋也是一樣,紛紛去碰自己身上的傷口,這麼一出鬧劇令侯老爺和元婉也徹底驚呆了,紛紛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三人,厲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原生被茶水灌得猛嗆了一口,聽得侯老爺這麼生氣的語氣也有些害怕,連忙站起來看着一旁的侯飛凰,“二小姐,你替我說吧。”
侯飛凰點頭,開口道,“爹,您別生氣,今日這事是舅舅找到我,說是元婉不肯原諒他,也不肯認下與狗蛋的娃娃親,也說是元婉定是嘴硬,但心軟遲早會認,只說他怕等不了那麼久,不願一直在侯府打擾,纔想出這樣的法子,裝死看元婉姐姐的反應。”
“若元婉姐姐傷心哭了,定是還在乎舅舅同狗蛋的,若元婉不在意,他們一家也就好收拾東西離開侯府,省的一直在這打擾,不過現在看來,元婉姐姐定是在意舅舅同狗蛋的呢,畢竟都說了只要狗蛋沒死,就願意嫁給他同他一起回中州。”
“元婉姐姐還真是深明大義,不過也隱藏的這麼深,都叫人看不出來呢,我還以爲元婉姐姐當真不在乎舅舅呢。”
侯飛凰這番話說的元婉臉上變了顏色,但也有些不甘心道,“那舅舅臉上這些傷是怎麼回事?還有水仙,你們這也是故意的?”
方水仙登時擺手,“不是的,這些傷是真的被人打的,我今日同爹還有哥哥在街上逛了一會兒,想去吃頓飯,就被一羣人堵在巷子裡打了一頓,若不是侯爺及時趕來,怕躺在地上的就真的是我們的屍體了。”
方水仙說着眼中也含了委屈,看着元婉道,“元婉姐姐,你方纔就是認下我們了,以後你也會保護我們的吧?”
元婉有些下不來臺,本就是以爲他這三人死了,自己纔會說出那樣的話,誰曉得這幾人竟沒死。
“元婉啊,舅舅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之前還怕你嫌棄你狗蛋哥,不願意同他履行娃娃親的承諾呢,而今看你這樣說,舅舅也放心了,既然這樣,找個日子就趕緊把狗蛋將這事定下來,我們也好早日回中州吧。”方原生笑道。
元婉的臉色卻徹底黑了下來,嫁給方狗蛋?回中州?那他認下侯老爺還有什麼意義!
侯老爺似也覺得有些不妥,看着元婉道,“我也才認下元婉不久,這十幾年來也沒盡過當爹的義務,你們若就這麼將元婉帶走也有些不妥,不如,若是元婉願意的話,你們現在侯府住下,同元婉將親事定下來以後,我可以在元京給你們買一套宅子,日後來往也方便。”
侯老爺也是信了方纔元婉那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出來的話的,所以這會兒也就認爲方狗蛋醒了,她是願意嫁的。
元婉當真是欲哭無淚,方纔哭了這麼久,這會兒又聽到這樣的安排,立時便感覺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登時氣的一口氣沒喘勻,在元沁的懷中暈了過去。
方原生虎着臉撓了撓頭,看着元沁扶元婉回房抱歉的笑道,“真是對不住侯老爺,我實在沒想到會嚇到元婉,這親事的事都好說,只是在元京住下這當真叫我有些爲難了,元婉的母親還葬在中州呢,若是我們一家在元京定居,那元婉母親的墳頭草都不知道要長到多高了,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妹,還是想逢年過節的去給她上柱香,也帶元婉回去拜拜,畢竟這麼多年都沒去看過她娘了。”
方原生說着說着眼中也含了氤氳彷彿隨時要哭出來一般,“叫元婉還當真有些不習慣呢,畢竟牡丹是她娘給取的名兒。”
侯老爺也是個重情義的人,一聽他拿出元婉的母親說事,眼眶也有些紅,對方原生的好感也多了許多。
“既然是這樣,還是先問問元婉的主意,若是元婉願意回中州就回吧,我也同她回去看看,都二十多年了,我也沒見過她娘一次。”似被勾起了二十多年的那段回憶,侯老爺的臉上也多了幾分哀愁。
方原生一聽賊眉鼠眼擠弄在了一起也笑了起來,“好啊好啊,侯老爺來的話,家妹一定會開心的。”
“天色不早,你們就先歇下吧,明日待元婉醒了,我再同你們去說正事。”侯老爺拍着方原生的肩膀,顯然他妹妹的事給了他極大的觸動,這會兒臉色好了不少。
方原生忙不迭的點頭,一家人點頭哈腰的送着侯老爺回房。
待院中的人漸漸散了,那方原生才一臉笑容諂媚的湊了過來,“二小姐,我背的詞沒錯吧?那大夫給我吃的什麼藥,還真難吃。”
侯飛凰脣角溢出淺笑,從懷中掏出二十兩銀子遞給了他,“先找個大夫好好包紮這傷口吧。”
方原生接過銀子眼睛頓時就亮了,就很不得跪下來謝她,帶着一兒一女連連道感激。
侯飛凰甩袖出了客房,心中愁雲也彷彿散開了許多,事已至此,她就不信元婉還有什麼翻身的法子。
她只猜測那些追殺的人可能會是元婉派去的,就特意問胡大夫要了假死藥,讓方原生一家人昏睡不醒,狀若已死,沒想到元婉來了自己哭訴了一通,將她要說的話都給說了,如今侯老爺也認爲元婉不嫌棄方狗蛋,還是想嫁給她的,她如今也算騎虎難下。
若再派人去追殺,難免太明顯的惹人懷疑,若直接拒絕了與方狗蛋的事情,方家人難免又要鬧個翻天,且在侯老爺那裡多少也說不過去,畢竟這一晚上,大夥都看見了她精湛的演技。
“二小姐。”夜幕之下,同東宮流雲並行回凰園,侯飛凰聽到聲音回頭。
就見東宮流雲星辰般的眸子漾着迷人的笑,手中握着錦盒,輕道,“我今日路過翠玉軒,見這鐲子十分適合,就買了下來。”
他將那錦盒打開,錦盒之中一隻剔透的翡翠鐲子赫然映入眼簾,那翠色通透,大小剛好上她的手,他見侯飛凰未迴應,直將那鐲子拿起握過她的手給她套了上去。
夜色之下,白玉般的藕壁與那通透的翡翠鐲子交映生輝,侯飛凰暗自笑了,翠玉軒是她如今管理的鋪子,她自然也知道這鐲子是翠玉軒的鎮店之寶,可說價值連城,且是不賣的,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但也算十分有心了。
“這樣厚重的禮物,不太合適吧?”
東宮流雲輕笑一聲,“就當是二小姐今日給我桂花糕的回禮好了。”
“那倒是我賺了,一盒桂花糕就換了這樣珍貴的回禮,以後多給侯爺送幾次,我侯府就可以指着從侯爺這裡發財了。”侯飛凰打趣的說道,令東宮流雲也笑了起來,夜色姣好,靜謐的羊腸小道,兩道身影緩緩入了後院。
一大早的,又是被一陣吵鬧聲喊醒,侯飛凰坐起身看了一眼門外,就聽到方家父子在外頭大喊大叫的聲音,子音見自家主子醒了,連忙過來給她穿衣洗漱,一邊道,“二小姐,這幾個人一大早的就過來說要見二小姐,吵了半天了,無霜趕了說晚些來,二小姐在睡覺,可就是不走。”
侯飛凰斂眸掩下自己的不悅,起身朝外看了一眼,就見無霜仍在外頭攔着,那方家父子情緒有些激動。
“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