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肚子裡懷的也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緊張呢!岳父息怒!小婿日後再不敢這樣了!”
宇文無憂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也令侯老爺震怒的臉色稍稍緩和了幾分,只是想到仍舊躺在簾子裡的侯明溪他臉上仍滿是不悅,“我就當你這一次是不小心!若再有第二次,你用哪隻手打明溪,我就廢了你哪隻手!”
滿是威脅的話從侯老爺的口中說出,無疑又令宇文無憂的臉上多了幾分敬畏,連連點頭應下侯老爺的話,他就這麼跪在地上,一直到送侯老爺離開。
侯老爺走了,柳氏同侯飛凰卻沒走。
宇文無憂臉色有些難看,畢竟曾經與侯飛凰也有過一段,侯飛凰只看見他才華橫溢,不屈不饒的一面,如今自己跪在地上求侯老爺的樣子被她看見,難免有些難堪。
侯飛凰倒不以爲意,聽得幔帳裡頭有被子輕輕翻動的聲音,她快走幾步上前將宇文無憂扶了起來,溫柔的道,“爹這幾天因爲元婉的事情脾氣大了一些,你也不要往心裡去。”
宇文無憂點點頭臉上全是苦笑,他就是想往心裡去又如何?無權無勢又無財,如今又寄人籬下他除了能聽侯老爺的話好好對侯明溪也沒有別的選擇。
只是他沒有想到,連一個一直跟在侯明溪身邊的丫鬟,都會在這種時候跳出來踩自己一腳。
夏迎注意到宇文無憂看自己的目光,脊背一冷連忙跑進了內室去守着侯明溪。
“謝二姐關心。”宇文無憂擡眸看侯飛凰的目光多了幾分蒼白,似在求助似在訴苦。
侯飛凰斂眸也是一副平靜的模樣看着他,“明溪身子弱,你還是去看看明溪吧。”
宇文無憂看她如今對一點沒有一絲眷戀,心中不由有些後悔,但到底當着侯明溪和柳氏他也沒說什麼,就這麼看着侯飛凰同柳氏離開。
剛醒來的侯明溪一挑開簾子便看見宇文無憂看着門外侯飛凰的身影發愣,登時氣不打一出來,臉色蒼白聲音還是中氣十足道,“怎麼?走了都還看?捨不得就去追啊!現在嫌我耽誤你了是吧?”
聽到這聲音的宇文無憂猛的回頭,見侯明溪已經醒了也不免鬆了口氣,“明溪你不要胡說了,如今你纔是我的妻子,我就不會去肖想別人。”
“是嗎?”侯明溪一撇嘴,明顯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捂着自己的臉,“宇文無憂,你如今倒真是長了膽子了?竟敢打我?還下手這麼重!”
她這樣說着站在宇文無憂的面前立時就是一巴掌示威性的甩了過去,只是這一巴掌的力道很小,對宇文無憂沒有什麼影響。
宇文無憂一見她氣沖沖的又不忍心對自己下手的模樣,也是連忙陪着笑臉靠過去,“明溪,我發誓再也沒有第二次了,你就原諒我,我今日當真是氣瘋了!”
侯明溪努努嘴,“那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有第二次氣瘋?”
宇文無憂想了一下,飛快的從旁邊的梳妝檯拿了一隻侯明溪的金簪,討好道,“明溪你看這樣行不行,若是以後我再對你動手,你就用你這簪子扎我一次,我動一下你扎一下如何?”
侯明溪被他逗笑了,拿過簪子就插在了自己的髮髻上,“誰要扎你啊,這簪子貴的很。”
宇文無憂見她笑了,也知道不生氣了,連忙又哄着她去喝了藥。
因侯府裡剛定下元婉同方狗蛋的事情,侯老爺今晚還是在府裡做了一桌家宴,請着這府裡的姨娘小姐都過來吃飯,順便宣佈這樁事。
侯飛凰一過來就見清園膳房裡,宇文無憂正同侯明溪坐在一起,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彷彿已經能感覺孩子一般。
侯飛凰也不看二人,繞着幾把椅子走過去,坐在侯明溪的身邊,侯明溪一看是她,且周圍還有許多空位,到底臉上有些不開心,“二姐姐,我大姐還沒來呢,這位置可是我留給大姐的。”
侯飛凰看了她一眼楊頭笑道,“這樣啊,那是我唐突了。”
於是又挪了一個位置往旁邊靠了幾分,東宮流雲恰好在這時進來,很自然的坐在侯飛凰身邊。
待又過了兩刻鐘,這侯府裡的姨娘小姐才陸陸續續的來齊,將這一張大圓桌坐滿,侯老爺在柳氏的攙扶下緩緩坐在了主位,今日發生的事情其實他是不怎麼開心的,對他而言算不上什麼好事。
但有侯爺同朝陽太子在這兒,他還是賠着笑臉,先看了一眼侯明溪,“明溪啊,你如今已經有了身孕,一個人在這侯府裡也怕不方便,你大姐也沒有經驗,明日去將軍府將你娘請回來吧。”
侯飛凰一驚,將趙氏請回來?
侯明溪卻是喜形於色,“謝謝爹,我明日就去接娘!”
侯青蓮也是一臉笑意的看着二人,“娘總是同我說想爹想明溪,爹真是仁慈,娘定會感激你的。”
柳氏卻有些不高興了,顯然也是沒有想到這事,“可是老爺,是老夫人叫姐姐回將軍府的,您現在把她請回來,老夫人若是知道也會不高興吧?”
“祖母在相國寺呢,就算知道了,也是爲了明溪肚子裡這個孩子着想,有什麼不高興的,柳姨娘,難不成是你見不得我好,不高興的事你嗎?”侯明溪毫不客氣的回敬她,登時讓柳氏有些語噎。
侯飛凰見侯老爺也沒說什麼,也大抵知道這事是定下來了,再說什麼,侯老爺也不會放棄這個打算,於是她乾脆閉口不言這事,只道,“趙姨娘回來也好,這麼久沒看見她,當真是有些不習慣呢。”
侯明溪聽着這話,幾乎是下意識的翻了個白眼,“裝什麼呢。”
這聲音很小,但這席間的人還是聽見了,尤其是侯老爺,但侯老爺也只當她小,裝作沒聽見這話,只道,“畢竟是侯府裡的人,是已經在將軍府住的太久了,傳出去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還是爹大度,不像有些有心人,就看不得別人好。”侯明溪斜睨了柳氏一眼,大手一揮剛想去攙身旁的侯明溪,卻剛好揚到了剛端着菜上來的侍女身上。
那端着盤子來上菜的丫鬟也嚇了一跳,一個沒站穩然腳下一歪,就將那一盤紅燒肉全都倒在了侯明溪與侯青蓮的身上,這兩人今日都穿的紗裙,這一盆肉的油還是滾熱的,這麼一潑在身上立刻就讓兩個人都跳了起來。
待將那些肉都撥下,兩人身上這衣服也比那紅燒肉好不得幾分了,紅黃紗衣都被那紅燒肉的油浸溼,看起來十分油膩,就連頭上的髮絲也有油流下來的痕跡。
宇文無憂立刻就站了起來拿過一旁的汗巾替侯明溪擦拭,可這一身的油哪裡擦的乾淨,侯明溪也不顧頭上還有一塊紅燒肉,回神就衝身後的侍女嚷了起來。
“你怎麼上菜的?沒看見這有人啊!”
她聲音尖銳滿是憤怒,卻也沒有大家小姐的氣度,再看侯青蓮,饒是胸前的皮膚都被那油漬燙紅了幾分,也是抿着脣一句話也不說。
那上菜的丫鬟正是侯飛凰身邊的子音,平日裡跟着侯飛凰也算鎮定,並沒有顯得太慌亂,反而鎮定的道,“六小姐,是你伸手打翻的呀!”
侯明溪一聽這丫鬟還敢跟自己頂嘴,更是惱了,胸前一片都紅了,也不顧自己這樣的儀態就喝到,“什麼我打翻的,若不是你不看路,這菜能潑在我們身上嗎!”
子音低了頭不看她,語氣仍舊不卑不亢,“那就當是奴婢的錯,奴婢給二位小姐賠禮道歉好了。”
侯青蓮抿脣不說話,餘光也打量到侯老爺正看着自己,於是也想拉着侯明溪同她一起靜下來,但侯明溪的性子什麼時候退讓過,更別談圓臉這一說了,她扭捏的動了一下有些油膩的胳膊,登時一臉嫌棄的看着子音。
“道歉?道歉就算了?”
“明溪,子音是我的人,我替她道歉總行了吧?這件事是她不對,可你若不突然伸手這菜也不會潑在你身上啊。”侯飛凰站起身,子音連忙走過來跟在了侯飛凰的身後。
侯明溪一聽侯飛凰來爲這丫頭說話,更是急了,“怎麼?一個小小的丫鬟潑了我一身,我還說不得了?”
“小姐。”子音聲音也軟了幾分,但到底沒表現的害怕。
侯飛凰自然也不會讓侯明溪就這麼對着她發怒,也站了起來看着她,“明溪!你現在太沖動,我看你還是先回去換身衣裳再出來說這話吧。”
侯明溪不依不饒,“我回去換衣服也行啊,叫她給我跪下道歉!”
侯青蓮在桌子下拉了侯明溪幾次,卻都被侯明溪不悅的甩開,連宇文無憂也覺得她過分爲難一個丫鬟,也開口道,“算了吧明溪,我同你回去換身衣服吧。”
可侯明溪這樣的性格,若都沒有人替子音說話,她罵兩句也就罷了,越是有人替子音求情,她越覺得這幾人是在同自己作對,於是臉色更難看看,也猛的甩開了宇文無憂拉着自己的手。
“怎麼?我堂堂一個侯府的小姐,連責罰一個丫鬟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責罰一個丫鬟的權利自然是有,可明溪小姐,她不過是不小心,你這樣是不是太不饒人了?”
連朝陽太子也覺得有些吵,開口說道。
侯老爺的臉色也拉下來了幾分,他剛覺得侯明溪被宇文無憂打定是性格弱了,不如從前那麼潑辣,可如今看到她這樣,卻徹底顛覆了她的想法,被宇文無憂打,也怕是她先打的宇文無憂吧。
到底是怕再朝陽太子和東宮流雲面前丟了臉面,侯老爺沉聲道。“明溪,不許胡鬧,回去!”
“爹,你怎麼也向着她!”侯明溪不悅瞪了子音一眼。
“夏迎,帶她回去。”侯老爺並不理會她,喊了一聲身後的夏迎,夏迎便立刻上前扶着她,準備帶她回去。
“岳父,我同明溪一起。”
宇文無憂也放下筷子,起身扶着侯明溪一起,侯明溪再氣,感覺宇文無憂在桌子底下緊緊的撰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發怒,也咬了咬牙,終於學乖了一次忍了下來。
侯明溪的身影離開了這膳房,這膳房才終於安靜了下來,侯老爺打量朝陽太子同東宮流雲的神色,見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但到底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開口道,“讓太子同侯爺見笑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朝陽太子輕抿一口酒水,並不打算繼續之前的話題。
侯老爺這才清了清嗓子,把元婉同方狗蛋的事情說了一遍,衆人表面上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有方家人一臉的喜形於色,元婉一臉假笑。
侯青蓮同侯明溪回去換衣服,侯飛凰本以爲今晚這二人是不會再回來了,畢竟方纔經歷了那樣的事,可飯到中旬,侯明溪竟又換了一身藍衣由宇文無憂挽着回來了。
同侯老爺點了點頭,她又在侯飛凰的身邊坐了下來,似乎不介意方纔的事情一般,一坐下就衝侯飛凰笑了起來,“二姐身邊這麼多丫鬟伺候,倒叫明溪心中好生羨慕呢。”
侯飛凰一愣,看了一眼身後的子音和無霜,“明溪這是什麼意思?身邊缺人了?”
侯明溪點頭,一臉苦楚的道,“若說往日我沒有這身子的時候,兩個丫頭也倒罷了,只是如今我有身孕,她們又得在我身邊伺候,又得替我守夜,看着着實令人心疼。”
侯飛凰看她這番神情,當即笑着衝侯老爺道,“爹,明溪如今懷着孕,想來也多有不方便,應該讓管家再買兩個丫頭送到明園去吧。”
侯飛凰話音剛落,侯明溪立刻擺手,“不用了爹,二姐,我的意思是,我就看中了你的丫頭,二姐你大度,能不能借我兩個?我也不貪心,就讓她們伺候我到生下這孩子怎麼樣?”
“二姐,你不會這麼小氣吧?”看侯飛凰猶豫,侯明溪又接着說道,“我只是借一陣,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侯飛凰只猜測侯明溪可能是因爲方纔的事,想教訓她身邊的人,自然也沒這麼容易鬆口,“只是這丫頭哪有借的道理,明溪你若是缺直接去買就是了,哪來這樣麻煩。”
侯明溪一挑眉,眉眼之中溢出幾分嬌笑,“現在去買,買回來還得調教,那就得又要一些時日了,二姐不會是捨不得吧?都是自家姐妹,難道連兩個丫頭也不能通融通融嗎?”
她這樣說着令侯老爺的眉頭也皺了皺,“凰兒,我見你院裡的丫頭是多了幾個,不如就先借明溪幾個?”
侯老爺都開口了,侯飛凰也不好再拒絕,只好點了頭道,“明溪你看,你想要誰?”
她指了指自己身後,今日跟着來這膳房是子音和東宮流雲送給自己的無霜。
侯明溪手一伸,“這兩個我都要了,二姐不會不同意吧?”
侯飛凰一頓,倒也依了她,“那就都先去明溪那兒吧,不過明溪你可得記得,待你這孩子不在肚子裡了,就將她們還我。”
侯明溪興奮的點頭,甚至於忽略了這席間各色的目光。
子音到底是跟着李嬤嬤的人,有些猶豫。“小姐。”
但十分服從命令,侯飛凰一揮手,她就乖乖的同無霜站道了侯明溪的身後。
侯明溪一臉得逞的模樣,這頓飯也吃的香了許多。
待這頓飯完畢,侯明溪也就直接帶着無霜同子音回去了,唯有侯飛凰即使被她要去了兩個丫頭,也仍舊是一臉溫順的笑容,彷彿絲毫不在意一般。
侯老爺看她這反應,心中也不由多了幾分讚賞。
幾日沒有去翠玉軒,侯飛凰今日也起了個大早,準備去翠玉軒看看賬目和最近的經營情況。
一大早的烈日就高掛,照的人頭昏腦漲,侯飛凰進了鋪子,掌櫃正在前頭清算賬目,見侯飛凰進來了,連忙將賬本和算盤遞了過來,請侯飛凰上了二樓的閣樓。
天色這時還早,翠玉軒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客人,到辰時時分這街頭的人才多了起來,自翠玉軒外街頭傳來的一陣熙攘也拉走了侯飛凰的注意力。
自宮門的方向,一輛碧玉的馬車飛快的在鬧市中飛馳,似看不到道路兩旁的百姓一般不管不顧的撞飛了許多攤販,就這麼一路疾馳往西而去。
侯飛凰視線不由被那輛馬車所吸引,總覺得在哪裡看過。
元京本就是鬧市,那馬車這麼一路疾馳也跑不了多久,還沒能駛過翠玉軒的大門,那馬車便直接撞在了一旁的牆上,碧玉的車窗被撞開,那馬車中的人緊接着摔了下來。
侯飛凰定睛看去,那摔的掉在地上的男人身着一身藍色錦緞長衫,衣服上有不少血漬,且此刻雙目緊閉着似乎已經昏死過去。
這男人一摔下來,那馬車中的另外一人也迅速挑了下來,抱着那藍衣男子就大喊,“天佑,天佑,你醒醒!”
侯飛凰這才發覺那藍衣男子竟是裘天佑,此刻抱着他的中年男人也正是裘天佑的父親裘千海。
“你怎麼駕的車!還不快收拾好!”裘千海衝身後的車伕大喝了一聲,抱着裘天佑的身子就往馬車上走。
一旁有圍觀的百姓不時指指點點,“這不是將軍府的風流公子嗎?”
“是啊,這是怎麼了渾身是血?”
“我看啊,是調戲了什麼不該調戲的人吧,也是活該,誰叫他沒事就出來勾引大姑娘小媳婦!”
這一聲男音剛落,裘千海就氣的抓住了那人的衣領,直接將他整個人拎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圍觀的百姓一看裘千海如此殘暴,哪裡還敢看,紛紛作鳥獸狀四散。
“將軍怎麼這樣大的火氣?”侯飛凰正有些分神,那裘天佑的身邊一身紫袍的東宮流雲便走了過來。
他今日一身絳紫色錦緞長衫,外套一件暗紫色羅紋披風,站在那裡看着裘千海就令裘千海覺得他氣勢逼人,立刻就屈身行禮。
“回侯爺,末將送小兒回府。”東宮流雲一聽是裘天佑,也探頭看了一眼。
“這是怎麼了,一身的污血?”
裘千海動了動嘴脣,似有些難以啓齒,東宮流雲見他這樣也沒有追問,擺擺手令他走了。
一雙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流轉萬千,似掠過侯飛凰的木窗,侯飛凰連忙低下頭看賬本,以爲他已經走了,再擡頭就赫然看見他坐在自己面前。
侯飛凰有些驚訝的捂着胸口,“侯爺,你要嚇死人嗎?”
東宮流雲挑了挑眉,“你看什麼?”
“方纔那是裘天佑吧?怎麼風流債欠的太多,被人砍了嗎?”她佯裝不知什麼事發生一般說道。
東宮流雲看着她笑了笑,“乞巧節那日被琉璃扭送進宮,說是大街上將她綁進了花船裡,還準備對她不軌,母后大怒本來是要判斬首的,昨日裘將軍求了一天一夜,才令皇兄從輕發落,只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若然他命大傷口不發炎,或許能撐過今晚,但就算不發炎,那雙手雙腳也廢了。”
侯飛凰瞭然的點頭,“玩弄過那麼多姑娘,還將主意打到了郡主身上,我看他也是活該。”
“恩,我也這麼覺得。”東宮流雲璀璨的雙瞳看着他,看她一副剛剛纔知道的模樣笑容更大,“琉璃出事的那晚,你不是同琉璃在一起嗎?怎麼,你不知道?”
“你知道都還問我做什麼?”東宮流雲這樣說,那一日發生的事情他必然也全都知道了,畢竟無霜無雪都是他的人,將此事告訴他也不例外。
東宮流雲抿脣一笑,似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般,“我只是聽琉璃說,那晚湊巧是你救了她,還讓我代她謝謝你。”
侯飛凰仍舊冷着一張臉,低頭撥弄手下的算盤,正聽得沒有聲音以爲東宮流雲走了,手卻被一個溫熱的大掌猛然撰住。
侯飛凰擡頭便見東宮流雲握着她的手,細心的挑開那包裹着手心的紗布,見裡面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疤也算放下了心,“你手上還有傷,這些日子還是最好不要用手吧。”
侯飛凰正要應聲,翠玉軒的樓下卻突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又被狠狠的摔在了牆上,侯飛凰的臉一黑,她一共纔來了幾次翠玉軒,卻已經是第二次碰見有人來砸場子了。
但東宮流雲在這裡,她還是有些稍稍安心,合了賬本和算盤收起來,便同他一起往樓下看去,待看清楚樓下那個砸場子的人時,侯飛凰也忍不住語氣惡劣了幾分。
“紅綢姑娘?敢問又是夥計哪裡招待不週啊?”
被喚作紅綢的那名青樓女子一身嫣紅瑟紗裙,身段凹凸有致,曲線畢露,她今日濃妝豔抹身後還帶了兩個侍從,一見侯飛凰從樓上下來,面上也是不悅。
“你們這的夥計,就沒有一次令我滿意的。”
上一次紅綢來買玉器,被昭然公主狠狠的教訓了一頓,都是要面子的人,那一次之後她自然也不服,所以纔會帶着夥計又來第二次。
但她上一次也是見過東宮流雲的,知道他是當朝侯爺,這時見東宮流雲同侯飛凰一起下來,那彪悍的神色立刻也收斂了幾分。
“見過侯爺。”紅綢聲音嬌滴滴的仿若隨時要倒下一般,見東宮流雲下了樓梯,那嫵媚的身段也連忙湊了過去,“見過侯爺。”
雖是行禮,她一整個身子卻彷彿要趴到東宮流雲身邊一般,東宮流雲本伸出了手準備將她隔開,可看着身旁的侯飛凰,卻莫名想看看她的反應,於是沒有拒絕。
但紅綢靠過來的身影仍與他隔着幾釐米的距離,他回眸道,“這位姑娘,有什麼事?”
紅綢眼裡快要迸出桃心,好半天才冷靜下來道,“侯爺,奴家每次來這家玉器鋪裡買玉器,每次都沒有,你說說他們是不是成心的。”
紅綢也聽過東宮流雲天煞孤星的傳言,可她一個青樓妓子是不信這些的,只要能攀上有錢人帶她們出了青樓,管他什麼天煞孤星都願意巴結上去。
侯飛凰也聽出來了紅綢話語中這撒嬌的意味,臉色不由也有些變了,看紅綢那偶爾看着自己示威的眼神,侯飛凰上前幾步直接將東宮流雲擋在了身後,道,“紅綢姑娘想要什麼樣的玉飾,不如你在這邊說讓掌櫃記下來,下次我們上新貨也好替姑娘你留意留意。”
紅綢看着侯飛凰眉眼一挑,一副不屑的模樣。“只怕我要的東西你們這翠玉軒翻過來也沒有!”
“那姑娘你既然知道我們翠玉軒翻過來也沒有,你爲何又要來呢?”
紅綢一時語噎,竟想不到反駁的話,可愣了一會兒之後,她還是看着侯飛凰怒道,“我這是對你們這小店仍然抱有希望,沒放棄你們纔來,怎麼,你們還打算趕客人啊?”
侯飛凰揉了揉眉心,看她還想往東宮流雲身邊靠,反手一推就將東宮流雲推進了掌櫃的櫃子後面,指了指面前那方纔被紅綢砸爛的閣樓木梯。
“那倒真要謝謝紅綢小姐的期待,不過你每次來,都砸我翠玉軒,這似乎有些不妥吧?”
紅綢冷眼瞟了她一眼,那一雙狐狸般的眸子還是頻頻朝東宮流雲放電,“我要是不砸,你這老闆會下來嗎?若每次來連老闆都叫不到,我如何看出你們的誠意?”
侯飛凰對這妓子當真是無話可說,這就是一個沒事找事的潑婦,出來尋關注的。
“紅綢姑娘。”
“做什麼?這樣看着我,你們還想殺人啊?”紅綢不悅瞪了她一眼,一副無理取鬧的模樣。
“你若真心要來店裡買首飾,我自然是歡迎,但你若再這樣無理取鬧,休怪我不客氣!”侯飛凰語氣重了幾分,卻見那紅綢仍舊是不屑的笑了一聲。
“你能拿我……”
怎麼樣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只感覺一陣風吹過,侯飛凰再看,紅綢那嫣紅色長衫包裹下的身體便被東宮流雲丟了出去。
快到幾乎沒看到東宮流雲的動作,他卻直接將紅綢給丟了出去,絲毫不憐香惜玉,將紅綢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那跟在紅綢身後的兩個小廝也是嚇到了,面面相覲着跑出去將紅綢扶了起來。
“你,你們簡直欺人太甚!”紅綢雙手撐着地面,一副想起起不來的模樣令人發笑。
侯飛凰追着紅綢的腳步出門,看着躺在地上起不來的紅綢笑道,“紅綢姑娘,你敬我一尺我讓你一仗,你若要侵我一仗,我定反佔你一尺,雖說你這青樓妓子的身份低賤,但你瞧我這店裡也沒有嫌棄你不讓你進去不是,怎麼你還這樣想不開跑來這裡找茬呢?”
“你!你就不怕我去報官!”紅綢的下巴似有些歪了,此刻說話也有些漏風。
“侯爺就在這裡,他就是證人,是誰先砸我的店有目共睹,你要去就去吧,你不去我去!”侯飛凰說着站起身,當真往官府的地方走去。
留下紅綢仍然摔在地上,由兩名小廝扶着艱難的站了起來。
東宮流雲也真配合侯飛凰,將此事同府尹大人說了一遍,不止令紅綢將翠玉軒的裝修費用全賠,還把紅綢先收監了。
侯飛凰將這事告訴了翠玉軒掌櫃,他也一副學到了的模樣,表示日後若再遇上這種人,一定去報官。
再說侯府裡的侯明溪。
從侯飛凰那裡要來了子音同無霜以後,她就一直想着怎麼找茬好讓自己有理由收拾這兩個丫頭。
於是一大早的,子音在屋裡頭忙活給她洗臉,無霜在外頭給她熬安胎藥,見子音轉身出去給她倒水,她連忙將從胡大夫那裡要來的巴豆粉給倒在了面前兩杯茶水裡。
子音再回來時,就見她笑着一臉純良道,“子音啊,你今日忙裡忙外也辛苦了,先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子音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面無表情道,“不用了,小姐開心就好。”
侯明溪感覺有些受挫,但還是繼續拉着她,“你就坐下陪我喝一杯吧,我這身邊的丫頭平常都少言寡語,我一個人坐在屋裡也寂寞。”
她說着這話將屋外的無霜也喊了進來,無霜比子音面色更冷,她也不介意,就這麼看着面前兩張面無表情的臉,一人推了一杯茶。
“把你們從姐姐那要過來我也有些過意不去,你們就喝一杯吧。”
無霜同子音一樣都是長滿了心眼的人,跟着侯飛凰這麼久,也不可能不知道侯明溪是什麼樣的人,於是誰都沒有動面前的水杯。
直到宇文無憂在外頭喊侯明溪,子音見有機會這才說道,“小姐,姑爺在叫我們了,不如我們先過去,回來再喝吧。”
侯明溪一見她鬆口了,也樂顛顛的跟着子音出去,而在二人身後的無霜卻將她二人碗裡的茶水迅速對調了一下,又將自己杯子裡的倒掉重新倒了一碗清茶。
待侯明溪再回到這裡時也沒有想那麼多,直接就將那一杯茶喝了下去。
但兩個時辰過去,也沒見面前的兩個丫頭有什麼變化,仍然是面無表情的在她身邊忙碌,而她自己獨自卻疼痛難耐的跑了十幾趟廁所,捂着肚子躺在牀上拉的虛脫。
直到無霜端着給她熬好的安胎藥進來,她眼中才迅速有了主意。
無霜將安胎藥端到她的牀前,她便一副沒有力氣的模樣躺在牀上,連手也擡不起,輕道,“無霜,我今日沒有力氣,你餵我喝藥吧。”
無霜頓了一下,顯然是不願意,可侯明溪要這樣要求她也沒辦法,便端着滾燙的藥坐到她的牀前。
湯匙舀起一勺黑黑的藥還冒着熱氣,侯明溪猜測這藥也是滾燙的,所以在喝進這一口之後猛烈的一聲咳嗽,想將藥碗推得潑在無霜的身上。
可無霜是習武的人,被她手這麼一碰,藥碗是摔下了但她卻飛快的避開,讓那碗滾燙的藥直接潑在了牀上的侯明溪身上。
侯明溪被燙的直接從牀上跳了起來,一副火燒屁股的模樣,再看她穿着紗裙的胸口,也是被燙了一片紅,子音連忙拿着一旁的汗巾去給她擦拭,卻見她夾着屁股頭也不回的又往茅房去了。
“噗嗤。”
子音饒是不怎麼將情緒表現在臉上的人,也被侯明溪這模樣給都笑了,笑着笑着沒控制住笑聲,竟越笑越大聲起來。
無霜倒是冷着一張臉,冷靜的去給侯明溪收拾牀單。
侯明溪又拉了一通回到房間時,也沒有力氣去折騰這兩個丫頭了,只叫着二人給自己備了水換了衣服便準備睡會兒了。
可無奈方纔牀也被那碗藥打溼,於是一整晚她都只睡在房中的軟榻上,心中憤恨,可又找不到藉口來整治無霜和子音。
侯飛凰聽了子音說侯明溪的事情也是樂顛了,她本以爲侯明溪那樣的人只是心智不全,耍心機耍不過別人,卻沒想到平日裡生活也會這樣白目。
聽到侯明溪最近近乎瘋狂的注意宇文無憂有沒有同別的女人有交流時,侯飛凰的心中也迅速有了主意。
一大早的趙氏回侯府,李福海在門外放了幾塊炮仗,將這侯府裡的姨娘小姐水面淺的全都炸了起來。
侯飛凰聽說趙氏回來,也準備跟去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於是一大早的令子月給自己梳妝穿衣,就往侯府進門處去。
到大門處的時候趙氏已經回來了,坐了將軍府四人擡的軟驕,由趙子麒親自送過來,侯青蓮同侯明溪姐妹倆也是早早的就侯在門外,見自家母親同舅舅來了,連忙撲上去訴說着自己這些日子的想念。
侯飛凰遠遠的打量趙氏,一身淡綠色錦緞長衫,料子是好料,但顏色不招搖顯得內斂,身段自然是婀娜的,容貌也十分出衆,今日裡她也沒有似往常一般濃妝豔抹,反而只是略施粉黛,卻恰到好處的有着這個年紀婦人的風韻和大方。
“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