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是夜,白翦瞳與碧華夫人在城中驛館設宴,爲我和柳閒歌接風。

我一想到要見碧華夫人,不由有些忐忑。上次被她虐的情景仍記憶猶新,並且夏子衿的死,跟我也有關係,若是讓她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肯定是免不了一通慘絕人寰翻來覆去死去活來的OOXX、XXOO……

柳閒歌見我對着鏡子發呆,猜出幾分我的心思。

他走到我背後,溫柔俯下身,安撫得吻了吻我的側臉。

我轉過頭,可憐兮兮望着他,“閒歌……我能不能不去啊……”

“若是不去,恐怕更加會引起她的懷疑。”柳閒歌柔聲說,“沒事的,有我在,只要你安分一些,她是不會看出破綻的。”

我乖巧得點頭,然後被柳閒歌摟着腰肢,小鳥依人得跟着他去赴宴。

?????

我和柳閒歌入席的時候,白翦瞳和碧華夫人已經在座等候。

宴廳很大,空曠的房間裡爲無數燈火所映得通明,房間正中擺着一張巨大的漆器牡丹圓桌,四個人坐在那麼大張桌子旁,情形有些詭異。

我和柳閒歌落座之後,大家客套起幾句便開席。身着藕色紗裙的婢女魚貫而入,一會兒,便在桌上擺滿了各種令人食指大動的珍饈。

我看着食物也沒怎麼有食慾,這段時間我一直處於厭食狀態。於是,越過食物,擡眼目光不由自主鎖定了桌子對面的碧華夫人。

那女人此刻出奇得沒有蒙黑麪紗,(三妖【黑線】:總不能讓她吃一口掀一下面紗吧)她清瘦的臉慘白得絲毫沒有血色,甚至可以看清皮膚下面淡青色的血管。而那雙細長的眼睛,卻是點漆一般的濃墨色,兩點蛾眉淡若朝霧。整個人看上去,彷彿是從浮世繪中走出的人物,妖冶而陰鬱。

我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越是看這張臉,越發覺得自己肝火旺盛——丫這張臉真欠扁啊!!

我深吸一口氣,囧然發覺我太高估自己的心胸,太低估自己的勇氣。

我怕對面那個女魔頭?!開什麼玩笑!

我爆菊花一匹狼宇宙無敵第一自信美嬌娘鳳姐,怕她?!

眼見着那個害得我家閒歌傷心欲絕,害得我家風涯事業受挫的死女人就直挺挺坐在我對面,我心底那一簇熊熊的小火苗驟然爆發了——若是讓這個女魔頭好過了,我怎麼對得起生我養我的祖國和人民!怎麼對得起我女主的身份!怎麼對得起千千萬萬個等待我蹂躪的美男!

此時,房間中只剩下在一旁伺候的侍女爲幾人斟酒斟茶的聲音,四個人似乎都是心懷鬼胎,一時之間無人開口。

“說起來……”最擅長沒事找事的白翦瞳忽然打破了沉默,那雙媚人的眸子,從碧華夫人身上滑過,又落在了柳閒歌身上,“記得上次於柳堡主一同用餐,堡主身邊的人,還是夏子衿姑娘呢……”

我非常鄙視得瞥了一眼白翦瞳。這廝怎麼又找我茬?!

我說你這人無不無聊啊!大腦的四分之一都用在怎麼勾引柳閒歌身上,剩下四分之三都用在怎麼打擊柳閒歌身邊的女人身上。你人生也忒沒追求了。

一直斂眸對着盤子發呆的碧華夫人,聞言,忽然擡起頭,兩道冰冷的目光探照燈一般射向白翦瞳。

白翦瞳似乎也微微被那目光震懾到,於是裝作很無措得樣子,改口,“夫人若是不願提起,白某便不說了……”

“無妨。白教主不必介懷,子衿的事,我也想多知道些……”碧華夫人卻忽然又把眸子垂下,放柔了語氣說。她那副樣子,看上去還真像個沉浸在喪子之痛之中的溫淑的良母。

可是這話我聽在耳朵裡就不對味了……她這意思是不是要蒐集我的資料然後伺機尋仇啊?

不知真相的小白教主,於是一通天花亂墜得拍馬屁,“初見子衿姑娘,只覺得是位出落得標緻的美人,深交之後,才發現她不僅冰雪聰明,知書達理,更難得的是爲人磊落坦蕩,不拘小節,且處處爲江湖安危着想,甚至不惜將自己置於險境……當日在醉華都,我與夏姑娘及柳堡主把酒言歡,那情景至今憶起,方覺得……”白翦瞳說到這裡,輕輕嘆息了一聲,端起面前的紫玉酒杯,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我無語望青天,背後刷過幾排巨大的省略號。

原來……原來我是白翦瞳心中的女神啊……

原來……那天白翦瞳在酒席上把酒杯都捏裂了,不是被我氣的,而是因爲實在太崇拜我,崇拜得都難以自持了……

我內心感慨萬千,表面上,咱卻得裝得一副小女人吃醋的樣子。嘟起嘴吧,不滿得拽着柳閒歌的袖子,氣的直哼哼,還不忘一邊對白翦瞳翻白眼。

柳閒歌不言不語,眼觀鼻,鼻觀口,只管飲酒。頗有幾分痛失愛侶,落拓消沉的感覺。

啊!裝吧!你就裝吧閒歌大人!我看你是越裝越上癮了!

白翦瞳見此情景,於是更加添油加醋。他那顧盼生輝,撩人心懷的眸子淡淡瞥向我,十足的挑釁,“雖然,柳堡主與夏夫人不曾有緣結爲親家,但夫人與堡主今日可以同坐一堂,也可謂是一種機緣吧……”

“是啊,夏夫人,俗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咱們今日相聚於此,也算得上是緣分,”一直像空氣一樣被無視的在下,忽然特別不合時宜得開了口。而且還是用小人得志,灰常三八的語氣說道,“只可惜啊……子衿姐姐她紅顏薄命,無福消受了閒歌……不過呢,我會替子衿姐姐好好伺候閒歌的。若是姐姐在天有靈,我相信她如此溫柔賢惠,必定會爲我們祝福的……”

我話音落,桌子底下柳閒歌握住了我的手,帶着警告意味得捏了捏。

我於是驚叫一聲,用震驚的眼神誇張得望着柳閒歌,“哎呀,閒歌,你幹嘛捏我!莫非是我說錯了?難道子衿姐姐不會祝福我們,反而詛咒我們?”

剎那間,柳閒歌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握着酒杯的手暗暗握緊,直至酒杯都發出輕微的碎裂聲才鬆開。

“紅豆,不可胡言亂語。”末了,他才冷冷吐出一句來。

於是,我作受氣狀,一跺腳一扭腰,不說話了。委屈得癟嘴,肩膀微微顫動着,低着頭擺弄自己的衣角。

四個人一時間又陷入了詭異而尷尬的沉默。

終於,不甘寂寞的白翦瞳,又一次掛着萬年不變的無恥笑容開口,“諸位不要光顧着喝酒,今日我特地請來了京城的御廚來準備這桌宴席,也不知這些菜,合不合幾位的口味……”

碧華夫人聞言,掛着一抹謙和笑意,拿起筷子,加了小小一塊菌類,放進嘴裡。略嚼片刻放下筷子,很給面子得說,“難得白教主如此費心,味道當然是……”

她還沒說完,我突然猛地從桌邊站了起來,整張桌子都因爲我幅度過大的動作而微微一震。

“唔……”我擡手捂住嘴,面如菜色,艱難得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想吐……”

衆人呆呆擡頭望着我,囧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我奪門而出。

接着,門外響起了洶涌的稀里嘩啦嘔吐聲……

衆人動作整齊得默默放下筷子……

那一刻,白翦瞳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的臉色跟旁邊的碧華夫人都有的一拼。

小白在心中飛速默唸:我要淡定淡定……深呼吸……很好……保持微笑……

柳閒歌微微蹙了眉,很淡定的站起來,對碧華夫人和白翦瞳頷首行禮,不冷不熱吐出兩個字,“抱歉”便起身離席,走向門外。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凌亂而憔悴得躺在牀上,抱着枕頭,團成球狀眼淚汪汪望着柳閒歌。

剛纔我趴在門外吐得昏天黑地,剛吃進去的東西吐光了不說,最後連胃液都吐了出來……結果,衆人的食慾就在我的嘔吐聲中消弭殆盡,宴席不歡而散。

柳閒歌卻仍舊是淡雅得笑。他有些心疼得擡手揉揉我的頭,“知道了,做戲也不用那麼逼真。大概是這幾日旅途太勞頓了些,讓你受了風寒……是我沒照顧好你……讓大夫來替你診診脈,可好?”

我咬着被子點點頭。

侯在門外白鬚高冠的老爺爺恭恭敬敬進屋,往紗帳外一坐,隔了紗簾將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

一手捋鬍子,閉着眼睛,搖頭晃腦唸唸有詞。

這一刻,我總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總覺得好像每一部古裝連續劇裡,都少不了這麼一幕。

一般,下一幕大夫會說什麼呢?

——老夫無能爲力?請您另請高就?

或者是——

我正朦朦朧朧想着,忽見紗帳之外的老頭站起來,對柳閒歌一揖,“恭喜堡主,夫人她是有喜了。”

——哦對,就是這個。

“……”我呆呆透過紗簾,望着外面兩個朦朧的人影,呆呆想着,這劇情真TM的狗血啊……

我一直在發呆,也沒注意去聽柳閒歌和大夫在外面嘰裡呱啦說了什麼,貌似有什麼“一個月”“害喜”“養胎”之類的詞吧……

我還在呆着,直到柳閒歌突然掀開簾帳,激動得一下子撲到牀上,把我抱在了懷裡。

Oh,myGodness.

我呆呆的越過柳閒歌的肩膀,望着天花板……虛空中感覺自己置身在雲端,聖母瑪利亞在一片金光中對我微笑……

柳閒歌忽然放開我,他扳着我的肩膀,認真而又激動得盯着我。他的臉上因爲興奮而泛着淡淡的嫣色,那雙眼睛比平時更亮,其中有一抹急迫,也夾雜有一分掙扎。

最後,他終於忍耐不住,輕聲問,“紅豆,孩子……是我的,還是……那傢伙的……”

我不知所措盯着他,忽然如夢初醒一般,五指猙獰張開,抱着腦袋一聲尖叫。

OH!!!!!!SHIT!!!!我瘋了!!!!!!

我懷孕了?!!懷孕了?!!!!我才十六歲啊!!!!!!!!!!

爲什麼中招率會那麼高?!!!才新婚就要禁慾,太不人道了吧!!!!!

上一秒,我的內心一片洶涌澎湃,下一秒,我突然像是霜打得茄子一樣蔫兒了,臉色一變,幽怨得轉頭望着柳閒歌。

我嘴角漾起一抹慘然的笑,有氣無力道,“那孩子是誰的?當然……是我的……至於到底是你的還是他的……生出來長得像誰就是誰的………”

柳閒歌沉默,眨着眼睛看着我……我忽然覺得他那眼神好無辜……

片刻之後,他忽然一側頭,把面部隱藏在陰影中,只見嘴角一抹腹黑的笑。

“你只是初夜給了他而已……後來我卻抱了你無數次……孩子肯定是我的肯定是我的肯定是我的……”柳哥哥抽風了一般的碎碎念碎碎念。

我頭上垂下三道黑線,“閒歌……你冷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