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丁顏回到了學校,一切都逐漸恢復正常。
丁顏也還是跟以前一樣,上課睡覺或開小差,偶爾會被老師給攆出去罰站,偶爾去翻牆出去找蘇棋玩,偶爾會跟着夏安認真聽課,偶爾會跟蘇淺小心翼翼地開一局。
陳錫涵依着丁顏的意思暗中保護着夏安,直到有一次不小心被去而復往的夏安發現了,丁顏跟夏安倆人爭論了半個多小時,仍舊是夏安先妥協。
丁顏並沒有格外留意過什麼,反正她以前也是得過且過,直到她過完十六歲生辰,又過去了一個多星期,也沒收到葉錦妍來南城的消息。
就好像之前楊曉所說,僅僅只是同她玩了個笑話似的。
但丁顏清楚,楊曉是真心地想來提醒她做好準備,而且後來陳錫涵的突然到來,也並非是什麼意外。或許是葉錦妍在憋着什麼大招,或許是她那邊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暫時性來不了。
僅僅只是暫時。
十四號。傍晚六點多,丁顏剛從仁意酒吧出來,還沒來得及上車,就接到了阿琛的電話。
阿琛說,葉錦妍被她媽媽給囚禁在家裡了,且最近幾次會議上,多次有意質疑他所提的所有方案。雖惹得五姑奶奶他們面上不悅,卻也未受到什麼懲罰。
丁顏站在原地不動,眯着眼盯着手機黑屏半響,方纔冷冷地吩咐左側的陳錫涵。
“葉錦妍不來找茬最好不過,若她來了,還妄想動老夏,殺。”
這不是小孩過家家,惹了禍事哭着找媽媽就能解決,況且她可沒空陪她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倘若玩不起,最好乾脆別玩,管制者確實手握重權,卻也管不了她的事。丁顏不管葉蘭琴是想借阿琛變相威脅她,還是想借她去威脅阿琛,這個樑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這些年,她的確是頹廢的狀態,不聞不問家族裡所有的人與事,連祖祭都不曾露面。但她身上畢竟還擔着這層身份,她也從來沒打算棄家族而不顧,她只允許自己任性到十八歲。
可若是葉蘭琴再存有私心,就算那羣老傢伙們不予以嚴重懲罰,她也定會以謀私權爲由,將葉蘭琴從那個位子上弄下來。對葉家存有異心的人,就該以最迅速的方法解決。
——
“怎麼樣?這裡的學習環境還不錯吧,來了一個多月了,你適應了嗎?要是不適應的話,或你有什麼想去的學院,我陪你一起去。”楊曉笑着走過去,拍了下陳潯的肩膀。
“挺好的。”他說。
楊曉坐到他前面的位子上去,託着臉頰盯着他看,他的視線卻停留在窗外蔚藍的天空上,那抹淡淡地落寞,深深刺痛着她。
或許,他還是更向往在南城的時光。
“要不,我們回去吧,那裡有丁顏、夏安,對了前幾天跟丁顏聯繫時,她說蘇淺也回去了,我們如果也回....”楊曉笑着提議,越說嘴角的笑容更深。
“如果你想回去,我幫你去買機票。”
“你分明知道我究竟是什麼意思。”
“除了特定的日子,我不會回去了。”陳潯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楊曉,眼神很堅定,目光相交,莫名有點針鋒相對的架勢。他又接着說:“那裡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都在那邊,而我出生於布爾奇瑞。”
媽媽曾經跟他說過,如果發生了意外,她想落葉歸根,想回到她從小長大的家鄉。而爸爸寵溺地撫摸着媽媽的頭,笑着說:“都依你。”
然後,媽媽去樓下做飯了,爸爸又悄悄地回到他的臥室,告訴他,他想陪着媽媽一起。
他做到了,他把爸媽帶回了南城。
“我不回去,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南城(景園小區)
丁顏回去的時候,已經十點多鐘了,她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看到屋內燈光明亮,手裡的動作一頓,目光直接看向客廳裡的雙人沙發上,果然,夏安安靜地躺在那裡,電視還開着聲音很小,放的是安琪的遺作《錄生》
每次都是這樣,明明早就跟他說過了,不用等她不用等她,他每次也都應着她,卻是沒有一次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做,明明每次都等得睡着了,卻從來不抱怨。
她佯裝生氣,很認真地告訴他,以後不要再等她了。
他卻總說:“沒事,我只是想確認你安全回來了,要是我先去睡了。你要是出事了怎麼辦呢?你又不讓陳錫涵跟着你,我會很擔心你的。”
後來,丁顏也很自覺地早早回來了,只是逃課的次數,越來越多。
——
夜幕降臨,冷冽地寒風吹過,街道上的行人攏緊衣領,不讓寒氣侵入體內,許多人鼻子都凍得紅紅的,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得多,但就是不見下雪。
紅綠燈路口,陽光帥氣的男生握住嬌小女生的雙手,哈着熱氣,想借此暖一暖女生泛涼的手。
女生眼裡溢着幸福的笑意,旁邊或有羨慕的目光,或有嫉妒的目光,或有沒注意到這一幕,眼神始終盯着對面的紅綠燈變化的人。
四秒、三秒、兩秒、一秒,還沒等衆人邁着步子往前走,從後邊涌進一位年輕人,動作粗魯把前面擋着他的人扒開,焦急地跑過人行道。
他的身材中等,不胖也不瘦,藉着路邊的燈光,看着他的背影,總能有種奇怪的錯覺。
他一定長得很帥,光就看着背影她的視線就沒離開過他,雖然,嗯。剛纔他的行爲讓人很難有好的印象。
然而,她不過是花癡了那麼一會兒,當她的目光再也追尋不了那抹身影時,當她撅着嘴往前面走時,跟她一起的朋友已經站在了她對面,而紅燈已然亮起,她慌張地退回安全區域。
她撓着後腦勺,尷尬地衝對面的女生笑了笑。
另一邊,吸引着那個女生所有目光的男人,跑進拐角的一棟樓,乘坐着電梯上了四樓,板着一張臭臉,也抵擋不了他清秀的容顏。他膚色很白,帶着黑色的眼鏡,給人感覺文縐縐的。
與他周遭的氣場完全不搭。
很快他就出了電梯,邁着大步子,停在一扇門前,擡手按了按門鈴。
過了一會,門被人從裡邊打開,蘇棋看到四維,明顯愣了一秒,而後又轉身往裡面走,四維跟着進去。倆人都沒有交流,蘇棋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左手撐着下頜,腿隨意一搭,四維坐在他對面的沙發。
他的視線停留在蘇棋平淡的臉上,一腔怒火像是被瞬間澆沒了,卻仍想不明白,他問:“你明明知道丁顏是怎樣的人,爲什麼要這樣?”
初汶姐瞞着他,他能理解,可棋哥又是因爲什麼而對他有所隱瞞?
以他對棋哥的瞭解,就算是知道他對丁顏有很大意見,也不會遮遮掩掩地不讓他知道。
要不是剛纔偶遇了阿正,從他嘴裡得知了這遲了一個多月的消息,他至今還被矇在鼓裡。
蘇棋擡眼盯了四維一瞬,並沒有要開口解釋半句的意思。
“好,就算你跟初汶姐分手了,爲什麼非得是丁顏?你不是很清楚當年她對初汶姐做了什麼嗎?初汶姐手臂上的傷口,當年可是縫了針的,她有多狠....”
“夠了四維,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蘇棋低聲制止四維越來越偏激的行爲。
四維抿脣無奈地擺了擺手,遲疑了一會點頭說:“好,那些事過去了,那初汶姐後來遭遇的那起車禍呢?那件事可跟丁顏脫不了干係。”
當年警察抓到的那個叫江濤的人,他還曾特地去了趟警察局瞭解情況,出來後專門去查了那個人,發現他跟丁顏之前很熟,只不過,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而鬧掰了。
他可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肯定是丁顏讓他那麼做的,不過,無論他怎麼問,江濤這人只承認了他開車撞初汶姐這一件事,再往下問他就衝一旁的警察囔囔着要回監獄。
蘇棋冷冷地說:“江濤是江濤,丁顏是丁顏。你不要因爲不喜歡丁顏就認定這事跟她有關係,這是你的私心在作崇,還有那件事只是一個意外,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四維無法理解蘇棋一味地去相信丁顏,究竟是因爲什麼?
他無奈地隨着蘇棋的話,反問:“意外?”蘇棋沒有半分想要搭理他的意思,四維也不再自找沒趣,又接着說:“好,就算他們認識是巧合,被撞的正好是初汶姐也是巧合,那江濤在那段時間前跟林波手下的人頻繁接觸也是巧合嗎?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了嗎?”
蘇棋微蹙着眉頭,沒有說話。
四維所說的,他也曾有過懷疑,可以他對丁顏的瞭解,她就算有時候的確做得過分,但全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例如她跟淺淺鬧矛盾,例如她推初汶,她從來不會在背地裡搞小動作。
他相信她,相信她再怎麼不喜歡初汶,也不會去做那樣過分的事情。
四維咄咄逼人地說:“你也不確定不是嗎?”
蘇棋瞥了一眼四維,淡淡地說:“我相信她。”
四維冷笑一聲,拍着手掌說:“好一個你相信,你再怎麼相信她,也改變不了她犯罪的事實。我告訴你蘇棋,早晚有一天我會找到可以指證丁顏的證據。讓你好好看看你所喜歡的人,究竟有多歹毒。看看她....”
“安奕明。”蘇棋冷冷地喊着他的名字,嗓音很大,瞬間止住了他偏激的言語。
“初汶姐那麼善良,那麼喜歡你,而你卻一味縱容丁顏傷害她。別的我可以不提,但她害得初汶姐失去了雙腳,這事在我這永遠過不去,你徹底變了,再也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棋哥了。”
四維話落,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向玄關處,甩門而出。
蘇棋看着四維離去的方向,擡手捏了捏太陽穴,被他這麼一鬧,心裡多少會有些煩躁。
“呯!”
臥室裡傳來一聲響,肯定是剛纔他們發生爭執時,吵醒了初汶,以她的性子,定會出來勸他們不要吵架了,只不過她現在行動不便,一定是摔了。
蘇棋疾步走向臥室,打開門一看,果然是摔了。他把初汶抱到牀上,然後又把輪椅扶起來,坐在牀邊,溫柔地對她說:“下次不許這樣莽撞了,我跟四維就是...正常意見不合,吵幾嘴就沒事了。”
初汶有些愣神,神色很奇怪,蘇棋又喊了她幾聲,她才反應過來應着他,她想衝他笑笑,卻發覺現在的她壓根笑不出來。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