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阮筱死活要拉我去開發新區那邊看房子。她說她爸已經對她許諾了,只要我們結婚,他就再送我們一套房子。

我不願意去。我不想讓別人說我跟她結婚是因爲她的錢。再說,我現在又不是沒房子住。我要真是圖她錢的話,讀書的那兩年,就不會那麼辛苦的每個週末假期都出去拼命工作了,亦不會到現在還沒還清這套房子的銀行按揭貸款。

我對阮筱說:“你要真嫌錢多花不完,何不把那些不該浪費的錢捐給需要的人們,福利院紅十字會怎麼的都成。”

我曾經告訴過阮筱,我十四歲那年,母親和父親離婚的當天,父親就在前往S城的高速路上出了車禍離開我而去,然後我就一直在S城的福利院裡長大,直到大學畢業,所以我知道什麼地方最需要錢。

阮筱雙手環繞我的腰,在我的辦公室,她笑說:“毛主席都不着急,不知道你杞人憂天干什麼?那些都是國家**該管的事情,而不是你和我,我們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那也沒必要浪費啊,我們又不是沒房子住。”

“什麼叫浪費?我們結婚,當然要買大點的房子住。要住你那破房子裡,以後生了寶寶,來個朋友,連個落角的地方都沒有。你還別不同意我的話,我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我抽菸。阮筱皺起了眉。她把雙手從我腰上移開,然後幫我把菸灰缸挪到我伸手可及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辦公桌上。

“你是怕別人說你與我結婚是圖我的錢,是不是?”阮筱問我。

“我沒那麼多不切實際的奢望,我只要有一個可以遮分擋雨的地方,不要太多的錢,只要能夠生活就可以了。一家人安康幸福,兩個人永遠擁有戀愛時節的情懷,永遠恩恩愛愛,比擁有什麼都幸福。”我向阮筱描繪着我心中嚮往的幸福生活。

阮筱輕笑:“傻瓜,這幸福和奢望好像並不矛盾。在幸福的基礎上,再擁有那麼一絲奢望又有什麼可不行的呢?有時侯,自力更生是一種傳統美德,可遷就愚腐就不是那麼好品性了,爲什麼你就不能安心的享有這一切?再說了,這幾年來,你鞍前馬後爲我爸付出了多少心血,他送我們也是應該的啊!”

“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亦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哪來這麼多應該?下屬爲老闆分憂解難那本是份內的事情,我不一直是領着薪水的嗎,我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公平。”

“你覺得公平那是因爲你對我的愛,你要是沒了或者是從沒擁有過我們的愛情,你的想法定會截然相反。我總覺得我和我爸都愧疚於你什麼,所以,我們一定要幸福。我老爸就我這麼一個女兒,他掙的錢不給我花那給誰花去?再說,這錢還有你一半的汗水呢,有什麼不能夠坦然接受?”

阮筱說得振振有詞,可我真的不想在別人背後的指指點點中生活下去。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奇怪,如果兩個門庭相對的人談戀愛,那麼他們就是珠聯壁合,可要是有一方不相符,那麼不相符的那一方一定就是謀有所圖。我不排除生活中確有那樣的人,可並不是所有愛上達官貴人、萬家千斤的男人和女人,都是有所圖才戀愛才靠近。

我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討論下去。我知道我們怎麼個討論也得不出一個統一的結果。如果依了我,她覺得住那麼小的地方丟了面子,如果我依了她,那麼我就真成了別人眼中那個有所圖的男人。其實這都是小事,最主要的還是覺得浪費。如果要把買房子的那筆錢捐給福利院,那要給孩子們帶來多大的幫助啊。阮筱從小就生活在錦衣足食的環境中,她是無法理解什麼是苦難的。

我接着點燃了一支菸,剛吸了一口,阮筱就搶走掐滅,她揚起腿輕輕踢了我一腳,說:“少抽啦,對胎兒不好。”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阮筱。她解釋:“這幾天我都沒做安全措施呢,森,我想當媽媽了。”

然而我卻沒有欣喜。我甚至有些害怕這個小生命的降臨。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直覺告訴我,他來到這個世界,不會幸福。

阮筱見到我不高興,嗔怪我。我只說我還沒準備好做父親的心裡準備。然後我轉變了話題,問她父親什麼時候回來。

阮筱告訴我今天中午。她說他知道我從S城大獲全勝的凱旋歸來,所以就提前回來了,並讓我晚上過去吃晚飯,順便把與阮筱的婚事給定了。

阮筱去後,林希一推門進來,門也不敲。她仰起頭,雙拳一抱:“恭喜老闆,就要做爸爸了。”

我看着林希一,沒有說話,我看她下面即將表演什麼。

林希一左右上下看了一遍自己,在沒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對之後,纔看向我,說:“S城開發區管委會楊主任約你今晚在華城酒店見面,你去還是不去,我好回話。”

我看向二格抽屜裡面的牛皮信封,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去吧,在S城開發區的項目都在他的管轄之內,去吧,又不知道要幾點才能回來,肯定又要喝個盯名大醉。雖然我很煩這樣的人,可是沒辦法,人家是官我是民,今後還得靠其吃飯。

在以前,大多的飯局應酬,我都是讓揚思奇代爲出席,除非是非得自己親自出馬的。可是現在,這麼一個小小的事情都開始讓我犯難,要讓林希一去,她肯定搞不定,說不定還會虎口冒險。不過這樣的事情總是要有個開始的,多了也就滑圓了,自然可以應對。

我讓林希一去把揚思奇找來。我想讓揚思奇與林希一一起去。

不一會,揚思奇敲門進來,可她不問找她何事,竟然如林希一一樣先與我道喜。

這個林希一,真是惟恐天下不亂。我看向林希一,她卻像是個做錯事情的孩子,戰戰兢兢躲在了揚思奇的身後。

真是又好笑又好氣。不過我還是板起面孔,訓了她一句:“林希一,偷聽老闆談話可並不是什麼好習慣,我希望下不爲例。”

“事實如此嘛,恭喜一下又有什麼不對?你要覺得底氣不足,那你可以不結婚啊,或者沒人知道的悄悄進行,那樣你就不會膽怯了。”

林希一竟然肆無忌憚。

我靠!媽的,這像是員工對老闆說的話嗎?這死丫的,怎麼就這麼的沒大沒小,目無尊紀,怎麼說,我也是她的衣食父母嘛,我要開扁了她,她喝西北風去啊她?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一個丫頭片子,你懂什麼呀你?我結婚不結婚,關你什麼事了?”

“我說過有關我的事嗎?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要不是陰陽怪氣的,你會對我無故發火?老闆結婚,做屬下的恭喜一下你說又哪裡錯了?你說你咋……”

揚思奇扭頭看了一眼林希一,林希一就乖乖的閉了嘴,還衝我吐了吐舌頭。這死丫的,真是不可教了。

然後揚思奇對我抱歉的笑笑:“韓總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那樣子,被她媽媽寵壞了,對誰都這樣。”

我搖了搖頭。我纔不會跟她一般見識呢?跟那樣乳臭未乾的丫頭片子計較,不就顯出了我韓森的小氣而有失風度了嗎?

我把二格抽屜裡面的牛皮信封取了出來,丟在揚思奇面前:“今晚我有事,這事就勞煩你跑一趟,明天早上就不用來上班了。對了,帶上林希一,教教她,否則我以後的工作將沒法開展了。”

林希一吐着舌頭,睜大眼睛:“怎……麼,還有我的份啊?”

“你可以選擇不幹,不過明天你就不用來上班了。”我冷冷的對她拋下這句話。

“可我不會喝酒耶!阿諛奉承我也做不來!要是遇到色狼了怎麼辦?要是被色狼強姦了怎麼辦?韓森,你賠償得起嗎你?”林希一臉不紅心不跳,口無遮攔的說着,搞得我和揚思奇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去。

“我說錯了嗎我?”林希一指着自己的鼻子問我們。

揚思奇從我桌上拿起牛皮信封和銀聯卡,拉起林希一的手往門口走去,林希一頻頻回頭:“韓森,我們姐妹要真是遭遇不辛,你就得要負責我們的下半輩子,我不是跟你開玩笑。”

我差點笑出聲來。

林希一出門以後,我就給阮筱打了電話,提前下班去了她的家。

阮朝揮正在收拾行李。我走過去:“董事長好!”

阮朝揮停下手裡的活,擦了擦額頭的汗,笑笑:“小森來了啊,來,坐,坐。”他拉起我的手。

阮筱把阮朝揮的行李提放到了一邊,邊說:“爸,你怎麼自己動手啊,放在這等明天張嫂來收拾不就可以了嗎?對了,爺爺呢?”

“休息了。”阮朝揮應了阮筱一聲,轉過頭開問我:“小森啊,聽說你把S城開發區的項目合同拿回來了,了不起啊。”他拍着我的手,“你知道的,‘星光世紀城’這個項目,我跟開發區談判了兩年也沒什麼進展,可你纔去一個月就給拿下來了,了不起了不起!”

阮朝揮一個勁兒的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誇讚我,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這個項目,遠沒有他說得那麼艱難,我們生意人,只要懂得行業潛規則,就沒什麼事情解決不了的,只是,阮朝揮他們這一代,適應不了這種潛規則。

現代生意經,不是要看你公司有多大的實力,多雄厚的資本和多精悍的人才隊伍,而是要看你懂不懂得這種潛規則,運籌好了,成功就是你的。

我謙虛的推託了一翻。我不是那種喜歡邀功的人。況且,那都是我的份內之事。

話題一轉,阮朝揮就問起我和阮筱的婚事來。他說:“小森,你和筱兒的婚事,商量得怎麼樣了?”

阮筱僕在沙發的背後,給阮朝揮按摩:“爸,一切搞定,只是……”

阮朝揮看了我一眼,仰頭看向阮筱:“只是什麼?”

“韓森要我婚後與他住在他那小房子裡面。”阮筱對我拌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她想用他老爸來壓迫我就範。

果然,阮朝揮搖起了頭:“那怎麼行,我的寶貝女兒和女婿,怎麼能住那麼小的地方呢?這不丟人笑話嗎這?我看這樣,你們的婚事,我全替你們操辦了,我們要選一棟好房子,熱熱鬧鬧的,好不好?”

“好耶!謝謝爸,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阮筱在她爸的臉上親了一個。

我從沒見過阮筱如此的開心和臉上洋溢的幸福。在我的記憶裡,她與她父親的關係,是屬於冷漠隔閡的那種,他說什麼她就答什麼,父女倆很少有這樣的親妮。比較之下,以往她更與她爺爺的關係要好一些,經常這樣的對她爺爺耍着女兒家脾氣。

“這……”我不知道該說了什麼好。

“沒什麼這啦,難道你還對我這個未來的父親心存介蒂?”阮朝揮拉着我的手,看看阮筱,又看了看我,“從你們大學那時候開始,到現在四年了,我沒對你們有過任何的想法和偏見,你們說什麼事情我沒尊重你們?你們也都不小了,是該成立一個家的時候了,你看看我這寶貝女兒,難得她回心轉意不再到處跑來跑去,森兒,你該珍惜這個機會纔是。”

“就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到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阮筱對我拌着鬼臉。

“全憑董事長安排就是。”我答應了下來。也老大不小了,我想是該成立一個家的時候了。有了家纔會有牽掛。

“這就對了。”阮朝揮笑呵呵的,把我和阮筱兩個人的手掌心重疊在了一起,“今後你們的幸福,就靠你們的這兩隻手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阮筱咬着嘴脣。

“說吧寶貝,老爸都答應你。”

“不光是你要答應,還有森也要答應,這是我最後的一個請求。”

我看着阮筱,點了點頭。

“我想再最後出去跑一次,我想自己或許能夠畫出一張永不褪色的畫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然後就回來永遠的守着你們,永遠。”

阮朝揮把目光移向我,徵求我的意見,然後她問阮筱:“那這次又準備去多久?”

“一兩個月吧。森,你同意嗎?”

“沒事,你去吧,四年這麼漫長都等過來了,又何急於這一刻。”我雖然有些不願意,可又不知道在阮朝揮面前怎麼的說。

“森兒,還真是難爲你了。筱兒從小沒了母親,你就多擔待一些兒吧。”

我裝做很紳士般的笑笑:“您言重了董事長。”

然後阮朝揮就宣佈,過幾天就爲我和阮筱舉行定婚儀式,等阮筱回來,就宴請親朋好友,正式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