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何輕語的問話,盧五勇心裡一緊,瞄了一眼言庭羲,道:“回王妃的話,這月錢……”
“盧王勇,這內宅的事,王妃說了算。”言庭羲插嘴,怕盧五勇沒明白何輕語的意思,回答錯誤,這戲唱不下去。
盧五勇沒有幾分能耐,也能當不上這王府總管,聽話聽音,他雖然不知道這府裡的風向怎麼突然就變了,但是王爺要變風,他肯定跟着轉舵,上前一步躬身道:“請王妃容奴才再看看這帳本。”
何輕語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示意子衿把帳本給他。盧五勇裝模作樣地看了一下,道:“回王妃的話,這月錢是算錯了,多算一份給靜兒小姐。”
“只算錯了這一個月?”何輕語挑眉問道。
盧五勇一愣,難道王妃要找麻煩的不是靜夫人,而是帳房?低頭假裝翻了翻前面的帳頁,道:“回王妃的話,這幾個月的月錢都算錯了。”
“爲什麼會出這樣差錯?”何輕語臉色一沉,“誰是帳房主管?”
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了出來,“奴才丁安見過王妃。”
丁安,三十七歲,九年前進王府,一年前由帳房副手升任帳房,一向給人的印象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卻不曾想他原是醞王安排進來的眼線。
這人隱藏的很深,挖他出來真的很不容易!
何輕語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潤了潤喉,道:“丁安,你解釋一下爲什麼兼葭院的月錢,會比其他院子多出一倍?”
“回王妃的話,兼葭院的月錢是王爺定下的。”丁安道。
何輕語斜眼看着言庭羲。
言庭羲託着茶杯的手輕輕的放在膝蓋上,“七月兼葭院住的是裴小姐,八月兼葭院內住的是靜夫人。”
身份不同,待遇不同。言庭羲話裡的意思很明確,丁安是在妄自揣測主子的意思。一直很鎮定的丁安神色間有了幾分驚慌,跪下道:“王爺、王妃,是奴才辦事不周,奴才該死……”
“王府不要自作主張的奴才。”何輕語打斷他的話,側目看着盧五勇,“盧大總管,即日起免去丁安的差事,從此王府永不復用。將他與王府簽訂的契約還給他,讓他收拾好他隨身的東西,馬上離開王府。”
“是,王妃。”盧五勇答應了一聲。
丁安被架了出去,他以爲他是妻妾之爭的犧牲品,卻沒想到他的身份已經暴露。
“雖說府裡不差這幾個錢,可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打發走丁安,何輕語接下來要對付的是靜兒,“大總管,你說說,這多發下去的銀子,要怎麼辦?”
“回王妃的話,依奴才愚見,這個月的月錢扣發,上幾個月多發的,請靜夫人退出來,把帳平了。”剛纔何輕語乾淨利落的打發了丁安,震懾住了盧五勇,回話更加的恭敬。
“這個主意還不錯。”何輕語低頭喝了口茶,“那麼,你就找幾個人去把這銀子收回來,把帳給平了。”
“是,王妃。”盧五勇退出房,點了四個年輕媳婦,帶進來給何輕語看。
“這四個不錯。添香,你跟着她們一起去,要好好跟靜夫人說話,知道嗎?”何輕語笑盈盈地對添香道。
“奴婢記下了。”添香福了福,領着那四個媳婦子,往兼葭院走去。
兼葭院門緊閉,添香走到門口,停下腳步。
一個媳婦上前把門拍得震天響。
過了一會兒大門打開,一個小丫鬟從裡面探出頭來,不高興的問道:“誰這麼大聲敲門?要是驚嚇到夫人,仔細你們的皮。”
“呸!你這小蹄子作死啊!少在老孃面前輕狂!王妃屋裡的添香姑娘來了,快進去通報靜夫人,慢了一步,仔細老孃揭了你的皮!”那媳婦啐了小丫鬟一口,罵道。
內宅中的人最懂得審時度勢,何輕語是這府裡的主母,大權在握,而靜兒只是一個失寵的姬妾,兩者之間的實力懸殊,他們當然選擇站在何輕語這一邊。
那小丫鬟仗着靜兒的勢,並不懼怕,冷笑道:“劉家嫂子,好大的口氣,你就不怕閃了舌頭。”
劉家的飛起一腳,將那小丫鬟踢翻在地,“小賤人,還不快去通報,耽誤了正事,王妃饒不了你。”
那小丫鬟被嚇住了,爬起來就往裡面跑去。
添香得到何輕語的暗示,是來特意過來找碴的,不會等靜兒答應,就擡腳進門,不緊不慢的跟着那個小丫鬟後面。等靜兒聽到通報,從正房裡走出來的時,添香已經走到了門口。
看到靜兒從正房走出來,添香怒火中燒,大戶人家的規矩,妾室是不能居正房的。妾室平時只能住在東廂房,正房裡的臥室,是男主子留宿時住的。而且妾室就算是服侍男主子就寢,也不能在男主子的身邊過夜,等房事過後,這些妾室必須返回東廂房歇息,這是妻妾最根本的區別。
添香不守規矩走了進來,靜兒同樣很生氣,看見添香穿的是二等丫鬟的服飾,怒問道:“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敢亂闖兼葭院!”
見着靜兒滿臉怒氣,橫眉冷對的樣子,添香揚脣一笑,道:“奴婢給靜夫人請安。”她嘴上說着請安,人卻沒動,連頭都沒有低下,毫無畏懼地與靜兒對視。
“你是誰?闖到我兼葭院來想幹什麼?還有沒有規矩?”靜兒冷冷地質問道。
“靜夫人認不認得奴婢沒什麼打緊的,只要夫人知道這府上真正的主子是誰就行了。”添香冷笑,“丁安擅自作主,這幾個月的月錢多發了給夫人,奴婢奉命來請夫人把這幾個月多發的月錢退回帳房。夫人,請交銀子吧!”
“奉命?”靜兒的目光冷冷透出幾分凌厲,“你奉的是誰的命?”
“靜夫人要是不肯交出銀子,那就不要怪奴婢無禮了。”添香根本就不回答她的問題,揮了揮手,“你們進房去,把銀子給我翻出來。”
“是。”那四個年輕的媳婦領命往正房走去。
“站住!”靜兒厲聲喝道。
那四個媳婦停下腳步,看着添香。
“夫人是願意交銀子了?”添香不無遺憾地問道。
靜兒被氣得胸前起伏不定,咬着牙問道:“何輕語在什麼……”
“啪”的一聲,靜兒只覺得腮邊火辣辣的疼。
“我這一巴掌是替王爺教訓你,身爲妾室,不知尊卑,膽敢直呼王妃名諱!”添香毫不手軟的給了靜兒一巴掌。
“你這該死的賤婢,居然敢打我!”因爲言庭羲的縱容,府中下人的巴結,靜兒是以王府女主人自居,被添香打了這一巴掌,是怒不可遏,指着添香,“我要告訴六郎,打死你這賤婢。”
“啪!”添香又給了靜兒一巴掌,冷冷地道:“王爺是你的主子,注意你的稱呼。”
被添香一連打了兩巴掌,靜兒氣得暴跳如雷,罵院子裡的婢女,”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把這個賤婢給我綁起來!“
兼葭院裡的人都呆若木雞的站在院中,添香那兩巴掌太震撼,她們已經嚇懵了,聽到靜兒的話,才驚醒過來,擁上前來綁添香。
添香使了個眼色給劉家的,稍微掙扎了幾個,就束手就擒。劉家的很機靈,忙跑出兼葭院去議事廳通風報信。
聽到劉家的回報,何輕語一驚,糟糕,派錯人了!只想着讓添香把事鬧大,卻忘記添香不懂的適可而止。這時後悔已然晚矣,何輕語急急忙忙趕去兼葭院救人。
還沒走進兼葭院,就聽到院內傳來靜兒的怒罵聲,“打,給我狠狠地打,打死這個賤婢!”
何輕語聽心驚肉跳,衝進院中,就看到添香被綁在廊下的柱子上,一個粗壯的婆子正掌她的嘴。添香不知道被掌了多少下,人已昏迷,臉頰腫起,嘴角邊掛着血絲。
“添香!”何輕語跑了過去。
“六郎!”靜兒看到跟在後面的言庭羲,一聲嬌喚,撲了過去。
言庭羲向左側閃開,靜兒撲了個空,詫異地看着他,“六郎?”
言庭羲看都沒看靜兒一眼,道:“來人去請大夫。”
“六郎,那個賤婢她打我。”靜兒以爲言庭羲爲她請大夫,帶着哭腔告狀添香的狀。
“去搬兩把椅子過來。”言庭羲還是沒理靜兒,扭頭對身邊的幾個下人道。靜兒雖然不太聰明,但是言庭羲這麼明顯的態度,還是讓她明白事情有些不對勁,站在那裡,怯怯地看着言庭羲,臉上堆滿悲慼和無助。她可可憐兮兮的模樣,非常惹人憐愛,只可惜,言庭羲冷着一張俊臉,看都不看她一眼。
子衿幾個解開了綁着添香的繩子,就近把她扶進了西廂房。何輕語跟着進去,等添香在牀上躺下後,才走了出來。
下人已經在廊下襬好了兩把椅子,言庭羲和何輕語坐下。何輕語斜着眼看着言庭羲,道:“這件事,是你處置,還是我處置?”
“你是本王的王妃,是這府中的當家主母,這府裡的事情,都是你說了算。”言庭羲正顏道。
靜兒驚愕地瞪大了雙眼,言庭羲這是要把她交給何輕語處置?
“靜兒,王爺的話,你可聽清楚了?”何輕語挑眉問道。
“六郎!”靜兒不死心,嬌聲喊道。
對靜兒的呼喊,言庭羲充耳不聞,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