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二樓陽臺。
“看什麼呢?”馮俊業問站在那兒好半天一動都沒有動的女人。
大嫂肖芳沒有回頭,馮俊業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下去,看到在一樓的老桂花樹下采摘桂花的兩個人。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見過邵珩這麼高興過。”大嫂感嘆。“那女孩子生的好,倒是很襯他的心思。”
樓下,祁邵珩將以濛抱起來,讓她採摘樹上處於高處的桂花。
肖芳自從嫁過來,看着性格迥異的馮家人相處這麼久,每個孩子都是中規中矩的按照父母的意思,到了年齡嫁給,或者娶了合適的人做夫妻,唯獨祁邵珩和他的姐姐是個例外。
馮家看似和睦,待久了便知道有些東西讓人呼吸不過來,壓抑至極。
倒是樓下的女孩子,不論什麼時候都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不想家裡的人這樣爲了各種聲譽,名聲奔波。
如果說,佳人輸在哪兒了,肖芳覺得祁邵珩不是個注重相貌的人,佳人輸就輸在了她一身中規中矩的性格上。越是這樣的女人,祁邵珩越不會喜歡。
反倒是樓下的那個女孩子平日裡斯文安靜,眼睛裡卻有着截然相反的波瀾壯闊。
她可不是像表面上那麼平靜的人。
馮俊業知道自己妻子喜歡看人,眼神也足夠犀利,他問,“你覺得那個孩子配邵珩,好嗎?”
“那看要怎麼說。”肖芳莞爾,“對她來說,邵珩應該是最好的,至於她對邵珩來說……”話說到一半兒肖芳又笑了,“這夫妻,還是自己的日子自己明白其中的滋味,哪兒輪得到我們旁觀者多說閒話。”
“還是這話說得對。”馮俊業贊同他妻子的說法,看到自己老伴兒鬢角遮掩不住的幾絲銀髮,說道,“什麼時候,我們也出去走走,這麼久在這馮家辛苦你了。”
一聽這話,肖芳倒是樂了,“是不是見邵珩待阿濛這麼好,覺得虧待我?”
“是啊,虧待你。”
“現在知道也不晚。”肖芳笑着,視線又轉到樓下的以濛和祁邵珩身上,“不管怎麼說,我一直覺得這兩個人性格互補,其實挺般配的,倒是佳人這孩子……哎……”
樓下。
“這麼多夠嗎?”以濛一邊要祁邵珩放她下來,一邊問他。
“你覺得夠就夠了。”祁邵珩說,“阿濛答應舅母要做桂花糕,需要多少桂花都不知道?”
以濛瞪他,“如果不是你替我答應,怎麼會讓我來做?”
“家裡以前傳統的每年夏天都會做桂花糕,只不過現在時間久了,也漸漸沒有人來做了,但是舅母每年還會做,她要你過去,也不過是想讓你陪着。”
“只怕,我過去只會給她添麻煩。”
“我陪着你。”
以濛搖頭,“還是算了。”如果這麼小的事情都讓他來幫她,被‘指責’恃*而驕是遲早的事情。
最近這麼兩天住在這兒,她看得出,馮家雖然人人和睦,但是恪守禮節規矩到頑固的程度。男子從不進廚房,更別說祁邵珩幫她準備‘桂花糕’。
下午,以濛到阮舒文的北苑去和長輩一起做桂花糕,馮清淺會在這兒是她意料中的,放下手裡編織藤筐的桂花籃,以濛擡眼就看到正看着她出神半晌的洪佳人。
“以濛。”被對方發現自己的視線,佳人有些尷尬,處事圓滑玲瓏的人隨即笑了笑。
以濛示意的點了點頭,對於自己不是太過熟悉的人,主動顯得熱絡並不是她的強項。
倒是馮清淺在一邊說道,“你們兩個不用那麼客氣,佳人和博聞就要訂婚了,我們都是一家人。”
洪佳人笑了笑說,“以濛,如果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佳人姐吧。”
“佳人姐。”以濛喚了她一聲,嗓音淺淡,不疏遠不靠近倒讓人覺得非常的舒服。
“阿濛。”一衆人一起進了北苑的廚房,阮舒文早在裡面等了很久,見以濛進來就衝她擺手示意她過來。
見以濛手裡拿着桂花籃,阮舒文說,“我就是那麼一提,沒想着你還真去摘了桂花。上個季度月桂開的時候家裡的傭人摘得在冰箱裡存着,既然你摘了,我們就用新鮮的。”
馮清淺一邊洗手一邊說,“新鮮的桂花最好。”
“好是好,阿濛摘桂花看着容易,但是個耐心的事兒,摘一上午累了,就別在這兒忙了。”以濛站在阮舒文身邊給她挽起袖子,說道,“摘桂花挺好的,不累。”
“累了,就歇着,我們自己做桂花糕也不過是自娛自樂沒什麼講究。”阮舒文正勸着,就聽馮清阻止道,“就留在這兒吧。家裡人上午都說是邵珩帶着阿濛去採桂花的,有邵珩在,怎麼會累着。”
上午,祁邵珩抱着以濛採摘桂花,那樣普通的事情做起來都寵溺到極致,馮家傭人間有人傳,馮清淺就聽到了。
“現在想想,邵珩這次回來果然變化不小,結了婚就是不一樣,以前的他可沒有現在這麼好的脾氣。”馮清淺說着,問身後的人,“佳人你說是不是,以前的邵珩可不是這樣的。”
“……呃……啊?”洪佳人擡頭,明顯心不在焉,眼神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惘然。
“哎,你這孩子,果然是一忙起來就投入的什麼都聽不到了,前兩天老太太誇你做事用心,果然沒誇錯。”馮清淺轉身去取枸杞,“我們正說着邵珩,只有你沒聽到。”
“是麼?”佳人隨意的笑了笑,“我和邵珩也沒有見過幾次,現在變了,倒是不知道。”
以濛將桂花花瓣戴了手套慢慢過濾清洗,聽到洪佳人對祁邵珩的稱呼,微微怔了怔,倒不是因爲什麼,同輩人間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親暱的稱呼他。
她沒覺得怎樣,倒是站在她身邊的阮舒文看了一眼洪佳人,問道,“佳人,你和博聞的訂婚選在什麼時候?最近你在忙,心思也要多用在準備兩個人的訂婚宴上。”
“好,我知道了。”佳人神色微變。
阮舒文淺笑,“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些稱呼還是該叫就叫的,以前倒沒什麼,現在和博聞結了婚,他的三表哥,你也跟着他叫就好了。這樣大家才顯得親暱。”
三表哥和邵珩,這兩個稱呼哪一個親暱?聰明人自然明白。
阮舒文持家這麼多年,看人看的清楚,馮清淺聽到阮舒文的話,才覺得是自己一時大意了,忘了曾經……
“噯,我會適應。”佳人自然的答應。
“阿濛,來幫我圍裙繫上。”阮舒文笑着叫她。
“好,這就來。”摘掉手上的手套,以濛一邊幫阮舒文系圍裙,一邊聽她和她說話,可就現在,即便她沒有擡頭,也能感覺到洪佳人在看她。
“一會兒煮了瓊脂,該放冰糖了。”馮清淺從冰箱裡取出大塊的冰糖,卻見阮舒文說道,“昨天,邵珩說,自己不愛吃太甜,加點蜂蜜來吧,少一點就行。”
“不吃甜?”馮清淺笑,“這會兒口味也養的刁鑽了。”
以濛靜默地站在一邊,聽到兩個長輩的對話,脣角微不可聞的揚了揚。
那個人,真是,哎。
最後將枸杞子放下去一起,看桂花瓊脂都在一起燒開了,熄了火,倒進模具裡放十多分鐘。
這靜候的十多分鐘裡,佳人走過來幫以濛一起看着時間。
夏天穿的單薄,即便以濛穿得保守但是在低頭的瞬間,脖頸的後面也會露出一截,白希的脖頸那些淺淡的痕跡,二十八歲的佳人看得懂這痕跡是吻痕。
“以濛。”她叫她。
“嗯?”以濛轉身,脖頸間紅色絲線繫着的白玉戒指露了出來,羊脂凝露的玉,在女孩子清麗的鎖骨間更顯得溫潤。
“這玉戒指設計的倒很別緻。”阮舒文走過去,用手輕觸了一下,感覺到這塊玉的質地。
是好玉。
“像是母親給他的玉墜質地。”馮清淺想到馮怡婷從小給孩子的掛件,她一眼就看了出來。“改了戒指也不錯,就是小了很多。”
以濛輕觸脖頸間的戒指,她一直以爲這是設計師設計出來的選材,祁邵珩沒有說過,她也一直都不知道這是他年少時候帶的玉改的。
“佳人,你看看一定是邵珩的玉墜,你應該最熟悉。”
洪佳人過來看了一眼,對以濛微笑道,“確實是,應該不會有錯。看樣子,以濛不知道?”
以濛搖頭。
”這倒是挺像他的性.格,想着怎樣就怎樣。”明明是玩笑似的話,卻讓以濛突然覺得站在她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比她瞭解祁邵珩的還要多。
是過渡敏.感?還是錯覺?連一向理智的她也分不清楚這種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