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南風道:“那便讓他們出錢吧。”
“怎麼做。”
賈南風道:“我一時間也沒有辦法,只能和張公商量一二了。”
司馬衷點點頭,又問道:“我同你這個時候都結親了,沙門也到年歲了,你也該爲他尋門親事。”
賈南風冷笑道:“你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你叫我給他找親事?我沒殺了他都算好的了。”
司馬衷嘆氣道:“小時,是我不對,我知道你不待見他,可他畢竟是一國之儲君,該有的總該有吧。”
賈南風閉着雙眼,道:“我知道了,陛下請回吧。”
司馬衷一聲嘆息,離去。
是,沒錯,她就是仗着司馬衷現在需要她,她纔會這般毫無用處的任性,說到底,她不過是恃寵而驕罷了。
沒過多久,郭槐便帶着賈謐進宮。
她看着眼前的侄子,才驚覺當年還是小孩子的人已經長大了,她問:“可娶妻了。”
郭槐笑道:“不曾,就是看看你的意思。”
賈南風便道:“王衍公家有兩個女兒,很是賢淑,可以娶回。”
“那太子呢。”
賈南風不大高興道:“他的事應當由陛下決斷,我怎敢說話。”
郭槐嘆道:“你對他好,以後他也會侍奉你。”
賈南風冷笑道:“又說這話,娘,你都做不到的事,何苦爲難我。”
郭槐便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我想爲他娶你妹妹的女兒,所以想聽聽你的意思。”
“小午兒怎麼說。”
“她說聽你的。”
“我是不同意的。”
“爲何。”郭槐不由問道。
“我不喜他,他年紀輕,也不與我親近,打小便敵視我,聽從旁人意見,分不清真假虛實,我原本以爲他聰慧,卻是我看錯了。”
郭槐道:“是你強求了,他不過才十五六歲罷了,還分辨不出好壞,只覺得對他好順着他意的纔是好的,等他年紀大了就好了,何況,他也十分聽我的話。”
“那就一同娶王衍公家的女兒吧,至於我侄,還是罷了。”
“皇后殿下。”郭槐加重了語氣
她擡掌道:“不用再提,你看看他做的這些事,在宮中設菜市,用手稱肉,他是屠夫還是太子呢?在杜舍人氈墊中放針,把他屁股扎得流血不止,這都叫什麼事。”
“你也該管管他。”
“我管他做什麼,他跟我有什麼關係,他父皇他太傅不管,叫我管,讓他和我嘔氣不成?我並不想見到他。”
郭槐道:“小時,你又拎不清了,如此太過意氣用事。”
“我知道,所以。”她對着外面喚道,“來人,送廣成君回府。”
郭槐也不生氣,自家女兒自己知道,她知曉自己是勸不動的,好在她在族中還是有那麼些威信的。
不久,朝中上書請太子成親。
然而結果並未如同她所願,賈謐和太子都娶的是王衍家的女兒,因爲賈謐年紀大一些,所以娶的是大女兒。
但大女兒要漂亮些,太子有些不服氣的罵罵咧咧。
那些話傳到賈南風耳朵裡時,她落下的字那一點格外的長,那是個“恕”字。
她這兒寫着,僕從來報,廣成君病重,她握不住手中筆,她手一鬆,墨汁濺在紙上,暈染開來。
她只是派人去看病,不曾動身。
至於饑荒,張華已經想出辦法,雖不能徹底的解決問題,但至少有所助益。
然而,郭槐的病一天重過一天,有占卜師認爲不宜封「廣城」,故改封爲「宜城君」。
眼見是醫不好了,賈南風便向司馬衷請辭,出宮候在她身邊照顧服侍了十多天,至於太子遹也時常前往探望,很是本分乖巧,一點兒也看不出傳聞中的頑劣。
只是,流言本就當不得真,她自己不就是一個生活在留言中的人嗎?她如是想着。
郭槐到底熬不過去,也許許多年前,她就想死了,恩愛夫妻總是這樣,任何一個人先死了,對剩下那個來說,日子總是格外難熬。
臨終前,她握著賈南風的手,殷殷吩咐道:“你要全心全意善待司馬遹,另外,不管你想做什麼,都要遠離趙粲和你妹妹,他們必定會壞了你的大事,你是胸中有所溝壑的人,而她們都是小女兒罷了,我跟你說的話,你要牢牢記住。”
公元296年,郭槐過世,年六十歲,諡號爲宣。時人頗有微辭,卻又不敢明說。
不知從何時開始,洛陽城中便開始傳唱一首童謠:“南風烈烈吹黃沙,遙望魯國鬱嵯峨,前至三月滅汝家。”
南風便是她。
黃沙是指太子遹,他乳名便叫沙門。
魯國是指賈謐,他承襲賈充封爵,封魯國公。
她這就奇了怪了,她要廢掉那小屁孩用等得着現在?就她!想多久滅就多久滅,不過是一個謀害皇嗣的罪名罷了,她又不是沒背過,還不是一樣當的皇后。
她只是覺得這樣的流言空穴來風,甚是好笑,她要殺他,小時候就殺了,何必等他長大。
而且,格律對仗工整,一看便是有心人所作,是得追查一番了。
可惜,一直無果。
公元299年,這對晉朝來說,是個大日子。
一天,劉卞私下拜訪張華,問道:“聽說賈后想要廢太子,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張華道:“沒聽說過。”
劉卞推心置腹道:“我劉卞本是貧困寒苦出身,在須昌縣當個小官員,受到您的提拔纔有今天。都說讀書人要對知己感恩,因此我才無話不說,您這樣,是對我有所懷疑吧!”
張華看他今天非要問出一個所以然來,便道:“假如真的有這回事,你打算怎麼辦?”
劉卞道:“東宮才高德重的人很多,四個禁衛軍總共有精兵萬人,您現在是宰輔,如果能得到您的命令,朝堂拜見陛下,將此時一說,把賈后廢黜到金墉城,那時候只需要兩個宦官就行了。”
張華搖頭道:“現在陛下在位,太子是陛下的兒子,我又沒有接到廢立的詔命,突然做這種事,是爲人臣子眼中沒有一國之君,這是在向天下昭示我的不孝。就算能成事,到時候也免不了獲罪,何況現在滿朝都是外戚權臣,掌握權勢的並不只有我一人,怎麼可能會安然無事呢!你不用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