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淵當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而化之地講了講,他並未將當初皇家利用自己一事說出,只是道那日阮敬軒要逃離,她隨了楚嵐太子去阻止,後來不小心害楚嵐遇刺才被皇上責罰。
小五又將自己如何離家五湖四海地找她,如何去到雲國進了雲國皇宮打探她的消息,又是如何千里奔波準備再去燕秋國大海撈一回針講了一遍。
期間許多苦楚小五不說,穆子淵也能明白,小五與她一樣以前從未吃過苦,如今卻爲了自己在外毫無目的地地尋了自己一年多,幸虧今日終於遇到她,否則還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有兄弟如此,她穆子淵還有何求。
“……我到客棧前發現有馬匹,進了店裡發現有蠟燭,於是便上上下下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人,不想撩開簾子三哥你就冒了出來,呵呵呵,太好了三哥,可算讓我找到你了!”小五說起來卻並未覺得苦,此時滿面的開心喜悅,笑着笑着忽得又蹙了眉,“三哥,如此說來皇上還未允你回京?你何時才能回家啊!”
穆子淵嘆息一聲,“三哥暫時回不了家,今日在這見到你十分開心,你如今也尋着了我,便乖乖回家去,好好照顧家裡人,我不在的時候替我盡孝道。”
“我不回去!!以後三哥去哪,我就去哪!我得保護你!”小五扯着嗓子喊道。
穆子淵心裡一熱,卻只得橫起眉毛道:“怎麼這麼不聽話!我哪裡用得着你保護!!”
“我不管!你又不讓我對爹大哥他們說你的事,我回去又有什麼用,更何況我肯定也忍不住不說的,所以你還是讓我跟着你,不然我說漏了嘴,就真的不好了!更何況你能綁我回去麼?不能吧,那我就要在後面跟着你,除非你回京都,否則休想讓我回去!”
穆子淵瞪眼,這小子可以啊,兩年沒跟她,耍無賴的本事見長啊!
路上有小五作伴也是好的,穆子淵雖不想他隨自己顛簸,卻也因身邊有了小五而踏實許多。
第二日一早二人便啓程,不消半日便到了北疆。情勢比她預想的要危急許多,北疆駐營處只留了少數兵士留守,大部分兵力早在半月前便已到邊關城門處安營紮寨,戰事已起。
穆子淵顧不得下馬,徑直帶着小五往城關處趕去,小五見她神情嚴肅,知他心中擔憂,便也一路無話。
主帳裡,王世峰聞得人稟報禾三兄弟求見不由一愣,很快便又明白過來,忙令人傳進。
守兵將穆子淵帶入營地,一路上傷員四處可見,穆子淵回頭去望城門處,那裡一片狼藉,有兵士在往下擡屍體,想是方經歷過一番苦戰。
穆子淵見此情形,不禁嘆息一聲。
穆子淵進的主帳,只見一衆將軍校尉神情凝重,那些人見到與在場的先鋒校尉十分相像的自己,俱是有些詫異,卻也並未多說什麼, 穆子淵環視一週,發現王世峰右下手處坐了個的青年,是她從未見過的。
“禾三”站起到得他面前,“小弟你如何這般胡鬧,如今正值戰亂,你跑這裡來做什麼?”
穆子淵道:“爹孃放心不下你,着我來看看,何況邊關正值用人之際,小弟也想出些力。”
“禾三”蹙了蹙眉,又望了望她身後的小五。
穆子淵又道:“這是小五兄弟,與我是過命的交情,知道我要來北疆,便隨了我來。”
“禾三”未置可否地去看王世峰,王世峰略一思索,便道:“素來聽聞禾三你這個兄弟有些本事,如今邊關正是用人之際,不防讓他們留下來吧。”
穆子淵也不客氣,徑自領着小五往最下手席地一坐,張口問道:“如今情勢如何?”
衆人又是一驚,這人怎生這般自來熟?
讓他們更奇怪的是王世峰也十分自然地回答他,只見王世峰對他如對至交好友般答道:“戰事已起了多日,如今正是僵持階段,我北疆傷亡較重,如今已漸漸吃力。”
穆子淵蹙眉,“援軍?”
王世峰搖頭,“還未到,最近的援軍離此地也有近百里,按時間來算,也該到了,卻遲遲未見。“
穆子淵暗忖楚嵐既是答應了庇護北疆必不會不管,更何況這也是他皇家自己的門戶,怎可能放任不管,這其中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穆子淵轉念又對禾三道:“大哥,你的先鋒營可還好?“
她心中記掛石磊拓等人,卻怪道一路進來竟未看到任何先鋒營的人。穆子淵十分納悶。
不想她這話一問出,王世峰與禾三神色俱是一變,雖只是輕微的一變,穆子淵仍是察覺到了,再看四周衆將軍校尉的臉色也不太好,穆子淵心中一沉,正待追問,王世峰卻忽道:“衆位去休整下罷,今日入夜想必燕秋還會有所動作,到時定然又是一番惡戰,禾三帶你兄弟也下去休息下吧,“又對穆子淵道,”你能來幫忙本將很高興。下去吧。“
衆將領散去,禾三見穆子淵並不離去,就要來拉他,不想穆子淵霍地起身大步走到王世峰面前,一雙桃花眸死死地盯着王世峰,滿面寒霜。
此時其他人俱已散去,帳中只剩王世峰,禾三,穆子淵與小五四人。
小五一時有些怔愣,他從未見過自家三哥如此,那種神情,仿若憤怒到了極點,擔憂到了極點。
王世峰在他的目光下,竟漸漸地移開了視線不與她對視。
禾三見她如此,緩緩走到他身旁,猶豫了半響終是沒有開口。
穆子淵心已沉到了谷底。
“說!”一個字壓抑了多少緊張憂心憤怒恐懼。
王世峰終是開不了口。
“說!我的先鋒營呢!!“
良久,還是“禾三”開口道:“幾日前他們奉命趁夜前去燒燬敵方糧草,如今……“
穆子淵眯了眯眼睛,只覺喉中似是堵了什麼,艱澀道:“如今一個都沒回來是不是?”
她不去看禾三,一雙眼睛仍是死死地望着王世峰。
王世峰緩緩點頭。
穆子淵慢慢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句道:“王將軍,我的人就這麼不見了?!!“
“禾三”見他如此,便道:“你不要太過激動,戰場上死傷難免,這也怪不得任何……“
穆子淵霍地扭頭看他,眼神銳利得似是一把利劍,又彷彿能噴出火來,然而細看之下便能望到她眸底那濃重地無論如何也化不開的哀痛。
“禾三”下意識地便住了口,可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未曾說錯什麼,本來麼,戰場上生死有命,這穆子淵也太過矯情。
“你初涉戰場放不開也正常……”他還想說什麼,穆子淵卻猛地擡手攥住了他的衣領,十分用力,以至於手都在微微顫抖,旁人不知道她如何拼了命才能剋制自己不去掐他的脖子。
“我走時,將他們交與你時,他們都還好好的!先鋒營所有人一去不回,你爲何沒去?!你做了這先鋒校尉,你做了他們的頭,不該事事在他們前面麼?!如今他們沒了,你居然在這裡跟我說什麼戰場之上死傷難免?!!戰場之上死傷難免??死傷難免就可以拿人命不當人命了麼?!!”
小五此時已聽出事情的端倪,擔心穆子淵氣壞了身子,便上前拉扯穆子淵勸他冷靜,王世峰也站了起來。
不想穆子淵已是怒極,當下大喝,“滾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