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焦急難耐,無計可施之際,卻感覺到好像是誰在猛烈的晃動我。弄得我全身疼痛,像是散架了一般,痠軟無力。我想趕緊告訴她,我已經醒來了,不要再晃了。可是,她卻仿似聽不見般,一直在那裡晃着。
過一會兒,又好像聽到是誰在喚着我的名字,叫我趕快醒來。可是我已經醒了啊,這些人可當真是奇怪。不是喊,就是搖的。雖然我很累,可是我已經醒來了啊。卻還要這般聲聲叫喊,真是莫名其妙。
用盡了全身力氣,我張口想要告訴她們,卻發現還是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來。正自想要沉悶下去之際,卻感覺到腹部又是一陣尖銳的疼痛。
痛的我齜牙咧嘴,忽然便大聲喊了出來。緊跟着睜開眼睛,才發現這會子一屋子的丫鬟嬤嬤都在盯着我瞧。喜兒就跪坐在牀榻邊,滿臉的淚水縱橫。見到我醒轉來,又是高興又是吃驚,悲喜交加中慌忙站起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娘娘,您醒來了?實在是太好了。”張嬤嬤滿臉歡喜的望了我一眼,爾後又慌忙跑到殿門旁邊,扯着嗓子向外喊道,“太后娘娘,皇后她已經醒來了,剩下的事情交給奴婢吧。您可就不要再擔心了。”
“醒了?好,好!你們趕緊着,別讓皇后老是疼着啊。”我聽見太后帶了驚喜的聲音,透過這道不算厚實的殿門,傳了進來。
張嬤嬤連連答應了一聲,就退了回來。此時我腹中的疼痛依舊沒有絲毫減輕的痕跡,一波接着一波,向上涌出來。
張嬤嬤趕緊上手,掀開錦被,並連聲囑咐着我:“娘娘,忍住疼痛,使點勁!”
腹中那種上下流竄,阻擋不住的感覺,早在剛纔我就已經隱隱感覺到,我的孩子恐怕是要提早出來了。雖然心裡是極盡絕望與傷悲的,可是,在我醒轉來之際,他還在,我便已經很是滿足了。無論如何,我還可以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他還在,這豈不就是上天對我的恩賜了嗎?
剛卯足了勁之際,卻又聽見廖靜宣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外面嚷嚷道:“母后,你這是幹什麼?朕不放心,進去看看怎麼了又?”
“皇上,這裡是產房,不是皇上隨便想要進,就可以進去的地方。就算皇上擔心皇后,也不該在這個時候進去,擾亂了大家的秩序。”太后一如既往,威嚴無比的聲音傳來。
擔心我?我在心裡冷笑幾聲,極爲不贊同的撇撇嘴。剛纔偷聽到的他與她一起言說的話語,又一次竄進了我的耳朵裡面。他這麼一次次對我看似極盡的寵愛,難道真的便是想要用我來要挾廖靜宸嗎?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只是他手裡的棋子而已。什麼喜歡我,纔會去娶我的。什麼只是因爲在乎我,纔想要去保護我的。到頭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虛幻,只是一抹虛擬的幻影,卻在我的心裡殘存了太久太久。
我以爲除去淳哥哥這件事情,我以爲只要廖靜宸幫助我找到了淳哥哥,我們就是可以相愛的。那樣尷尬的時期過去,我已經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心,都交到了他的手裡。
可是,爲何?到得現在來,才恍然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他所言說的喜歡,言說的一切一切,做出來的所有事情,都只是想要騙取我的愛,我的信任而已。只是單純的在利用,卻從未有過真情。
世間這麼多的人,爲何卻偏偏就是我?!難道真的便是前世做了太多的孽,今世就只能落得這般悽楚的下場嗎?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錯了?是不該有那樣一位爸爸,還是壓根就不該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娘娘,您可不能睡過去啊,再使點勁,注意集中一些。”張嬤嬤緊張的臉龐忽然闖進了我微眯的視野中,滿臉大汗,焦急又擔憂的望着我。
此時的我,也早已經大汗淋漓了。頭髮絲凌亂的貼在臉頰上,滿頭滿臉的汗水,浸溼了玉枕,浸溼了身上的錦被。
剛纔就已經使足了力氣,現下只是覺得四肢痠軟,毫無可使之力了。自己也想要加把勁的,卻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總是覺得眼皮太過沉重,身下再怎樣尖銳的疼痛,也仿似抵不過想要沉睡的念想了。
“娘娘,娘娘,您醒醒。”一道粗噶的嗓音就在我的耳畔想了起來,好像是張嬤嬤,又好像不是。爾後,又聽她喊道,“喜兒,快來喚喚皇后。這若是沒了意識,可就全完了。”
“公主,公主,您醒醒啊,您睜開眼睛來看看奴婢。公主,小公主還在等着您呢。您不是說最是喜歡女孩兒的嗎?您不是常常對奴婢說,女兒就是母親的小棉襖嗎?可是怎麼現下,您怎麼就不管小公主的死活了呢?”喜兒趴在我的耳邊,聲聲呼喚着我。
我的孩子?是啊,此刻的我,怎麼能睡呢?孩子還在等着我,我的女兒。可是,我要怎樣才能夠不睡去呢?眼皮怎麼就
是那樣沉重不堪,睜也睜不開呢。
忽然,我聽得“哐啷”一聲巨響,緊接着就感覺到好像有一股涼風被帶了進來。迷迷糊糊的神色,有了一瞬間的清靈。
“皇上,你不能進去!”是太后的聲音,焦急難耐。
“啊,皇上。”屋子裡突然便安靜下來,潮溼的空氣,夾帶着各種難聞的味道傳遍了殿內的角角落落。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廖靜宣幾近咆哮的低吼,將我驚的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殤兒?殤兒?”見我醒來,他湊近到我跟前,滿臉驚喜的喚着我的名字。爾後,又轉向身後厲聲疾說,“快點,皇后已經醒了。動作麻利點,可千萬要注意別傷了皇后的身子。”
爾後,他便就在我的牀邊蹲下來。伸出寬厚又溫暖的手掌,將我的一手包在其間。一股暖意融融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頜,也讓我的神智徹底清醒過來。
望着他極盡擔憂的眼神,緊皺的眉宇,我厭惡的轉過臉去。可是因着全身痠軟無力,我亦是沒有力氣將他推開來。
“娘娘,再使點勁,這就快了。”張嬤嬤又探頭過來小心的看了廖靜宣一眼,急忙催促着我。
我便卯足了力氣,使出渾身解數。越是這般,雙腿間的疼痛便更甚。虛浮在空中的另一隻手,沒有借力,只覺得空蕩無比,無扶無遮。
廖靜宣便又將我那一隻胡抓亂舞的手,握在了他的手裡,疼痛難忍的我,只得抓緊他伸過來的手,纔算是找到了一方可以平靜下來的依靠。
張嬤嬤又催促了我兩回,眼看着我就要再次虛脫之際,突然聽到她極爲驚喜的喊道:“已經看見頭了,娘娘,最後再加把勁啊。”
“殤兒,忍住,一定要忍住。”廖靜宣亦是驚喜連連的望着我,將我的手更加使勁的握住,聲聲鼓舞着我。
喜兒亦是站在一旁,連連爲我鼓勁。
“哇!”忽然一聲嘹亮卻又清脆的哭叫聲,傳遍了整個大殿。
仿似被吸走了全身的精力,我無力的癱軟下去,就見張嬤嬤跑過來,臂彎裡抱着一個小小的用着厚厚錦被包裹着的奶娃娃。滿臉的歡悅欣喜,向着我們矮身見禮:“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是個小皇子,是個小皇子啊。”
我虛弱的蠕動了幾下脣角,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廖靜宣慌忙站起身去,轉身望着那個小小的人,只是傻傻歡笑。伸出手想要去碰觸他,剛剛觸到那絲滑軟的錦被,卻忽然又拘謹無限的退了回來。
“張嬤嬤,是皇子嗎?”太后的聲音,在殿門後面響起來,帶着一股莫名的驚喜與疑問。
張嬤嬤在廖靜宣的示意下,趕緊推開殿門走了出去,亦是歡悅欣喜的大聲回道:“太后,是個小皇子。”
“來,讓哀家瞧瞧。看這小模樣長得,可真像當年的皇上啊。”太后無比驚喜的將他抱了過去,眉歡眼笑。
“是啊,太后您瞧,這小嘴抿的多緊,跟皇上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啊。”張嬤嬤在一旁候着,亦是隨着太后喜眉笑眼的誇讚着。
躺在裡殿內的我,無視着廖靜宣的端茶遞水。聽到她們這番話,卻在心裡冷笑連連。什麼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這麼小的孩子,難道就能夠看得出來,是像他,還是像我?簡直是無稽之談,一看就是溜鬚拍馬之輩。
“殤兒,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吧。”廖靜宣將兩邊的被角替我拉好,柔聲說道。
“恩。”我自鼻孔中哼出一個音來,爾後便轉過身去,面朝裡面的牆壁不說話了。
廖靜宣又靜靜站立了一會子,便聽到他轉身吩咐喜兒的聲音:“好好伺候你家公主。如若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去管覃公公索要就是了。”
“是,皇上。”喜兒低聲答應了一句,便與殿內的一干奴僕,一起矮身唱和,“恭送皇上!”
爾後,又聽得廖靜宣在外面看了小皇子一會兒,便與太后告辭離去了。我轉過身來,心裡終究還是有些難受的,低聲吩咐喜兒:“待會子,你一定要看好我的孩子。”
“奴婢曉得的,公主,您就躺下來睡一會子吧,想來也是疲乏的不行了。”喜兒歡快愉悅的答應下來,嬌笑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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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間,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過去了。原本說着可以就近照顧我,擔心喜兒,西伶她們這些個年輕丫鬟,照看不好,專程搬到我這裡來居住的太后,也於昨日搬回了慈安宮去。想來是覺得快要出滿月了,心裡就放鬆了許多吧。
猶記得在剛生下皇兒的第七日,各宮裡的妃嬪倒是都來賀喜了。那一張張嬌俏喜悅的顏中,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八日,廖靜宣就向外公佈了一道聖旨。意爲因喜得嫡長子之故,大赦天
下。宮裡大宴亦是擺了六天,比之我們大婚那日更甚。想來也是爲了求得個順暢,並在那日爲皇兒賜名:弘碩!
不過,這些時日以來,我一直喚我的孩子爲天佑。就是希望上天能夠時時刻刻庇佑他,讓他雖然生在了這樣殘酷無情的皇家中,也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有朝一日,能夠飛出這個牢籠,去外面自由自在,廣闊無垠的天地間恣意翱翔。不要像他的母親一樣,永遠爲了棄之不開,放之不下的癡念,而被禁錮在這樣一個牢籠中,脫不開身。
這幾日裡,廖靜宣也是常來這裡看望天佑。好像自從天佑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就沒有了那麼多繁雜的國事。整日整日間呆在朝仁宮裡,面對我的冰寒模樣,我的憎恨厭惡,皆是無動於衷,還是依舊的我行我素。
“娘娘,涵賢妃求見。”綺兒推開殿門走進來,看了一眼正自坐在牀榻邊,引着天佑玩耍的喜兒,才又轉回頭向我稟報道。
“讓她進來吧。”我放下手裡未縫製完的小衣裳,站起身來。
其實這件衣裳,喜兒並不願意讓我做。自然是因着我從未做過,可是,我總覺得我的孩子應該穿一件,他親生孃親親手縫製的衣裳,才能算做是幸福的。
“臣妾給娘娘請安,娘娘順暢百福!”涵賢妃走進來,矮下身去,淺笑見禮。
我淡淡一笑,示意她站起身來。爾後,又吩咐一旁立着的西伶給她賜了坐。她淺笑嘻嘻的坐下來,擺擺手,示意身後跟着的燕兒將捧在手裡,極盡精緻的瓷碗端了上來。
起脣言說:“臣妾知曉娘娘照顧小皇子很是辛苦,又念及不管怎麼說,小皇子還是要叫臣妾一聲‘母妃’的,也是考量着要爲娘娘減輕些負擔,便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一碗銀耳蓮子粥,給娘娘補補身子。”
“涵妃有心了,有勞。”我淡淡一笑,示意西伶將燕兒手中的蓮子粥接過來,爾後轉過身去,繼續說道,“涵妃這管理後宮諸事,也是忙的不可開交吧。以後就不用再做這些了,也要當心自個兒的身子才行呢。”
“謝娘娘關心!臣妾無礙的,最近宮裡許多掌事嬤嬤,掌事公公之類的,有些什麼事情都往絮妃那裡跑的多,臣妾倒是閒下來了。”涵賢妃垂下頭去,我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想來心裡也是極爲不舒坦的吧,雖然廖靜宣因着上次的事情,已經很是厭煩她了。可是,再怎麼說,這門庭冷落,可不是簡單的問題,自然也是她這種極爲好強的人,所不能容忍的問題。
雖然我在心裡恨透了絮淑妃的隱瞞與欺騙,可是這件事情本也與我無關,我自然不想摻和進去。最好便是加把油,看着她們雙方大動肝火纔好呢。
可是,現在我這身子還沒大好。月子還未坐足,就算想要加把火加把油的,也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故而,我只是淡淡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許是擔心涵妃太過勞累吧,畢竟涵妃整日裡也沒有見何時閒下來過。且涵妃又是太后的親外甥女,長公主的掌上明珠,再怎麼說也不能累着涵妃就是了。”
“倘若當真是這樣就好了,皇后是個明白人,可不要再拿臣妾開玩笑,與臣妾兜着圈子玩了。”涵賢妃斂起面上那一絲淺笑,黑亮的眸子,只是將我望着,似在等待,似要執着。
“皇兒現下尚未足月,本宮亦是不能出門見風。雖然本宮也有心想要幫助涵妃你分擔一些,可現下本宮確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愛莫能助啊。”我亦是沉下臉去,低聲說道。
“娘娘言重了,臣妾怎敢有這等非分之想呢。臣妾只是想讓娘娘幫着臣妾,在皇上,太后面前美言幾句。多放些權力給臣妾,臣妾定然能夠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且還能夠不讓絮淑妃那樣勞累,多好的。當然,娘娘的恩情臣妾一定會謹記心間的。”涵賢妃依舊動也不動的望着我,淺笑嫣然。
我一臉玩味的探究着她的表情,見她一派真心實意,並未看出什麼不妥來。又思慮了一會子,不由得起脣說道:“這個自然是可以的。以往時候本宮與涵妃之間,被那奸詐小人所害,誤會重重。現下我們終於可以解開那些誤會,重新回到以往那般親暱的時候了。這樣的事情,只要是涵妃能夠用得着本宮,本宮又怎麼會袖手旁觀呢?”
涵賢妃想來覺得我會答應她就已經很好了,並不曾想我會先放低了姿態,說出這麼一番親暱的話來。不由得驚訝過後,就是喜上眉梢的極大歡悅:“娘娘說的是。我們都是被那奸詐小人給害了的,不然,臣妾與娘娘也不會生疏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是啊,所以往後我們可就要小心一些了。不能再讓那奸詐小人有機可乘,你要明白,像我們這樣親暱的關係,自然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我直愣愣的盯着涵賢妃,眼睛眨也不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