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趙容回了幾天湛江看望父母，因爲惦記着陳悅和要複習考PET，匆匆地趕回廣州了。陳悅也是偶爾回半天家，有時晚上要到五通廠，其餘時間都和趙容一起在實驗室，兩人繼續着他們的“畢業設計”的升級版。
兩個人快樂地在一起的話再苦再累，也是甜蜜和幸福的。時間太瘦，悄悄地從指縫間溜走，陳悅覺得一眨眼秋季學期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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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後不久，鍾其打電話給陳悅，說烘槽已運回來，胡工叫大家晚上到五通廠商量調試的事情，正好陳悅也有程序的問題要和胡工商量。
陳悅已初步編好烘槽的全部程序，絕大部分都已經調試好。其中有兩個程序模塊比較複雜，第一個是PD控制算法和PID控制算法程序，這部分陳悅用自己設計的數據已調試好。第二個是採樣值的線性化處理程序。熱電偶採樣值的非線性補償要使用最小二乘法來進行曲線擬合校正，其中的幾個係數相當小，要使用浮點算術運算來編程，因而編程及調試的難度大。對於單板機來說，時鐘頻率只有2MHz，比較致命的是這樣的運算要佔用CPU較多的時間。採樣值線性化處理後，還要進行標度變換，又涉及多字節的乘、除法和進制變換，也要佔去CPU一定的運算時間。有五個熱電偶，一個循環就要進行五次這樣的運算和標度變換，佔用CPU的時間要乘以五，運算過多佔用CPU的影響最明顯體現在數碼管的顯示閃爍。爲此，五組數碼管其實是6組、一組顯示日期時間的動態顯示掃描程序必須拆到支離破碎、嵌入到主程序來實現，無法自成模塊，增大了程序的調試難度。本來數碼管使用靜態顯示方式程序就簡單多了，容易編寫，但需要使用的芯片多，成本略高，主要是電路板的面積大，初生牛犢的陳悅選擇了動態方式，這方面沒經驗的胡工聽從陳悅的。
最小二乘法的浮點運算程序，陳悅足足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才編寫和調試成功。雖然在這個程序模塊上花費了大力氣，處女座的他總覺得這樣做不完美，在等烘槽訂造期間，他一直都在思考能否另闢蹊徑，簡化這個程序模塊提高運算速度，爲此他沒少跑學校的圖書館和廣州圖書館，以及請教別人，可是一直都沒有覓得良策。
陳悅和趙容的午、晚餐通常都是在飯堂買回來在小辦公室吃，兩人誰方便誰去買。每次吃飯都是陳悅先吃完，趙容還在慢條斯理地享用着。
兩天前，趙容下完課來小辦公室吃飯。陳悅先吃完飯，看着還在細嚼慢嚥的趙容，他的思緒很快又進入到簡化程序的難題之中。想着想着陳悅蹙眉，無意識地直起身，又微微地俯向前，原來搭在辦公桌上的右手彎曲豎起，用右手手指輕敲腦袋，低頭垂眸苦思冥想……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思路始終走不出畫地爲牢的圓圈。陳悅的大腦里正雲山霧罩，下意識地拿起放在辦公桌面的、趙容上課的教材翻了翻，無意中一個查表程序使他靈感乍現。
“天啊！原來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了。”陳悅豁然貫通，欣喜若狂。
“攻克了什麼世界難題，這麼高興？”趙容溫柔、微笑地看着陳悅。
陳悅將自己這三四個月來編寫熱電偶採樣處理程序，以及自己苦苦尋找方法來簡化的情況詳細地告訴了趙容。
“小容，你真是我的福星。”陳悅還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之中。
“那是當然，女大三抱金磚。”趙容又不失時宜地給自己加分。
倆人相對而視，幸福地笑了。
又吃了一口飯，趙容盈盈一笑：“陳悅，你可以做工控專家了……”
“哇，好恩愛啊！羨慕死人了。”趙容的話還沒講完，王志超出現在了小辦公室的門口並打斷了她的話，而且他將趙容的這一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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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悅晚上到達五通廠時，胡工、何翰和鍾其都到了。
胡工等鍾其給陳悅衝好茶後，說：“小陳，烘槽已經搬回來了，我在地質所租了一個場地放置它，到時我們調試時也要去那裡，地質所很近，就在旁邊，走幾步就到了。”烘槽需使用三相交流電，西環中學沒有三相電提供給胡工使用，且長五米多的烘槽要放到五通廠的話，地方也顯狹小。
胡工喝了一口茶，繼續說：“昨天我和何仔去通電測試了，烘槽的傳動很正常，但是有一支石英管不亮，還沒拆下來。昨天我們也通電測試了另外四個熱電偶，有一個沒輸出，沒想到它的質量會這樣，當時我多買一個備用就好了。小陳用的那個很正常我就大安主意了，早知道當時也對另外四個進行測試就好了，是我的疏忽。今天小鐘已匯款給廠家新買一個，壞的那個廠家答應換，這樣的話到時我們就有一個可以備用了。小鐘，明天就將壞的那個給廠家寄回去吧。”
“好！”鍾其答應。
陳悅好奇地問道：“胡工，這種熱電偶廣州沒有商家賣嗎？”
胡工說：“是的，我們沒找到。我們現在用的這個熱電偶是上海產的，是郵購回來的。”
當時的郵購遠不及現代的網購方便，也沒有快遞公司配套。彼時，一般是廠家在雜誌上賣廣告，廣告中有廠名、地址和銀行賬號，廣告中的貨品若沒有單價，購買者還需打電話去“垂詢”或索取價目表，購買者通過郵局將貨款匯給廠家，廠家收到款項後也是通過郵局再將貨品寄給購買者。如同信件一樣，郵局將匯單派送到購買者手中後，購買者憑匯單到指定的郵局領取包裹。可見，當時郵購商品煩瑣、週期長，而且能郵購的商品極其有限。
郵購，是我們現代社會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經歷了互聯網前後的兩代模式。第一代郵購，人們至今仍津津樂道的是廣州的“小康之家”。美國人康保樂（Paul K. Condrell）先生和太太1993年（有一說法是92年）在廣州共同創立的“小康之家”，是一家專門從事商品郵購服務的專業公司，是中國最早的無店鋪商家，“小康之家”主要在《讀者》雜誌刊登商品廣告。1998年，“小康之家”成功地獲得了工商簽發的編號爲0001的《郵購經營許可證》，成爲首家取得郵購行業許可證的企業。同年，“小康之家”開通了免長途費服務熱線，在公司內部設立了與廣州市郵政局合作的郵政所，也就是說這間郵政所是專爲“小康之家”服務的。據說，“小康之家”每月發出的郵件數量都達1萬左右。1999年，“小康之家”又擁有了獨家專用的郵政編碼510433。
經過幾年的打拼，何翰練就了敏銳的商業頭腦，他的生意靈感立馬涌來：“胡工，我們拿點熱電偶回來賣，如何？”
“除了我們自己，你找誰要？別說廣州，我估計現在全國對熱電偶的需求也不會太大。”胡工笑着說，“如果我們要賣東西的話，還不如我回順德拿點大良嘣唦回廣州來賣，賣不出去我們還可以自己吃。熱電偶賣不出去的話，就只能用來做燒火棍了，不過它又短了一點。”嘣唦，是順德大良的特產，以糖鹽麪糰製片，折卷後切捏成蝴蝶形，油炸而成。其形似蝴蝶，色澤金黃，甘香酥脆。現順德老字號“李禧記”產的嘣唦，其包裝袋上印的“嘣唦”兩字都非“口”字旁而是“蟲”字旁的。
大家都笑了。
胡工說：“總調試看來又要延期了。小陳，小鐘到時再通知你。聽小鐘說你對軟件又有新想法？”
陳悅給胡工解釋一番熱電偶採樣值的線性化處理程序模塊的問題後，說：“用查表法可以省去浮點運算、標度變換和進制轉換等程序，大大減少了程序量，這點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大減少了佔用CPU的時間。不過這樣做的話，我們要將256個溫度值實測出來，而且還要精確到小數點後2位。胡工，這個方便做到嗎？”
在陳悅解釋的過程中，胡工很認真地聽並頻頻點頭，此時他高興地說：“不錯，你的想法非常好！實測溫度比任何曲線校正都要準確，真是太好了，我們就這樣做！實測溫度這個好辦，我去借臺專業的溫度計回來就可以了，借不到的話我讓香江的親戚寄一臺回來。”
“胡工，令您麻煩了！”陳悅爲胡工接納他的想法而欣喜萬分。
“小事一樁，與項目的質量相比這點算不了什麼。”胡工笑道，“有些山寨廠的產品實在是讓人擡不起頭來，我們一定要做能夠昂首挺胸的產品。”此時，陳悅似乎明白鬍工爲什麼要放棄電子驅蚊器了，他不是對這個產品失去興趣，而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暫時還無法做出令人滿意的產品，只好擱置。
鍾其疑惑：“陳悅，你調試好的很多程序不是沒用了？”
陳悅有點無奈：“是的，大部分都沒用了，都怪我沒經驗。”
胡工拍了拍陳悅的肩膀，笑道：“小陳，這很正常的，誰都會有這樣的經歷，以前我也沒少走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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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弄人，趙容一考完PET暫時不忙了，而烘槽的總調試開始了。
烘槽項目的開發已快一年了，逐步臻於完善，也差不多到了胡工與天新廠合同規定的交貨時間，因爲天新廠中途要增加溫度打印功能，給胡工延長了一個月的工期。租用地質所的場地比五通廠大，又是短租，租金相應也比五通廠的要高不少。這兩點都令到胡工要求大家加快開發的步伐，這是他第一次對大家提出了時間要求。不可置否，這個項目胡工有點前鬆後緊了。
一到星期天，胡工便“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要睡到中午才起牀，他戲稱自己“睡到人間飯熟時”，要將一週缺失的覺惡補回來，因而週日大家幹活的時間是下午到晚上。趙容複習考PET時，對於陳悅週六晚和週日去五通廠幹活，覺得沒有關係。趙容考完試後又很想陳悅在休息時間能多陪陪她。趙容的願望被烘槽的總調試打破了，幸好星期天上午陳悅能有半天休息。
生活上有一個效應：越怕閒越找不到事情做，越不想忙事情就打一起來。此時，“閒得發慌，忙得要死”這句話的前、後半句分別體驗到了趙容和陳悅身上。總調試開始，單板機室白天和晚上的課也開始了，陳悅進入了多線程工作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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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悅從飯堂打完飯回到小辦公室，打開收錄機，廣播劇《18樓C座》還沒開始。陳悅正想拿電熱壺去煮水，“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趙容就滿臉帶笑地飄然而至了。
趙容興高采烈地說：“親愛的，我的PET過了！我都說了有你這位福星，我肯定能過的，沒錯吧。”她的表情是驕傲和饜足的。
只顧躲在單板機室這個溫柔鄉里埋頭複習的趙容，不瞭解政策，不知道自己是一趟末班車的幸運兒之一。
“小容，恭喜你！你是最棒的！”陳悅發自內心的高興和讚美。
趙容對陳悅甜甜一笑，非常領情。
一瞬間，陳悅由大喜轉爲喜憂參半，他既爲趙容感到高興，又爲不久就要和趙容分開一年而不捨。又一剎那，更大的擔心向陳悅襲來，他想到了自己的初戀，已懼“大多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須臾有了“悔教夫婿覓封侯”的狹隘想法，很後悔爲什麼談戀愛後還要鼓勵趙容考PET。很快，他意識到趙容鴻鵠滿心，不甘庸常，又豈非自己的鼓勵與否所能左右。他若有所思地問道：“小容，加拿大這麼好，你會不會去了之後不想回來呢？”
趙容笑得很燦爛：“我的傻小子，我這是公派的，可以不回來嗎？”
“也是。”陳悅放心地笑了笑。
“可惜我才考了92分。”趙容的語氣中帶有遺憾。
陳悅的內心輕鬆了，他逗趙容：“90分萬歲，91分浪費。過關就足夠了。”
“你說得太對了，我想通了。”趙容開心得像個小女孩，“那89分呢？”
陳悅笑道：“當然是，89分心碎啦。”
“90分萬歲，91分浪費，89分心碎。”趙容“一日看盡長安花”，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
陳悅又問：“小容，那你什麼時候出國？”
“不知道，管它呢，我現在纔沒興趣知道呢。”趙容依然未泯童真語氣稚。她的腦海閃現出兩人即將一年分離的無奈，心生珍惜出國前兩人快樂時光的留戀，語調流露出些許不捨：“不過，還要去一趟北京參加出國前培訓。”
陳悅沒想到：“啊？！這麼麻煩啊。”他又新生眷戀。
趙容說：“訪問學者和公派留學，這都是必要的環節。”
陳悅想到了陳奇偉：“小容，我大哥有沒有過？”
趙容搖了搖頭說：“他可惜了，又沒過。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也不太在乎。” 陳悅又被陳奇偉樂觀豁達的生活態度感染……
“還是意料之中。”陳悅心有惋惜幽幽地說道，他柔情浪漫地拉起趙容的手：“小容，下班後我們去慶祝。”
“好呀！”趙容開心應和。
在那個物質還不豐富、還沒有手機的年代，民以食爲天，慶祝活動基本上就是吃。陳悅和趙容最浪漫的事情就是漫步麓湖，星期天或放假時喝早茶，或者晚餐去飯堂二樓、大排檔。
陳悅煮了水沏好茶，用趙容的專用杯給她斟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他剛受胡工啓發在小辦公室添置了茶具時，已想爲趙容準備一個專用水杯了，但趙容說不用，他也不好強求。兩人戀愛後，陳悅馬上就爲趙容準備了一個帶蓋的水杯。
兩人吃着午飯，很明顯趙容因爲心情好，吃的速度比平時稍快，邊吃邊跟陳悅講着這次考試的情況。而陳悅一反常態，慢條斯理地吃着，腦海裡想着兩人即將要分開一段時間的事情，趙容講的話他只聽進去了一半。
吃完飯，趙容一點午休的睡意都沒有，沒有回宿舍。陳悅又煮了水，和趙容享受着平時難得的午間休閒茶局。
趙容喝着茶，給陳悅憧憬着兩人的未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對共同未來的遐想。陳悅情深脈脈地看着滔滔不絕的趙容，做一個聆聽者，靜靜地聽着，默默地想着，他的腦海裡也不時地閃現出自己與張茵的憧憬。趙容彷彿在上課，陳悅也宛如在聽課一般……
下午趙容前腳剛走，王志超後腳就到了。“工控專家，趙阿姨又來了？”王志超明知故問，他從五樓走上六樓時見到了趙容進電梯。
“是的。”陳悅笑着說，“超哥，你千萬別叫工控專家，羞死我了。”
王志超笑嘻嘻地問道：“趙阿姨來告訴你好消息的吧？”
陳悅驚訝：“你也知道了？”
王志超說：“我中午在宿舍吃飯時，誰過了誰沒過整棟宿舍樓都傳遍了。”
陳悅明白了：“原來如此。”
王志超揶揄道：“你幸福啊，中午不用回宿舍，和趙阿姨在這裡溫馨浪漫。”
陳悅和趙容戀愛的事情，趙容告訴過兩位姐妹般的同事。而在電子工程系，就王志超一人看了出來，一者是他見趙容來的次數大大增加了，而且還經常見到陳悅或趙容一個人打兩份飯，以及趙容在陳悅的小辦公室吃飯的情景。二者他再問陳悅時，陳悅既沒承認也不再否認了，每次只是一笑帶過。以前，陳悅總是強調趙容是他的老師。
陳悅笑着說：“超哥，找我有什麼好關照？”
王志超調笑道：“你幸福了一箇中午，我卻辛苦了一箇中午，所以來找你討杯茶喝。”
“非常歡迎，樂意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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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週後，學校人事處通知趙容下個月到北京參加出國前培訓，以及大概的出國時間。
趙容下午收到通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她想好了和陳悅一起吃晚飯才告知他這個消息。下午，何翰送音箱到麓湖附近的一家代理店，送完貨他順便到了陳悅的實驗室。
何翰喝夠茶後問陳悅：“我有摩托車方便，跟不跟我一起去地質所？現在晚上不管有事沒事，我和胡工都在那裡。”
陳悅的程序又做了一些準備工作，也很想將這部分程序及時調試好，但他有顧慮：“我坐你的摩托車雖然方便，但晚上我怎麼回來啊？”
何翰笑道：“我接你去，再送你回來，不就得了。”
陳悅不好意思地說道：“讓你跑來跑去，我過意不去。”
何翰說：“又不是天天這樣，偶爾一次半次的有什麼關係呢？”
“好的。何仔，那就辛苦你了。”陳悅點點頭應允。
陳悅在小辦公室裡給趙容留了字條，關好電、窗、門便和何翰一起離開實驗室。下班時間坐電梯的人比較多，陳悅和何翰走樓梯下去，他們走到一樓時，趙容剛進了電梯，兩人擦身而過，都沒看到對方。
趙容來到單板機室沒見到陳悅，進到他的小辦公室時看到了他留的字條。趙容只好一個人到飯堂去吃晚飯，吃完飯她回宿舍拿了一本小說和一盒輕音樂磁帶又折返小辦公室。
趙容沒有煮水，獨自一人她沒有興趣喝茶也暫時不想喝水。水管沒有引到小辦公室，她不肯要單板機室的鑰匙，要取水的話只能到洗手間。陳悅考慮到他外出時趙容的取水問題，便在小辦公室裡放了一條實驗室的鑰匙給趙容，方便她進去用水。她只是靜靜地坐着想着，陳悅中午吃飯時沒有告訴她今晚要去五通廠打亂了她心中的安排，她做事向來是有計劃、有條不紊的。坐了一會，她打開了帶來的小說，腦海中的千頭萬緒讓她看不進書。她悶悶不樂，把輕音樂磁帶放進收錄機中播放，音量調到很小，任由思緒隨着音樂飛揚。整個晚上她想了很多很多，突然一個想法在她的腦海中閃現。她的內心有了一絲安慰，但又有一點擔心。
第二天一早，趙容拿着第一二節上課的教材、備課本和從飯堂買的早餐就趕到了單板機室，陳悅還沒出現，她在小辦公室邊吃早餐邊等陳悅，等到差不多7點45分了還沒見到他，匆匆地寫了張字條：
悅：我第二節下課後找你，急。早餐在小室。
趙容知道陳悅有時早上回來並不一定進小辦公室，她將紙條從實驗室的門口塞了進去後，就匆忙地趕去上課了。陳悅昨天在地質所很晚纔回校，起牀遲了。
趙容下課後趕到單板機室，陳悅正站在實驗室門口，他帶實驗的學生正陸陸續續地進入實驗室。
趙容問陳悅：“今天有課啊？”
陳悅微微一笑：“小容，是的，這周是雙週，所以有課。”
趙容很無奈：“見到我的字條了？”
陳悅笑着說：“見到了，所以我在此恭候美女的大駕。”
“貧嘴！”趙容嬌嗔。
陳悅問道：“小容，有什麼急事嗎？”
快要上課了，趙容只好無奈地說：“不急，中午我打飯，吃飯時再聊。”
和陳悅比較要好的學生王海見趙容一走，馬上跑到了實驗室門口。“陳老師，你的女朋友啊？夠高啊！不錯啊！”他笑容滿面。
“還有美！你就只會八卦。”陳悅笑着啐了他一句，“上課了。”
陳悅下課後，趙容已打好飯在等他了，他趕緊煮水給趙容和自己沖泡了一壺鐵觀音並斟上。
趙容本來早上急着要對陳悅說的話，現在終於和他面對面了，她又覺得不急了。陳悅上完課後餓得肚子咕咕直響，已將趙容字條的“急”字拋諸腦後了，兩人慢慢地吃着飯，不時地喝口茶和深情地看對方一眼。
“小容，聽收音機嗎？”陳悅問，其實是他想聽《18樓C座》。
“不想聽。”趙容聲音柔和。既然開口了，趙容就將人事處的通知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陳悅。
陳悅問：“下個月幾號去北京還沒定？”
趙容說：“是的，人事處的工作做得很細，早點通知是方便我們做好教學工作的安排，具體日期要等火車票訂好了再通知。”
陳悅說：“有道理。”
“陳悅，我有個想法，你要聽我慢慢講。”趙容含情脈脈地注視着陳悅，然後伸出右手來拉住他的手。
“遵命！”陳悅微微一笑地看着趙容。
趙容意識到這樣拉住陳悅的手一不小心容易弄翻自己的茶杯，她鬆開手，輕輕地將手邊的茶杯移開一下，說：“我想我們去登記，我們登記了就可以馬上去申請一間房。昨天下午我在系辦公室聽樑主任講學校明年會有房分，他們領導開會時校長講的，系裡開會時他會給大家傳達的，分房的條件學校也會很快出臺。因爲房源緊張，可以肯定的一條是已婚的教職工纔有資格分房。我很希望我們也能分到房子，樑主任還不知道我們的事情，他鼓勵我要積極創造條件來‘參賽’。不過他也分析了，沒有小孩或者到廣院校齡不長的教工這次可能機會不大。雖然如此，我很認同樑主任說的參賽，這麼好的事情我們不搏一下實在是太可惜了。我們有一個很大的優勢是，我們是雙職工！很值得參賽。”
趙容說完，眼睛靜靜地、探詢地看着陳悅，又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陳悅和趙容兩人的話題是第一次涉及婚姻大事。趙容的話讓陳悅極度意外，被工作和烘槽項目繃得很緊的他還沒有想過自己和趙容結婚的事。陳悅有驚喜，有幸福感，更多的是手足無措。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呆呆地看着趙容，好一會才說：“小容，我先跟我媽媽說說，好嗎？或者你也見見我媽媽？雖然你還沒見過她，但她人很好的。”
趙容昨晚已想過，剛剛在等待陳悅吃飯時，又想到將情況跟陳悅講後，他會如何反應時，心裡依然有些忐忑。她首先想到了最壞的情況，陳悅會“落荒而逃”嗎？她自信不會。她又想到了最好的情況：陳悅馬上答應。她比較瞭解陳悅，知道他深深眷戀和依賴母親，在生活上很多事情沒有主見，以前他口頭上會經常掛着我媽媽如何說、怎樣做。陳悅曾與她分享過老舍先生的名言：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裡，雖然還有色有香，卻失去了根。陳悅住校後生活獨立了一些，情況纔有了很大的改變。趙容對於最好的情況沒有十足的把握，她又設想了種種可能的情況以及想到了陳母可能會出現的態度。
現在陳悅給出的答案是在趙容考慮到的理想結果範圍之內，她幸福地笑了：“好的，你先跟阿姨講，我再去拜見她。你媽媽就在廣州，從傳統禮節上講，我是應該去拜會她的。”
“真是太好了！”陳悅激動地說道，“小容，謝謝你！”
“你這是哪門子的客氣啊！”趙容嬌嗔，立即她又俏皮地說：“我說過我要感謝你媽媽讓你學數理化的，所以我也應該去給她請安啦。”
“好啊，好！”陳悅高興地說，他知道趙容口中的“請安”是向他學的，心中又不禁一樂。“小容，我媽媽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媽媽的人很好的，我相信你也會喜歡她的。”他再次強調母親的好，是希望趙容去見他母親時不要有心裡壓力。
趙容握緊了陳悅的手。
很快，趙容沒考慮到的情況出現了。陳悅擔心地問道：“小容，令尊令堂大人會同意嗎？而且我的條件比你差這麼多。”
趙容笑了，說：“傻瓜，暑假時我不是告訴過你，他們也很喜歡你的嗎？所以我們的事我自己決定就行了，他們是不會反對的。”
陳悅還是顧慮：“小容，但是你父母還沒見過我啊。”
趙容笑得更開心了：“你真是個大傻瓜！我認了，就算你是豬八戒，他們也不會反對的。他們有要求的話，我寄一張你的相片回去還不容易？”
陳悅放心了，開心地笑了。